正文 第6章 善後 文 / 大圓子
秦悠摟著孩子靜靜等著,沒有任何聲音或信號傳來,他不知道是不是夏沉已經在無聲無息中被對方解決了。不應該,他想,至少應該會有細微的打鬥聲或者槍聲。除非夏沉能夠悄無聲息地幹掉這些人。
但這是不可能的,只是他的妄想而已。對方就是要取他的命,這次派來的是頂級的僱傭職業殺手,真能被一個野雞診所醫生全滅就是笑話了。
四周靜極,甚至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再等五分鐘,秦悠對自己說,更緊地摟住了夏子鐘。再等五分鐘,他們就安全了。
就在這時,隱隱的腳步聲傳來。是靴子踩在泥土和落葉上的聲音。
有兩個人。秦悠幾乎能想像出他們端著槍巡視每一寸土地的樣子,連忙按著夏子鍾緊緊貼著渠底藏好。
五米,三米,兩米……秦悠握緊了手中的槍,安撫地拍了拍夏子鐘。躲不過了,他們一定會來查看這裡的,只能求上天保佑讓自己多撐一會兒。
他笑了一下,正想抽身離開,突然聽到零星的槍聲響起,隨即是一串雜亂的腳步聲向這邊奔來。外面那兩個人明顯也聽到了,他們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
夏沉上衣襯衫扣子開了兩顆,身上沒有半點血跡甚至是泥土的痕跡。接近正午的陽光透過樹椏映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可以隱約窺見他沉靜的,沒有一點表情的臉。他的後面還有追擊者,可他卻牢牢鎖定了前方兩個入侵者,像是被侵入領地的雄獅。
那兩個人彷彿心有靈犀般一起端好槍,呈七十五度合圍正對夏沉,從他們的角度看去,這無疑是一次沒有空隙的狩獵。但他們並不敢掉以輕心,多年從事殺手行當九死一生的經驗,或者更甚者說是動物的本能讓他們此時油然而生一種震慄之感。
彷彿忽略了什麼。
後面的人追近了,一顆子彈沿著夏沉的褲腳飛了出去。
他同時有了動作,以一種幾乎不可能的速度和角度□□了兩人的包圍圈內。秦悠反應過來時,就看見他左手單手持衝鋒轟裂了左邊人的整個胸胛骨,右手軍刀已經拔了出來,另一人卻已經倒下。
那一刻秦悠真覺得自己看到了神。西方某些異端裡那種拿著長長的鐮刀,長著長長的彎曲的角的俊美邪神。
神祇回頭,朝他勾起嘴角,笑容甚至稱得上溫柔。
秦悠覺得自己簡直被會心一擊。
夏子鍾得意道:「怎麼樣?我就說過爸爸很厲害的,媽媽你才不用替他擔心呢。」
秦悠心道我什麼時候替他擔心了,突然意識到他怎麼又成媽媽了?!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連忙捂上夏子鐘的眼睛把他抱到懷裡安慰道:「鍾鍾乖,別看。」
夏子鍾也配合地一臉怕怕的閉上眼睛趁機整個縮進秦悠懷裡撒嬌道:「媽媽鍾鍾好怕怕。」
夏沉早聽到他們說話,聽見他兒子撒嬌的時候簡直氣得牙癢癢的,跟自己他可從來沒這麼賣過乖。
秦悠這時候也沒心情糾正夏子鐘的稱呼,一面哄著他,一面抬眼看向夏沉。
追擊而至的有三個人。不愧是頂級的殺手,形式未定之時他們並沒有貿然出擊,而是相互配合,先擺出了防禦的架勢。
四週一下子又靜了下來。
這批殺手應該有十五人左右,撲了兩個,立著三個,剩下的呢?
