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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鶯啼燕語報新年 文 / 果凍蝦蝦

    祭灶向來是家中的大事,年年祭灶後杜府上下都要團聚在一起吃頓團圓飯。今日的晚膳就擺在老夫人云然居的小花廳,此時丫鬟婆子們來回穿梭,動作小心細緻的上菜端湯。

    老夫人坐在上首,先是接受了家中眾人的請安,一一叫起後才在丫鬟的攙扶下帶來全家去了小花廳用膳。男女分席位而坐,大老爺帶著兄弟子侄做了兩桌,老夫人在媳婦兒的服侍下跟著孫女們做了一桌。

    十娘回家快一個月,終於見到了五娘六娘七娘。五娘六娘七娘坐在老夫人左手邊,女孩兒在家嬌貴,並不像男孩子一樣在家也看中出身。像五娘,是二房的庶出小姐,除了不能參加選秀,其餘的跟嫡出小姐一樣享受家族的各種資源。

    五娘本身就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又因為說了人家,更不多出來走動,平常只管在自己屋內繡繡嫁衣和送婆家的小禮物。

    五娘說的人家是二老爺陶陽任上的一個舉人,據說家有田產,是當地富戶鄉紳之子,五娘嫁過去可以說是低嫁,她父親就是陶陽的父母官,就算將來不在陶陽任職了,她未來夫婿為了將來的仕途必不會虧待了五娘。只要五娘自己爭氣立得住,好日子還在後頭。

    十娘細細的思量,不得不說二夫人給五娘找了個好人家。不由得看向二夫人馮氏,說來這也是個妙人,自己生下長孫不說,還兒女雙全,庶子庶女也敬重愛戴她。

    庶子更是自己從前的大丫鬟抬為姨娘後生的,馮姨娘生完四少爺後還是像從前一樣跟在二夫人身前服侍。四少爺跟大少爺兄弟感情也好。

    六娘今年十四歲,作為二房的嫡女,參加過了三月的選秀,表現一如其父,不出眾,但也不會讓人輕易忽略。六娘勝在性格沉穩,成功被留了牌子,等著三年後的復選。

    二夫人對於六娘的留牌子並未有任何喜悅,好似有種超脫外物的感覺。連帶著不滿十五歲的六娘也是一副平常的樣子。

    六娘身邊的是七娘,說起來她是姊妹中身份最尊貴的一個,她父親三老爺,是從四品的一方大員;她也是過得最自由的一個,跟著父親在雲陽,父親也縱著她胡鬧,

    七娘的脾性更是學了她父親,行事靈巧,並不按著死板的規矩一步步來。索性三老爺夫婦也不指望她為自家做多大犧牲貢獻,今年本該跟六娘一起參加選秀的七娘,抱病並未參選,實則是三老爺為其女上下打點了關係報了免選。

    三老爺這次進京述職,三夫人也有給七娘在玉京想看人家的打算。說起來,六少爺也即將進國子監讀書。三夫人短期內是不會跟著三老爺到任上了。就是九娘母女怕是日子就沒有這麼舒坦了。

    八娘九娘因著這段日子跟十娘一起做些針線,倒也相熟。

    三人坐在老夫人右手邊。一時間老夫人被六個孫女包圍,看著六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老夫人眼神未轉,看來,等跟老大老三商量下,那個計劃要盡早開始了,晚了就趕不上變化了。

    晚膳是主食是餃子,因著民間祭灶日的習俗,這一天講究吃餃子,取「送行餃子迎風面」好意頭。杜府自然也不例外,每年祭灶晚膳必備餃子。當然除此之外還有炒玉米、糕和蕎面,點心自然就是糖瓜、飴糖、麻糖等各種小吃食。

    因著祭灶的大事,一家人忙了很久俱都疲憊不堪,安靜的用完後,老夫人趕了媳婦兒孫輩兒去休息,只留下了大老爺三老爺說話。大夫人帶著家中眾人告退,各自回各自院子不提。

    一大家子人片刻間告退,偌大的花廳只剩下母子三人。

    兩位老爺扶著母親回內室榻上坐定,內室軟榻旁邊的小桌上早有丫鬟剛放上茶點。揮揮手然丫鬟們退下,坐在榻上的老夫人盯著坐在自己身前方凳上的大兒子三兒子,久久不言。

    對著自己母親的審視的目光,二人對視一眼,由大老爺開口,「不知母親留下我和三弟所為何事?」大老爺恭恭敬敬的詢問自己母親。

    「三兒,七娘的免選為何不和家裡商量,還是說只瞞著我這個老婆子?」老夫人沉吟了下開口問道。

    「母親息怒,三弟告之過我,是我未告知母親。母親,要怪就怪我吧。」大老爺對自己的三弟還是很有兄弟愛的維護著。但結果,老夫人並不吃他這一套,三老爺也並不見得多領情。

    「老大你不用為小三打掩護,我還不知道他,他那哪裡是告訴你,分明是他先斬後奏,免選這事兒辦成了才告訴你的吧。我都能想出這個混賬東西欠揍的那個樣子。這麼大的事兒不說跟家族通氣,自作主張,糊塗!」

    老夫人對著三老爺罵道,「虧得你大哥氣量大,換個氣量小,我看你就等著吃排頭吧。早晚有一天我非得被你氣死不成。」老夫人越說越氣,按理說這個三兒子做官也還看著不錯,但在家族事務上總是給大兒子添堵。

