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玉階桂影秋綽約 文 / 果凍蝦蝦
桂樹枝葉碧綠瑩,宛如玉琢幽暗升。
最是一年秋好處,香滿飄逸滿皇都。
桂滿飄香的時節,睿帝一朝的第三批秀女依約踏入宮門。
厚重的宮門在她們身前緩緩打開,內宮的真實面貌清晰的出現在這些小主眼前。相比於第一次入宮待選時的新奇,眼下她們心中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望和擔憂。
十娘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眼來時走過的路。那條看似寬敞的路,再次回頭看時,就覺得狹窄起來。而前方的路,看似不寬,但所有人都知道,有造化的人,就會越走越遠。
她的眼神中自然而然的就帶上了一絲從前從未燃起過的強烈鬥志。
那扇門後,就是新的世界在等著她,大展拳腳還是稍縱即逝,就看個人的緣法了。
十娘在看著朱紅色的大門,還未邁出腳步,就被一旁的一位著粉衣的女子叫住。
這女子就是鄭選侍。十娘跟她是這次選秀中位分最低的,只有正七品。整個大梁內宮,怕是找不到第三個比她兩地位更低微的小主娘娘了。
據十娘得到的消息所知,內宮現下位分最低的就是上屆進宮的四位選侍了,但這四人到底比她和鄭選侍資歷要老,因此,她二人排在最末。
鄭選侍在宮門前,主動跟十娘搭話用意很好猜測,無非是為了結盟。果然,她一開口,就隱隱透露出聯盟的意思。
十娘婉轉的拒絕了她。現下對宮內情況不太瞭解,還不是貿然跟人聯手的好時機。且鄭選侍並不是一個好人選,十娘心裡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拒絕她的原因,跟時機和因果都分不開。選秀時鄭選侍是中立派的一員,這派中人大多自掃門前雪,關鍵時刻並不會真心出手相幫。且如若得罪她們,她們下手也會狠得多。
就拿六娘出宮後來說,中立派的她和八娘,在當時一個是不願意出頭,一個是不屑於出頭,在這種情況下,鄭選侍她們自然漠視了她們姊妹,自己人先為了領頭人的位置先爭鬥起來。
鄭選侍雖然最終拔得頭籌,但中立派中不服她的人也有不少,她甚至彈壓不住,導致這派秀女入宮的人數是最少的,只她一人。另外兩派的人是不會跟她合作的,是以她先找上了十娘。
且在十娘看來,鄭選侍此人,本身並不出眾,手腕也還欠缺,不值得她去花力氣考慮合作。但這種人的自尊心報復心也不可小窺,是以十娘拒絕她時婉轉謙讓。
本來踏入宮門,內心還有一絲小小的傷感。這次進宮跟上次參加選秀不一樣,這次進宮一進入就是要在這宮裡生活一輩子。不出意外的話,就都會老死在這宮牆內。
這一絲絲小傷感,被鄭選侍一攪和,蕩然無存。十娘索性撩開來,跟著小黃門向自己住處走去。
朱紅色的大門在這些小主進入後又關了起來,如一道道鎖關住了她們所有人的青春。
十娘被分在瑤華宮的側殿。瑤華宮位於西六宮,位置還算適宜的一座宮殿。因宮內正三品以上只寧淑媛一人,高位嬪妃不多,是以正五品以上娘娘多居住在東六宮。西六宮多是從五品及以下的小主居住。
宮內規矩,東西六宮主殿都是給正五品以上妃嬪居住,正五品以下小主不可居主殿,只可居偏殿,側殿、側閣。是以瑤華宮的主殿沒有住人,連帶著它的偏殿也空著。東側殿現住著一位姓許的常在,西側殿就是十娘的住處了。
東側殿的許常在是個安靜的人,她對於十娘的到來表現的很平淡。對著十娘點頭後,就回了自己的側殿。
十娘對一旁跟著的入畫道,「一會把我們從家裡帶來的玫瑰花茶給許常在包些送去。」看入畫一臉肉疼的樣子,不由得心情放鬆一些,「平日裡在家和侍書她們一起做花茶。你就愛偷懶。現下好了,以後所有的東西都要你一個人打點。今天讓你拿出點花茶你就肉疼,來日我們從家帶的東西用完了,我看你怎麼辦。」
「小姐,奴婢不怕辛苦,我是擔心您花茶不夠喝。」入畫抱著從家裡帶來的包袱,有些擔憂道,
「您的脾胃不太好,得常喝玫瑰花茶養胃。我們剛入宮,也不知道宮裡能不能做花茶。我是怕您一時大方,讓自己遭罪。」
「傻丫頭,宮裡的好東西多了去了,沒得為著一點花茶著急。這是咱們從家裡帶來的,且是咱們自己動手做的,送給許常在也是咱們的一份心意。」看著丫鬟還想再勸的樣子,十娘只好道,
「行了,照我說的去做。」
入畫只好作罷,小姐就是太不懂得照顧自己,才讓人擔心。說不得她得想想辦法再多做點花茶了。四婢中,入畫並不是常跟在十娘身邊,但十娘卻選了帶她一起進宮,這其中又有一番緣由。
