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昔日情仇昔日劍 文 / 趙愁城
「好。」
孫巨俠說完便慢慢走了出去,過了片刻又走了回來,手中捧著一個上了鎖的黑盒子。
要孫府的主人親自去取的盒子,裡面絕不會是普普通通的金銀財寶,而是更加重要的東西。
孫巨俠用手上的指環和鎖輕輕一扣,又是一旋,盒蓋便自動開啟,他卻並不翻動它,而是直接推到了沈青青的面前。
「仔細看看吧——如今這東西已不多見了。」
盒子裡是一大疊張形狀相仿的紙片,看上去已經頗有年頭。沈青青取出一看,竟都是鏢行開出的票據。
這種票據,只要是和鏢行打過交道的人,都一定見過:三張一模一樣的紙,寫著寄者何人、寄往何處、鏢師名姓、貨品大略,底端畫著三重花押,一張留給東家,一張貼在貨物上,一張在鏢行手中留存。
沈青青心想這並非罕見之物,便又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幾乎每張票據的陽朱印都是四個字——「鏢局聯盟」。
孫巨俠道:「這鏢局聯盟,便是二十年前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勢力,其創始者,便是你的父親沈千帆。」
停了一停,他忽然笑道:「孫某那時年輕,能在揚州站穩腳跟,也是靠著鏢局聯盟的庇護。我家裡那些年輕的下人們不懂,只聽說過我們孫家的恩人姓沈。一聽我要找你這個『沈姑娘』,便以為你就是我們孫家的恩公。其實,你的父親沈千帆,才是孫某真正的恩人。我的家業本該有一半繫在他名下。」
孫巨俠說得很熱誠,彷彿沈青青不是沈青青,而是沈千帆。沈青青卻忽然感覺到一股陌生感。
她小時候也曾經想像過父親的樣子。有時是了不起的大俠客,有時是引車賣糖粥的阿叔。後來便不再去想。可是等到聽說自己的父親真的是一代之雄,她反而覺得賣糖粥的阿叔更親切些。
但她還是決定問下去。
「我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孫巨俠微微笑了:「他是江湖上當之無愧的奇男子。不管是什麼樣的武功,他總是一看就會,一點就通。在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曾遍歷殊方絕域,博覽武學,行俠仗義。當時的武林名門,凡是家中有女兒的,都想要嫁給他。他卻力排眾議,娶了你的母親。」
「力排眾議?」
孫巨俠歎了一聲,道:「並不是沈夫人出身不好。只因為在她出嫁前,江湖中從未聽說過有她這樣一個人。我與她也只見過一面,那時她正身懷六甲,看上去身子很弱。據說是你父親浪跡天涯時結識的。」
沈青青道:「其實我並不太在意父母的出身,只要他們為人善良,相親相愛,我就滿足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
孫巨俠笑道:「這一點你當然可以放心。能和你父親結為夫婦的女子,想必有旁人不瞭解的非凡之處。只舉一點來說吧,她居然能改變你父親的性情。」
沈青青卻皺眉道:「我覺得我父親的性情很好,用不著改。」若是父親變成一個庸俗的人,她才覺得頭痛呢。
孫巨俠哈哈笑了,道:「當然是往更好的方面改。他想為沈夫人,為你,做一番事業。這才有了鏢局聯盟。」
說完,忽然從那張取出最下面一張染血的票據,道:「這是沈千帆的第一單生意,也是鏢局聯盟的緣起,我花了重金才買到的。」
票據非常簡陋,是手寫成的,邊緣有幾處暗紅,不是「鏢局聯盟」的陽朱印,而是血跡。
鏢師的名姓,是一個「沈」字。
看見那豪放的「沈」字,沈青青已猜出定是父親的手跡。可是那血跡……她皺起了眉。
「那不是你父親的血。」
「哦?」
「是匪徒的血。」停了一停,孫老爺又道,「當時圍殺你父親的百多名匪徒之一。」
沈青青道:「他押的究竟是什麼,怎會有這麼多人來劫?」
「他自己。這都是為了鏢局聯盟的建立。」
停了一停,孫巨俠接著道:「那個年代,十八路鏢局多得不計其數,而各路都走的卻只有三家:第一家是『驛馬商會』,依托官道驛站,本是老字號,那幾年卻是時運不濟,接連被劫三次,還有明明未曾被劫,鏢銀卻莫名失蹤的懸案;第二家是『順風鏢局』,水路無敵,偏愛與客爭利,鏢利虛高,『若走順風鏢,先要挨一刀』;第三家是『神威鏢行』,鏢師中有不少插標賣首之徒,監守自盜時有發生,然而憑著鏢利低,竟也開了十幾年,糾集了不少人馬。這三家鏢局的當家互相看不上眼,卻又互相忌憚。要想讓他們三家一同坐下議事,達成共識,簡直比登天還難。」
沈青青忽然道:「但是現如今的鏢局,不是紅帆、青龍、三合、萬通這幾家嗎?」
不等沈青青說完這幾家鏢局的名字,孫巨俠臉上已是一臉嫌惡。
「哼。若非沈千帆給他們掃清了道路,就憑他們看家鏢頭的三腳貓工夫,能在官道上暢行無阻?可惜……」
他沒有再說下去。
沈青青也垂下了目光。
她已猜到父親早已離世,否則憑著孫巨俠口中的父親的能為,「鏢局聯盟」之名早已遍佈天下,她又豈會一無所知?
