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文 / 夜幕下的卡多雷

    第三十二章

    洛卿言這一哭鬧，馬上就引來了人。而他原本在京城就受了傷,之前華奇全還因為這個事兒給他寫了一封感謝信還送了一面錦旗，專門送給了社區居委會,居委會找了大紅紙把感謝信謄寫一份貼在大院外了,弄得特別的喜慶。

    但是不管怎麼喜慶，洛卿言那也叫被紮了一刀啊，好多人都說被捅刀的孩子會膽小會害怕之類擱現在就叫心理陰影,但當時沒人知道那個,只是知道這算是孩子受驚了，須得好好養養——因此洛卿言這一哭一鬧,簡直就像是大院裡炸開了鍋一樣，幾乎所有人都跑了出來,生怕他們的小英雄出事兒一般。

    因著之前的報紙採訪裡,洛卿言把大院裡的人幾乎誇了個遍。今天這個叔叔給他講了好好學習的重要性讓他茅塞頓開,明天那個阿姨送他上學還給他買了口罩讓他得到溫暖,後天別人家的弟弟聰明極了，大後天別人家的姐姐是他學習的榜樣……這一頓誇，把大院裡的人誇得飄飄然，又是模範社區又是優秀居委會的——而這些人也是，被人說了好話，自己自然也就有些踏人人情的意思，何況原本三十大幾沒找到媳婦兒的光棍兒二子也在這次報道之後很快找到了女朋友。

    於是，呼啦啦一群人都跑了出來堵在了賀家門口。

    而洛卿言躺在地上大哭大鬧，那他奶奶羅秀萍一臉的錯愕，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那剛找到女友的二子，平日裡洛卿言叫他小二叔的，急忙湊了過來扶住洛卿言：「小言啊，小言，你是不是傷口疼了啊？哎，我說要不要打120啊？」他回頭，問跑過來的賀宏娟。

    賀宏娟連忙抱起洛卿言放到沙發上：「小言，你怎麼樣了？哪兒難受？還是……」她臉色一沉，看向羅秀萍，「阿姨，您怎麼來了？」

    「我看我孫子，我怎麼不能來？你不讓我孫子來看我，我還不能來看我孫子了？你瞅瞅你把我孫子養成什麼樣了你……」

    「你這老太太怎麼活不講理呢？人家小言受傷了，在家裡養傷呢，你做奶奶的還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家兒子是他親爸，他不知道親兒子被歹徒持刀傷害了嗎？你這樣作給誰看呢？假不假？」這二子叔可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不能三十大幾了找不到對象。

    他之所以被稱呼為二子，一個是因為他排行老二，另一個就是因為平日裡他這種人還有個外號叫「二流子」。

    二流子比流氓略差點兒，但也沒差多少。專指他這種老大不小在家待業，出門沒事兒混點兒錢到手，錢到手了轉頭就花光的男人。而他之所以待業，也是當時的情況造就的，本來是以老換少，把他爸的工作給他，結果他爸的工作剛一讓出去辦好了退休，他這邊還沒上崗呢，那邊就說領導塞了個人進廠子，於是，本來有工作的二子就沒了工作，再加上他這被人頂了崗，真是活脫兒的運氣超級差，這在家憋屈了幾天，就成了二流子。

    現在他找到女友了，人自然精氣神就不一樣，也倒騰了一些洋破爛來賣，外國人穿過的衣服拿回來洗乾淨了，五塊十塊的一件兒，還時髦，還新潮。晚上夜市兒的時候，他賣得起勁兒，一晚上還能賺上三五十塊呢——這可比上班賺得多得多了。

    於是，他越發的喜歡洛卿言了，更是沒事兒就帶著女友約會的時候吧洛卿言也帶上，吃個小吃啊，看個電影什麼的，弄得女友特別開心，也認定他將來會是個好爸爸了，對他死心塌地的。

    所以，這位小二叔從他以前的哥們兒那裡多方打聽到了洛家的那點兒破事兒之後也一直憋著氣呢，現在，可不就是他出氣的時候嘛。

    他這麼一吼，把羅秀萍吼得一哆嗦，眼淚也下來了，咕咚一聲，她就坐在地上也跟著哭喪了起來。

    「你這是要造反啊！你這是要咒我孫子不好啊！」這時候，一聲怒吼傳來，正是賀大刀。

    他本在樓上勸賀宏娟去相親呢，結果樓下一熱鬧，他也就穩不住了，在他的後輩，也就是軍區司令的攙扶下，一步一頓地下了樓。

    以前的軍區司令是賀大刀，不過他因為妻子成分太不好不得不退得早了，現在也不講究這個，再加上他頭幾天上了京，還跟原來的老首長關係走得近乎了，所以這軍區司令自然也就巴巴地跑來套套近乎。

