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一舞驚鴻 文 / 水光冰凝
醉生坊
華燈初上,白日裡冷清的大廳此時已是座無虛席,客人們三五成群,舉杯對飲,相談甚歡,一時間,整個大廳熱鬧非凡。
「這惜時姑娘倒是挺受歡迎的」,秦墨羽細細地品了一口香茗,倚在窗子旁,若有所思。他的目光偶爾在樓下停留片刻,似是在尋找什麼,又似是不經意的一瞥。
或許是武功的原因,樓下聲音雖然嘈雜,秦墨羽卻聽得分明。忽然,兩個人的的對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王兄,是你嗎?」說話者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我呀!李弟,沒想到我還有回來的一天,還能見到你……」
「都回來了,還傷感幹嘛!這惜時姑娘準是個絕色大美人,所以我們王兄在風澤國還沒有看夠,又隨著她回來了。」
被稱為李弟的人一打趣,兩人之間的傷感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這惜時姑娘確實是傾國傾城,當時她在風澤國便名動天下,整個風澤國估計只有長公主風長歌才能與她相較一二,不過誰也沒有見過長公主,誰又知道她是不是真有傳聞中的國色天香呢!」
說話者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提起這長公主,說來她也真是可憐,她嫁的雖然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這日子卻也不好過啊!」
「怎麼說?」
「這攝政王殘暴嗜血,相傳不近女色,並對接近的女子絲毫不手軟,這樣的人,在風澤的地位不亞於皇帝卻恣意張揚,你說,嫁給他,公主又怎會落得了好?而且,據說在新婚之夜,攝政王就一夜未歸,讓公主一人獨守空房。」
「長歌……」,提起長歌,秦墨羽心中一陣抽痛,再也聽不進後面的對話。
長歌她過得不好嗎?既然這樣,當初她為什麼要離開他呢!只為了和一個視她如草芥的人成婚?是呀!那個攝政王絕對不是真心待她,否則,若是有心隱瞞,長歌被冷落的消息又怎麼會傳出去,被一個普通百姓當做戲談說出來?
秦墨羽心中此時是五味雜陳,一方面他對為長歌被冷落而憤憤不平,另一方面,他又暗自高興,至於高興什麼,他也說不清楚……
是高興終於有理由把長歌奪回來嗎?秦墨羽臉上出現一絲自嘲的之色,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他不是長歌,又怎麼會知道這是不是長歌想要的結果?或許,在他人眼裡的痛苦,於長歌而言,卻是甘之如飴。
況且,長歌,從來都不是用來爭奪的物品,路是她自己選的,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尊重,至於結果如何,就不該他管了。是她先放開了他的手,為何他還要在原地苦苦等待。
話雖如此,可是,放棄,又談何容易,想到這裡,秦墨羽的眼神不由得黯了黯。
突然,四周安靜了下來,秦墨羽疑惑地看向樓下,只一眼,便再難移開目光。
大廳的中央,立著一個身著淡藍色長裙,腰繫鑲金流蘇帶,頭梳飛星流雲髻的曼妙女子。女子輕紗遮面,讓人看不清容貌,卻也因此增添了一分飄渺之感。遠遠看來,就像那即將羽化登仙的仙子。
秦墨羽定了定神,收回了目光,心下十分詫異。這想必就是惜時姑娘了,一個青樓女子,卻有此番氣度,著實是不尋常啊!看來這醉生坊果真是臥虎藏龍之地,想必他此番前來必有收穫。
秦墨羽在這邊兀自沉思,那邊惜時也有了動作,惜時對著眾人盈盈一拜,淺笑道:「是惜時不好,讓各位公子久等了,為表歉意,惜時準備了一曲驚鴻舞,還望諸位公子能夠海涵。」
話音剛落,錚錚然的琴聲馬上響起,惜時迅速起身,長袖揮出,在舞動如流雲飛霞的衣袖緞帶中,惜時凌空而起,旋轉,跳躍,將一曲驚鴻舞舞得如夢似幻,不負其驚鴻之名。
眾人皆看得如癡如醉,秦墨羽雖也沉醉其中,卻並非因為這曲舞蹈。驚鴻舞雖然美得驚心動魄,但在秦墨羽,不,或許是楚寒夜的記憶中並不少見,真正吸引秦墨羽的卻是惜時身上帶著的的一種獨特的氣質,獨特在哪裡,秦墨羽也說不出來。
「好……」,舞畢,掌聲如雷。惜時微微欠身,「感謝諸位公子的捧場,惜時今夜的表演到此結束,明晚再會。接下來,將由其他的姐妹為公子們表演節目。」說罷,惜時又是一拜。
惜時要走,大家哪裡肯,只是忌於醉生坊的勢力,誰都沒有開口,因為知府公子得罪醉生坊的下場在那裡擺著呢!再看在接下來表演的份上,眾人也就罷了。
聽到惜時要走,秦墨羽心頭一突,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惜時回到了房中,對身旁侍女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待侍女盡數退出後,惜時忽然開口道:「公子,還不出來嗎?」
秦墨羽一驚,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這惜時果然不簡單。他索性也不再躲藏,迅速現出了身形。