孫巨俠看出她心情有些低落,便安慰她似的笑了笑,道:
「要說這件事,也是一段奇聞。你父親為了促成鏢局聯盟,竟與那三家鏢局分別立約,若他能在一個月之內,斬殺淮南、江南、兩荊、兩浙的匪首,那三家便和他在這些地區結盟,統一鏢利,互援互助。那些當家的都以為此事絕無可能,便答應了他,等著看他的笑話。約既立下,你的父親卻沒有追蹤那些匪首,而是親自押了一輛鏢車,插上『沈』字大旗,從蘇州出發,直指西北。」
「於是那些匪徒得知他的野心,便設下重重埋伏,欲圍殺他。」
「他這樣也太冒險了。」沈青青口中這樣說,心中卻知父親必定是勝了,眼睛裡忍不住放出光來。
孫巨俠微微笑道:「若你知道那些匪首都是些什麼樣的惡徒,就會覺得他不僅是在冒險,簡直是尋死。吸引而來的賊人遠超他計劃,甚至可能有十倍之數。三家鏢局得到消息,都猜沈千帆絕無活路。——哪知一個月後,這些匪首的頭顱竟掛成了一串,從姑蘇閶門頂上直垂到了地面上!」
想到那血淋淋的場景,沈青青不禁為之色變。
孫巨俠瞧見她的臉色,笑道:「三家鏢局的當家們聽說了,臉上的表情比你還驚,趕忙去尋他。——你猜那小子當時正在做什麼?」
沈青青忍不住問道:「做什麼?」
「正在給你母親畫眉毛。」
沈青青先是一驚,隨後唇邊現出了一抹微笑。
這樣勇悍,又這樣溫柔,這便是她的父親!
但是,後來呢?
想到接下來的話題,她的心底又有些淒然,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筷子。
孫巨俠也喟然長歎,道:
「天妒英才,自古而然。在你滿月那天,你的父親突然病故。你母親身體本就虛弱,驟聞噩耗,也跟著一慟而亡。偏偏那一晚承恩寺失火,你家就在寺旁,寺裡並無大礙,你家卻燒了個乾淨。若不是那天在一品樓瞥到你,我還以為連你也葬身火海……」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沈青青攥著筷子的手就越握越緊。
於是他不再說,只看著沈青青。
沈青青說:「不可能。」
能夠押著鏢車行走千里,還有餘力殺盡匪徒的父親,就算死也必定死得驚天動地,怎麼可能會是病死的?
而這樣的父親所珍視的母親,既然敢於在婚後讓自己的丈夫為了大義去冒險,又怎麼會軟弱到被喪夫的悲哀殺死,難道她心中就只有自己的丈夫,而沒有剛剛出生的女兒嗎?
沈青青隱約發現,這其中似乎藏著一個謊言,一個非要揭穿不可的彌天大謊。
孫巨俠搖了搖頭,道:「死於疾患,確實不夠英雄,但事實就是如此,你再追究也無益。」
沈青青問道:「我還有沒有親人?」
「恐怕沒有了。」孫巨俠道,「你父親和你一樣是孤兒。至於你的母親,我們也不知她究竟有什麼親戚。」
沈青青不再發問,而是靜靜地思考著。孫巨俠朝她走了過來,親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接著道:
「故人已逝,恩怨卻不曾停止,孩子,你要格外小心。你的父親是我見過最正直的人,正直的人總會有許多仇人。你的父親曾於我有恩,我不能眼看你在江湖中犯險。聽我一言:回蘇州吧,把這裡的事情都忘掉,誰都不要告訴。」
沈青青並未飲茶,而是低著頭,整理著她目前為止得到的線索。忽然,她抬起了頭。
「孫老爺……我可以叫你阿伯嗎?」
孫巨俠點頭。
沈青青目光閃動:「阿伯,我的父親……真的是病死的嗎?」
孫巨俠點頭道:「傳言確是病故,而且是急病。」
沈青青道:「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我一個人,究竟要怎樣活下去……」
孫巨俠道:「大概你父親覺得還有你母親,沒想到你母親走得也突然。」
沈青青道:「但他們卻為我安排了親事。」
孫巨俠一怔。
見孫巨俠面有疑惑,沈青青便將自己來揚州的緣由告訴了孫巨俠,唯獨有意將空心島蕭家的名號略去不提。孫巨俠一邊聽,一邊來回踱步,時而沉思,時而點頭。
沈青青道:「那封信應該就是我父母亡故之前不久寫成的。若那時我父親已身患重病,怎會在信中隻字未提托孤之事,反為我訂下了一樁可有可無的婚約?我父親絕非病死,若是病,也病的太蹊蹺了些!」
孫巨俠道:「但你說的那封信,你並未親眼見過,這親事可靠麼?」
沈青青道:「絕對可靠,因為見過信的那三個人絕對不會對我說謊。」
說到這裡,她忽然停下了。
以程姑姑、吳叔叔和鬼叔叔的才能,既然得到了那封信,為何會不知她的身世?