    「娘息怒,三弟不知道咱們的打算,無意間壞了事兒,原也無可厚非。」大老爺勸道,說著遞給老母一杯清茶壓火。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歎了口氣,這兒子還是貼心的。只老夫人氣還沒順多少,就又被三兒子一番話惱的肝疼。

    「娘,大哥自己也有閨女,咋不見他買自己的閨女,淨打我閨女的主意,我就這兩閨女,一個娘你養著我常年見不著,這唯一一個在我身邊的你們還不見不得她好,非要把她弄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才罷休。」

    三老爺看著非要自己交代出個所以然的老夫人,一哏脖子不服氣的嚷嚷。看到母親被他氣得不清,才憤憤然的住了口。

    三老爺一開口,大老爺就想抽他,聽聽這話,感情這小三他閨女是閨女,他和小二小四的閨女就不是閨女了。偏他一人做出一副疼閨女的樣子,他閨女是天仙

    還是怎的。且說話直不楞登也不知變通的,真不知道官場上那個「銀狐」的稱號到底打哪兒來的,這傻貨真的是自己弟弟麼?

    大老爺想想就覺得前途堪憂,一個弟弟不通庶務養的跟書獃子差不到,一個弟弟膽子大不服管,害他整天還要擔心這人是不是又捅了婁子,只有二弟還知道體諒人。二弟,你在哪裡,哥哥需要你,大老爺內心默默留下了心酸淚。

    內心恨不得抽人的大老爺,還是在母親被氣出好歹前出口打斷弟弟欠抽的話「小三,慎言。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麼大的人了,你還不知道?」

    聽著大哥的呵斥,三老爺也好似意識到有些話不能亂說,但他性子打小就倔,從來不會承認自己錯誤,依然梗著脖子道,「反正我不會讓我閨女進宮,其他的都好說。」

    說著摸摸自己的鼻子,對上母親和哥哥惱火卻又無可奈何的眼神,他就知道他這關算是過去了。反正免選資格都弄好了,母親他們也只能罵罵人出氣。為了閨女,他才不怕。

    不牽涉到自己閨女,三老爺一切好說,他想了想,想老夫人問出自己的疑惑,「娘,咱們家的爵位算是到頭了,今上和先帝都是重輕武,家裡的子弟也都讀書上進,現下咱家走得都是科舉的路子,咱們不求有祖上的榮耀封妻蔭子,但光耀門楣還是做得到的,您何必執意讓家裡的姑娘走那條黑道呢?」

    「老大,告訴他,為什麼非得走這條最難的路。當我老婆子是鐵石心腸啊,我個個如花似玉的孫女,但凡有辦法誰會送到那地方去。小三啊,你還是太年輕啦。」老夫人看著自己聰明但從來沒有大局觀的三兒子,都懶得給他解釋。

    「娘,這也本來不是小三的責任,是我無用。」大老爺聽老夫人疲憊的聲音,一時間自責不已。

    回頭看著三老爺,歎了口氣「咱們家到我們這一輩兒,已經是六代了,從最開始隨著□廝打江山獲封子爵,到我承襲雲騎尉,多少年了,家族人從不敢行差踏錯,唯恐為家族招致災禍。好不容易到咱們這,今上與攝政王及世家博弈,我們正好能在夾縫中叢生。由武將轉為臣,就這麼一個機會。」

    「要不是為著你和小二小四放官時能跟朝中人說上話,我是寧願降等襲爵的。咱們家想要形成氣候,還得最少三十年。而這三十年間,光靠家族下一輩的子弟,是不成氣候的,只因為我們上面沒人。你看當今各大世家勳貴,哪一家上面沒有傳話的人兒?」

    「所以,我們家也只能走這一步險棋。家族養育了她們,她們這麼多年既然享受了家族的富貴,就得在必要時候做出家族犧牲的準備。為家族搏殺出一條血路,報答家族這麼多年的栽培。家族不會忘記她們的犧牲,會記得她們的。因為咱們家宮內無人,所以幾個相差不大的姑娘如若能一起入宮,彼此也能相互照拂一二,成算也大一些。」

    大老爺說道最後,已然不忍再說下去。幾個女孩子內也有他今年剛滿十二歲的嫡親閨女。小三兒責怪自己不買自己的閨女,但哪是那麼回事啊,這明明是賠上家族嫡系一脈全部的閨女在豪賭。而做出這個決定的,是他這個家主。

    「你們,你們是瘋了麼?這是一場豪賭啊,值得麼?」三老爺語音發顫,他一向覺得自己行事詭辣,到今日才知,原來母親和哥哥才是真正的個中好手。目光巡視了一圈,在他母親和大哥眼裡他只看到了堅定。

    不得不承認這事看似風險很大,但若一旦成功,杜家三代內不愁吃穿。默默盤算除去七娘在內嫡系一脈女兒,不由得問道,「六娘、八娘和十娘,你們選了以誰為主?」

    「現在說這個還為時過早,再細細看吧。」這是老夫人波瀾不驚的聲音。

    「我倒是看好六娘,她的性子跟二弟很像。」這是大老爺淡淡的聲音。

    「但願你們的豪賭都成功,不,是但願春天快來吧,『鶯啼燕語報新年』,咱們家何時才能年年歲歲都有鶯燕報春呢?!」三老爺在這個寂靜的夜晚許下了這個願望。

    彼時他想不到的是,他現下帶著擔憂焦慮許下的願望,會在二十五後真的實現。

    真的被某個人變成了現實,那是那個人為之爭鬥了半輩子的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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