    何況賀宏娟還跟後勤部的部長打了招呼說了房子的事兒，現在這個司令就更對此重視了。倒也不為別的，賀大刀是個老革命了，難道能讓他一家被無賴家欺負了？這道理也是說不通的。

    因此，司令這一下來，所有聲音都沒了。

    那羅秀萍還打算哇哇哭呢，一見有大官出現，當時哭聲就噎住了，半天沒緩過來。

    120急救車飛速趕來，把洛卿言抬了上去，這一下子，又是大肆報道開了，說洛斌不顧念父子情分，兒子受傷了也不來瞧的；說洛斌找老娘出來丟人現眼，自己等著讓前妻接濟不是個男人的；說洛斌偉人忒不要臉了還佔著前妻房子不滾蛋不說，連老媽都是前妻養著的……呼啦一下，這些消息就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一下子，就衝著洛斌撲面而來，把他壓在了雪球之下。

    被雪壓在下面什麼感覺？

    沒感覺？軟綿綿？涼絲絲？那些都是沒見過雪的人幻想出來的，不然哪兒那麼多可怕的雪崩啊。

    洛斌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雪崩，被壓在下面。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帶著孫怡妮打包那些行李，該用被單包起來的就包起來，能裝進箱子的就裝箱子裡……這山城，他是住不下了，總不能留在這裡讓人戳脊樑骨。

    他也沒想明白。自己明明就只是想要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而已，而另一個女人喜歡自己就該當為自

    己付出，這有什麼不對的？

    怎麼一下子就像是全世界都跟他作對了一樣？

    還有兒子。

    洛卿言是他的種，就該是他的東西，他要他往東，他就不該往西，他要他趕鴨子他就不該攆雞，可是洛卿言偏偏不學好，不知道跟他這個當爸的親，反而親近他媽跟他媽家那邊的人，真是太白眼狼了，不是他兒子，反倒像是他的仇人——上輩子的仇人。

    想到這個，他恨得牙根癢癢。

    不過生氣歸生氣，發恨歸發恨，他也得給自己未來留條後路，總不能真的跟洛卿言撕破了臉皮——他此時還認為自己沒跟洛卿言真掰了呢。總歸他是當爹的，打兒子那是天經地義，人是賤蟲不打不中，打了才聽話呢。

    所以，他翻出自己本來打算給他大寶兒子買的遊戲機，決定給洛卿言送去。

    雖然洛卿言說是沒什麼毛病了，可是為了展現他優秀少年的美好以及領導對他的關愛，他還是被安置在醫院的特護病房裡住了兩天。而洛斌也就趕著這兩天跑了過去。

    到了病房門口，工作人員就直接把他攔了下來。

    「幹啥？我要去看我兒子！」洛斌有點急。

    「市領導正在與小英雄談心呢，你進去算什麼？」門口工作人員說得特別在理的樣子，「你也不瞧瞧你這樣兒，別讓鏡頭拍進去你，給山城丟臉。」

    洛斌真是被狠狠噎了一下，想要說什麼可是他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感覺手裡的遊戲機特別的燙人不說，就連想要對洛卿言說的話也梗在嗓子裡，扎得他難受。

    他這邊痛苦難耐。

    「病房裡，各位領導親切地與小英雄洛卿言握手交談，並寬慰他一定要好好養傷，好好學習，為祖國四化做貢獻。

    小英雄洛卿言更是對各位領導表達了感激之情，他向各位領導保證，一定努力學習天天向上，爭取早日考上大學，為祖國的建設貢獻一份力量。

    其間，談到小英雄的家庭問題，各位領導更是表達了關注與同情，認為小英雄不該被家庭環境所影響，他應該有更廣闊的空間。

    這次探望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濃烈的氣氛感染了每一個人。」

    這就是洛斌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他媽家裡，打開電視，看到的新聞——那時候，他就在外面，想要進去探望一下洛卿言，而洛卿言卻在病房裡，手裡懷裡抱著鮮花，手還跟市長握了好幾下，臉蛋兒紅撲撲的，哪兒像是受傷了的人啊！

    憋了一肚子的氣，他最終也只好帶著妻兒老小，離開了山城。

    但是洛卿言可沒有真的放心洛斌，他還是找人問了問洛斌去了哪兒，有人告訴他，洛斌去了海城。

    海城，就在山城附近，是個比山城還小的鎮子，與山城中間隔了個岳縣。

    岳縣是洛斌的老家，而他在海城還有親戚，大概是打算投靠親人吧。

    不過洛卿言卻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洛斌之前跟他媽媽離婚就是因為去了海城，而海城……他上輩子死之前，洛斌也是又去了海城——那時候，洛斌可是滿世界飛的大人物，他去海城那種連五星酒店都沒有的地方做什麼？

    放下電話，洛卿言的眉頭皺得死緊，卻怎麼也想不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