他們說信上沒有署名,卻又不肯教她武功,只有一個答案——他們一直有事在瞞著她。
她恨不得現在就回到蘇州去問,但她也知道即使問也一定得不到結果——他們已向她隱瞞了十幾年,自然在他們中間有著某種特殊的約定。那三人雖然性情各異,卻都極重信諾。
於是這其中的真相,她只能靠自己來弄清。
她問:「
家父生前到底有哪些仇人?」
孫巨俠沉默半晌,道:「說實話,我也不知。我雖然和江湖人有些交往,但是他們不主動和我提的事,我也從來不問。」停了停,又道:「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沈青青道:「為何?」
孫巨俠道:「你覺得自己的武功如何?」
輪到沈青青沉默了。
從前她眼前只有小白師父一座高山,可是現在,她但覺眼前遍是崇山峻嶺:「樵夫」,白公子,陸公子,劉二先生……還有,蕭鳳鳴。
孫巨俠是揚州首富,又與九江白氏這樣的武林名家有交往。連他都無法為父親報仇,她又能做什麼呢?
孫巨俠看見了她的神色,道:「既然如此,不如就當那些仇家已死,而你也從未踏足江湖。快意恩仇,本就是男人的分內事,不該落在你一個弱女子的肩上……」
沈青青道:「我不能。我已是一個江湖人。」
孫巨俠看著沈青青,道:「那麼,你起碼要閉門苦練十年。其中的辛苦,你能忍受?」
沈青青點頭。
孫巨俠長歎道:「很好!果然是沈千帆的女兒。」
他忽然將手伸入桌下,觸動了什麼機括。頓時一陣隆隆聲響,身後一塊平整的地板忽然掀開,露出了裡面一道階梯。
孫巨俠道:「隨我下去吧。」
看見那道突然出現的階梯,沈青青並不驚訝。這些天她已見過不少意外之事。地板下面忽然出現暗道實在太過平常。
幽暗階梯的盡頭,是一個秘密的地下房間。
房間從中央一分為二,右邊是一架架的書,而左邊則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兵器,許多已經相當舊了。長明燈搖曳,黑影幢幢,恰如無數張牙舞爪的鬼魂,欲索取每一個誤入者的性命。
沈青青卻不怕。她看見那些兵器,眼睛就亮了。
「孫阿伯,你還說自己不懂武學,看這一屋子的寶貝,分明是武雙修嘛。」
孫巨俠道:「你這話說錯了兩點。第一,那些書並不是人騷賦,而是武學經籍。第二,我收集這些書和這些刀劍,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沈大俠。」
沈青青道:「為了家父,為什麼?」
「他一直喜歡這類東西,我卻對武學一竅不通。可是後來他……」孫巨俠停頓片刻,長歎道,「我想只要找個肯為他復仇的人,便將這些悉數奉贈——多可惜,他沒有兒子!」
沈青青道:「女兒也是有手有腳的。」
孫巨俠微笑道:「我知道。所以你已可以盡情拿取。」
沈青青看他一眼,便走到那些武器架中央,馬上就就注意到其中一把最為顯眼的。那是一把通體紅色的倭刀。她忍不住就拿了起來,拔開刀鞘一看,刀刃竟然也閃著暗紅的光芒。
孫巨俠道:「此刀出自滄海之東。渤海高氏先祖平定海寇時繳獲,從此隨他殺敵十年,血色入鐵,刀刃卻從未捲曲,鋒利如新,故名『真紅』。」
沈青青道:「好名字。」但她並不懂刀法,於是就放下了它,忽然又看見一對玄鐵扇,心想:「居然連這樣奇特的兵器都有。」於是也多看了兩眼。
孫巨俠道:「這對鐵扇勸你不要選。不祥。」
沈青青本來也沒想拿,但聽見孫巨俠這樣說,忍不住就問道:「為何?」
孫巨俠道:「你看見右邊那對彎刀了嗎?」
沈青青轉頭一看,哪裡有什麼彎刀,只有兩個樸素的刀柄。
孫巨俠道:「它們都是過去西域某個殺手組織的舊物。這個組織一共有八個人,八個人本來是情如手足,然而天長日久,二頭領忽然學成一種神功,自以為從今以後武功智謀皆不在頭領之下,心有不甘,便趁其餘六人不在時用計殺死了頭領。剩下四個人察覺真相後,就聯手殺了二頭領,為頭領報了仇。」
沈青青道:「一共八個人,除去大頭領和二頭領,不是還有六個人嗎?怎麼只有四個人報仇,是我聽錯了嗎?」
孫巨俠歎息了一聲,道:「你沒聽錯。參與這個復仇計劃的確實只有四個人。二頭領死後,那四人才發現,整個事件背後另有策劃者,那兩個沒參與復仇的才是真正的叛徒。叛徒的目的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好讓組織覆滅掉——你看的這對鐵扇,正是其中一個叛徒所用。而那對彎刀,就是給二頭領造成致命一擊的武器,它的主人是那四個人中武功最好的一個。刀刺進二頭領身體的那一瞬,刀刃無法承受兩股絕不相容的頂峰功力,化為碎片,只剩下了刀柄。二頭領雖死,彎刀的主人也因此受傷不輕。」