見到秦墨羽,惜時也是一驚,這不就是她那日見到的人嗎?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她記得這人品性似乎不錯,如今卻跟蹤她,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想到這裡,惜時生起一分試探的心思,道:「不知公子尾隨惜時所為何事,莫不是……」,惜時故意露出一絲驚懼的神情。
「不是,我……」秦墨羽哪裡聽不出惜時的弦外之音,他的臉馬上就紅了,連忙開口解釋,只是不待他說完,惜時便打斷了他,「惜時雖為青樓女子,卻也不是不知清白廉恥的,公子這樣做,又是將惜時置於何地呢!」說著,她的臉上露出一分淒
淒然之色,這分淒然,有幾分假亦有幾分真。身在青樓,她本就是身不由己。花魁這個位子,亦也不是好坐的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見到惜時傷心,秦墨羽有些莫名的心疼,他急著要解釋,只是不知為何,平時能言善道的他竟語無倫次起來。這樣一來,秦墨羽的臉更紅了,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真是……可愛呢!突然之間,惜時的腦海中出現了這句話。第一次用可愛形容一個男人,卻莫名地覺得順口,惜時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想想,她又釋然了。
這個男人,本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個變數,以她的性格,若是平時有人尾隨她,她早就叫人處理了,哪還會有多餘的廢話。不過對於這個變數,她也不惱。煩膩的生活有點小小的改變也挺不錯不是?
見到惜時笑而不語,秦墨羽愈發的窘迫起來,失去了以往的冷靜,或許秦墨羽還未發現,於他而言,惜時同樣是一個變數。
看秦墨羽這般窘迫,惜時也熄了幾分逗弄的心思,而是笑道:「公子不必緊張,我們是見過的,我想,公子這般朗月清風的人物也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說著,惜時摘下了面紗,星眸中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這不是那日在馬車上見過的姑娘嗎?莫非這就是他一直覺得惜時很熟悉的原因嗎?
惜時這麼一打岔,秦墨羽也恢復了冷靜,想了想,他開口道:「若是我說,是覺得姑娘眼熟才會跟蹤姑娘,姑娘信嗎?」
「我信。」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惜時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信任一個人,便是那個男人,也沒有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惜時斂下眼簾,掩飾住眼中的驚異後,又道:「既然來了,公子便坐下來用幾個小菜,嘗嘗我收藏的酒吧!也算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那就多謝了。」
酒過三巡,秦墨羽微微有了些醉意,因酒精而引起的潮紅更是襯得他面如冠玉。
忽然,他開口道:「惜時,像你這般驚才艷艷的女子,留在青樓著實是可惜了。」
「呵呵。」惜時笑了笑,道:「這世道,女子本就艱難,到哪又不是一樣呢!」
「的確如此,那些世家小姐也不過是關在華麗牢籠的金絲雀罷了。惜時姑娘真是灑脫,倒是我迂腐了。」這般灑脫,於古代女子而言,的確是少見了,秦墨羽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公子過謙,其實如果有選擇,惜時也不會選擇生在青樓,當然,也不會選擇生於名門,因為那樣太累。」
名門的確勾心鬥角是非多,這一點,秦墨羽深有體會,他自己不就是被這所饒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不是所有事都能實現。我最大夢想就是觀遍天下山河,只是卻一直無法實現,惜時,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麼?」
「我啊!我要的不多,一間茅屋,一杯清茶就足矣。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這種簡單的生活,卻是我一直求而不得的。」
「惜時不用擔心,終有一日你會過上你想要的生活。」秦墨羽知道惜時身份不單單是花魁那麼簡單,但是,當他手掌天下權的那一天,又有什麼是他實現不了的呢!
惜時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忽然有了變化,不過她也沒細究。而是笑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陪公子看遍天下山河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