劫後餘生的慶幸之餘,秦悠卻覺得後脊發涼,不由得瞥向一旁的醫生。
醫生站在他們前面,以一種絕對的保護者的姿態。他很高,穿著衣服時顯得略微有些瘦削,更襯得體型修長。但是現在,秦悠一點兒也不敢懷疑他的能力了。
他們的對峙沒有持續多久,那三人彷彿察覺到了什麼,想要迅速撤退。夏沉自然也察覺到了,所以沒有攔。
秦悠的人終於到了。
三少意料之外地出了事,出動的自然是秦家精銳的力量,清場善後都不用秦悠多說。為首的人過來請示:「三少還有其他吩咐嗎?」
秦悠抱著孩子想了想:「照常,加強戒備,通知秦明和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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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濫觴於新自由主義的一系列思想的進一步發展擴張和氾濫,經濟領域出現了全面的自由和去監管化,隨之而來的是不同經濟勢力的進一步擴張和公權力的萎縮,發展到今天,各國政府基本上都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守夜人」政府了,其職能幾乎只剩下了提供基本的公共物品和維持基本社會秩序。
但這種社會模式的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大大小小的經濟勢力為了保證自己的既得利益並謀求更多利益而把觸角伸到各行各業,甚至秘密做著違法的科研研究;私人武裝和長期武裝僱傭被各國法律嚴令禁止,短期的**僱傭軍市場卻被接受,從常年火爆的傭兵和殺手市場上大概就能推測隱藏在各處的社會混亂程度。公共警察能夠插手的基本只剩下無辜幼兒園幼童被綁架這樣的案件。
秦悠從小被迫直面由於利益而引起的混亂和紛爭,但他的母親永遠平靜地對他說:「每一個人都應該得到尊重。我們勤勞而誠實地勞動以換取收穫,永遠安享平和的高貴,但也不憚於舉起武器去捍衛自己應得的權利。」可能原話沒這麼雞湯狗血裝十三,但意思總歸是差不多的。
從前他覺得母親是對的,並視之為理所當然,但忘了從何時起,身邊發生的這些事總讓他反射性地感到不舒服和心情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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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拿出了一支煙。一隻手伸過來,把煙取走,隨手一扔扔到樹林深處了,又順手把手裡一團垃圾交給秦家來的善後人員。秦悠瞥了一眼——一副用過的一次性醫用手套,他才反應過來,剛才夏沉一直是戴著手套的。
醫生平靜地告誡:「吸煙有害健康。」
他怨懟地看了夏沉一眼,轉身上車。
夏子鍾已經在車上等他們了,正在後座上自己擺弄手錶玩。
夏沉看著有些蔫兒的秦悠,笑了:「頭疼嗎?我給你揉揉。」
秦悠看著他,表情遲疑,想見著鷹的兔子,那只鷹對它說:「兔子你想飛不?到我背上來,我帶你飛飛。」明明想要又不敢接近的感覺。
看見秦悠的眼神夏沉不自覺地就想起那種乖巧的怯怯的小動物,濕漉漉地請求說「對我好一點。」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盡量擺出專業的表情,扣起食指敲了敲車子,垂下眼,面容冷清,淡淡道:「我是醫生。」
夏子鍾假裝在玩表,一直在窺屏。看到他爹那種表面清冷實則蕩漾的死表情就知道他不知道又在腦補什麼奇怪的東西,他媽媽的表情明明很正常好嘛,就是正常人碰上一個以一擋十武力值max殺人不眨眼的還不是很熟的人突然像你示好的正常反應。所以說他爹的腦回路是有多清奇這都能腦補得很開心。也就能騙騙無知少女啦,他媽媽是一定不會上當的!
結果秦悠看著夏沉漂亮的側臉,猶疑了一下:「好吧,那麻煩醫生了。」
夏沉微笑:「沒事。」
夏子鍾恨恨咬著表帶,他對這個看臉的社會絕望了。
夏沉手指修長有力,帶著絲絲的涼意。可能的確是專業素養,他找位置找得極準,而且力道適中,十分合意。很難想像就是這雙手剛才迅速解決掉了十多個職業殺手。
靠在座椅上享受服務的秦悠模模糊糊中又不由覺得,身邊跟個醫生還不錯。管這醫生是個什麼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