沈青青心中一凜,道:「叛徒的鐵扇在這裡,叛徒難道還活著麼?」
孫巨俠道:「據說死了,彎刀的主人親手殺了他。但那彎刀的主人也從此離開了西域。大概是想忘卻對曾經的手足痛下殺招的回憶。殺手這條路,一旦有了痛苦,路也就到了盡頭。」
沈青青忍不住歎息,心中卻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如果孫巨俠所講的不是真相,那麼真相究竟是什麼?在自己滿月的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若自己的雙親確實為人所害,等找到了那個人,自己真能義無反顧地報仇嗎?
不管真相如何,她首先需要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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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江湖上使劍的英雄本就不少,這藏室中收藏的劍亦是五花八門。有峨眉的,有點蒼的,有華山的,有武當的,且其中不少都是掌門級別的舊物。
忽然,在架子盡頭的角落裡,她留意到了一把有點與眾不同的劍。
劍身幾乎是透明的,若不仔細看便會忽略掉。沈青青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材質,忍不住就把它拿了起來,誰知它就像二月新抽的柳枝一樣,彎彎地垂了下去——是一把極軟無比的劍。
上次見到這樣軟的劍,還是在負心樓那個樵夫的手上。沈青青記得樵夫的劍是卷在袖子裡的,就拿著這把劍試了一試,果然也可以捲起來,而且可以捲得更細。
她問道:「這把劍好像很特別,它有什麼來歷嗎?」
孫巨俠歎息道:「說來慚愧,這把劍,我也曾經以為它出自名家之手,但有個懂劍的朋友和我說它是贗品。既然是贗品,怎好意思再轉手,扔了我又覺得可惜,只好放在角落,讓它生塵。」
劍上確實積了厚厚的一層塵。沈青青小心拭去那些灰塵,劍身就又變得透明了一些,幾乎要看不見。
沈青青盯著這把劍,忽然道:「我就選這把劍了。」
孫巨俠笑道:「姑娘不必對我客氣。」
沈青青認真道:「我沒有客氣——聽說軟劍難學,也許用了它,我就能讓自己變得更強一些。是否出自名家之手,我本來就不在乎。」
孫巨俠道:「那麼姑娘不妨去找幾本劍譜,拿到上面看一看?」他指了一下對面的幾排書架。
沈青青點了點頭,正要走過去,忽然就注意到那個方向的牆壁上還有一扇門,就開在兩排書架的中間。門上的紅漆已經有些剝落了,微微露出一道縫。沈青青不由得停住了腳步,道:「那門後面是什麼?」
孫巨俠道:「過去造這間藏室時,工匠休憩的地方。」
沈青青的眼睛閃了一閃,道:「我想看一眼。」
孫巨俠不好拒絕,便推開門,點上了燈。一點微光,照出了這個小小的房間。
這房間雖小,卻有床,有桌,有櫃,還有氣窗與外面相通,既不潮濕,也不陰冷,只是傢俱地面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彷彿本來就是一個用來閉關修行的地點。
看見這房間,沈青青的心中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眼前頓時如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她說:「劍譜我想在這裡看。我想住在這裡。」
孫巨俠看著她,久久地,目中似乎有一種極複雜的情感。
但他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下人們一番收拾,沈青青便住了進來。床褥已鋪得柔軟,燈火也已撥得明亮。孫巨俠臨走時候,忽然回過頭,道:「十年之期,亦長亦短,前路艱難,勿忘初心。」
沈青青向他道了謝,看著他和那縷光明一起消失在了階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