十娘早年腸胃就有些弱,再加在南山時吃食清淡,就有些輕微的胃寒。入畫從在南山開始就不在她近前伺候,專心致志研究菜品,打理小廚房。為著自家小姐愣是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大丫鬟變成了能做出精緻吃食的能手。這份心意不得不讓人歎服。
入畫初了有認準一件事就會全力以赴的認真特點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愛數落十娘。她不向寶琴侍書她們,要麼是懼怕十娘,要麼是有各種顧慮不敢指出來。她有什麼會直接向十娘說明白,只要是為主子好,哪怕十娘有時候對此不在意,她也會說。而且她比寶琴會拿捏分寸,十娘真正決定的事情她即使心內不樂意也會去執行,從來不考慮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續的麻煩。
十娘也就是看上了她這些特點,再加上她不為家人所累,才毫不猶豫的選擇帶
入畫進宮。
四婢中,寶琴始終對陸家抱有的一份忠心;侍書性格太服帖,沒有應對大世面的信心;撫棋太過貌美聰明,且她的家人太過貪婪,是個不定因素;她們三人都不合適。只有入畫,忠心、敢想敢說,行事不張揚不沉默;且入畫是府裡的家生子,祖父母父母幾輩子對府裡都忠心耿耿,用她是在放心不過。
十娘帶著入畫入宮門,帶著入畫入瑤華宮,帶著入畫入西側殿。剛就側殿,立刻就被院子裡的佈局給吸引住了,主僕兩人對視一眼,眼神裡滿是笑意。
在十娘還在打量西側殿格局時,西側殿的掌事姑姑和執事太監聽到動靜,就機靈的帶著宮女和小太監們迎了上來。還有小太監去幫入畫背包袱,弄的入畫直嚷嚷,「你們小心些,別灑了小主的花茶。」
「奴婢若敏,參見小主。」掌事姑姑先上前對著十娘行禮道,十娘忙上去扶起她,對著若敏道,
「姑姑請起,這殿內大小事務是姑姑在打理麼?」
「回小主的話,內殿是奴婢在打理,院子裡和跟各處來往就要靠辛公公了。」若敏對十娘的詢問細心的答道,看著十娘有些疲憊,開口道,「殿內已經備好了熱水,小主一路行來,想必已經乏累,不若先是歇息一二,在慢慢料理咱們殿內的事務吧。」
邊說邊側著身向前走去,一幅帶路的樣子,十娘看她一眼,並不答話,自顧自看著院內那棵桂花樹。
玉色的台階旁植著的桂樹,已經開了花,淡白色的小花掛在枝頭,溫情可愛。一陣秋風撫過,枝椏上的細小花瓣被吹的散落下來,落了庭中一地。
「小方子,快去給小主搬几子和杌子來,主子有興致賞花,還愣著幹什麼?」辛公公瞟了一樣若敏,主子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一個下人來做主的?!
若敏或許一番好意,但安知她沒有試探她這個新來的小主的意思。貿然的跟著她們進殿,日後這些奴才指不定出什麼ど蛾子呢,不服管教那是一定的。第一次就憚壓不住她們,以後也就不用指望她們的忠心了。一個能輕易被奴才拿捏住的主子,是不能讓人信服的。是以十娘什麼也沒說,只做出一副冷著若敏的模樣。
新來的小主是個有成算,不好糊弄的,一院子的人對新主子有了初步的認識。十娘看了眼辛公公,怪不得年紀輕輕能做到執事太監,這眼力見和應變力真是不容小覷。
「辛公公倒是聰明,您怎麼知道我們家小姐想在院子裡賞花了?」入畫接到小姐的暗示,對著辛公公笑道。
「姑娘客氣了,您叫奴才小辛子就行。奴才方才就留意到主子一直在盯著桂花樹瞧。說起來,這棵桂花樹也有段故事。不如,主子坐下歇歇,奴才給您講個故事解解悶?」辛公公對入畫客氣有禮,卻隻字未提自己有意揣測上意的事兒。
奴才在這宮裡,靠的就是要揣摩主子的心意,揣摩的到位,才能得到主子重用,才有機會發達。他跟若敏不同,在跟各宮主子打交道的過程中,早已學會了各種說話逗趣兒的技巧。
十娘也不多話,坐在小太監搬來的杌子上,杌子前的几子上早有小宮女放上的糕點和茶水。
抿一口茶盞裡的茶,茶倒是今年新下的鐵觀音,就是初了口感細膩外,品種一般。
十娘把茶盞一推開,對著下首站著不敢吭聲的宮女太監道,「各位的表現,我現下不知,我們且看以後吧。只一點,我這院子容不下不忠、話多的人,你們都好好掂量下。」
看著下面神色各異的宮人,「今兒就都散了,各去去做各的活兒吧。有空了,在聽辛公公講故事。」
「若敏姑姑和辛公公,來內殿一趟,有事跟二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