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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訓誡教導 文 / 花日緋

    謝嫮經過穿花迴廊,走過一片美輪美奐的園子,去到了謝靳所在的平陽居。

    走到門邊時謝嫮抬頭看了一眼那居所的匾額,沒有說話,走入了院子,院裡的下人們對她行禮,等她進了主院之後,才起身幹活兒。這套規矩原本平陽居裡是沒有的,後來雲氏隨大夫人去了幾回王爵公府,這才學了這些規矩回來的。

    謝嫮走入頗有書香的書房,看見父親謝靳正坐在書案後頭,嚴肅的查問著謝莘和謝韶的功課。

    謝靳還算俊美,相貌堂堂,沉穩內斂,唇上兩撇八字鬍,鼻樑很是高挺,只是嘴唇總是抿著,給人一種嚴肅認真之感。

    謝莘正在對謝靳背誦這些日子所學的書籍,謝嫮進去也不敢上前,只在她身後給謝靳行了一禮,然後就退到她的胞兄謝韶身後去了,謝韶轉頭看了看她,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中盛滿了狡黠,謝嫮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哥哥,謝韶生的很是不錯,比之謝靳更為出色,面如冠玉,劍眉星目,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般靈動雋秀,微微上挑桃花眼叫人見了就知這位是多情公子,他如今已經十四,身量已然頗高,秀頎如松,只至今還未娶妻。

    照理說縱然是自家親妹妹也不該這般打量,可是他自從謝嫮進來之後,一雙眼睛就在謝嫮身上打量個不停,看的謝嫮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抬眼回瞪他,被回瞪了一眼,謝韶有些意外,然後就對謝嫮露出了一抹傻氣的笑容,謝韶的這種稚氣中帶著油滑的笑容,正是他後來流連花叢,收服女子的妙招,他不笑的時候,頂多算是一位看似多情的公子,可是他笑了,那就十足一個多情公子了,因為誰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真笑還是假笑,繼而被他迷惑。

    儘管如此上一世謝韶很不怎麼樣,他對待謝嫮還是很不錯的,他不成,武不就,成日在外頭奔波,到謝嫮入宮那年,他還未娶妻,不過,謝嫮入宮之時,他倒是給了她一份很大的禮就是了,足足三萬兩的銀票,他就這麼給她了,謝嫮初入宮廷時,這些銀票可著實給她省了不少麻煩呢。因此,不管這個哥哥,旁人看著如何,謝嫮對他都是有好感的。

    而謝韶只覺得這個妹妹似乎有些不同了,從前他縱然看著她,可是這丫頭自負高傲,是從來不會理會他的,傲的想叫人把她的頭給擰下來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可是今天卻是不同了,她竟然抬頭看了看他,並且還隱隱對他勾起了唇角,這下反倒是謝韶不自在了。

    那邊謝莘已經背完了書,謝靳又考了幾處要點,謝莘也都一一作答,謝靳這才點頭,看著謝韶,謝韶趕忙收起了笑容,侷促的走了過去。

    謝嫮也趁此機會上前對謝靳行了大禮,謝靳的嚴肅目光落在謝嫮身上,說道:

    「起來吧。病可好些了?」

    謝嫮起身,恭謹的站到一側回話:「身子好多了,前些日子是女兒不懂事,經此大病,女兒已經想通了。」

    謝嫮的記憶裡,就是她開始絕食那幾天,謝靳是來看過她的,可是卻被她的大脾氣衝撞了好幾句,讓謝靳怒到了心裡,這倒也不怪謝靳,的確是謝嫮說的太難聽了,她說謝靳沒本事,沒出息,不敢為了她跟大房作對,不能為了她去把謝衡搶走她的那首詩給要回來,這些話說的雲氏當場就跪了下來,謝靳沒有打她已經算是慈父了。

    抬頭看了一眼謝嫮,謝靳放下了手裡的書,凝視她良久後,才說道:

    「你那首詩我特意去瞧過了,雖說在你這個年紀能寫出那樣華麗的詩句頗為難得,只是詩意不夠,你刻意堆砌辭藻,看著的確采華麗,卻言之無物,又是花間派,女子當做玄言詩派方能顯其芳華,今後那類詩還是少做吧,被人家拿去了,對你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謝靳說的話,句句都深入了謝嫮的內心,若她真的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可能未必能理解謝靳說的話,可是她重活一世又如何能夠不懂呢。

    那首被謝衡盜走的詩詞,是寫春日宴中的華麗景象,的確用的是花間派,有種厚重的少年強說愁的浮誇,而花間派的詩詞都以寫花柳風月,歌宴酒席,這種體裁為主,對於女子而言的確不能算是莊重之作,而玄言詩派追求的是語言的錘煉,老莊思想,注重哲理意義,更該受到大家閨秀的追崇。

    「是。女兒記下了。」謝嫮的乖順受教讓謝靳眉間一舒,點點頭,然後看向了謝韶。

    謝韶被看的身子一緊,趕忙肅手而立,端正了態度,謝靳倒不是叫他背書了,而是問道:「昨日我與你蘇師父見過,他說你這兩日並未去武場。」

    謝靳不苟言笑的樣子實在嚴厲,讓謝韶這樣的滑頭都不免心生畏懼,低頭不語。

    謝靳也不發火,就那麼等著,兀自喝起了茶來,他越是這樣,謝韶就越心慌,最後等謝靳茶杯放下了,謝韶也跟著跪了下來,低頭說道:

    「孩兒這兩日去了趟西郊,那裡有個很大的蠶場,賈兄說帶我去開開眼,我就去了,未及時與蘇師父告假,孩兒知錯了。」

    謝韶口中的賈兄,謝嫮也是知道的,那是城中首富賈青雲家的大公子,也是鬥雞走狗之輩,與謝韶算是臭味相投的,兩人時常聚在一起玩樂,因此,侯府裡的其他兄弟們都不願意與謝韶一流,其中自然也有這個原因了,王爵公子豈可與一介商人扯上瓜葛?那豈不是自污,自甘墮落嘛。

    謝靳從書案後站起,不言不語走到書架旁,取下了掛在書架上的那柄籐條,淡定自若的向謝韶走來。

    這根籐條是謝韶專用的,雖說這是訓誡子女所用之物,可是從小到大挨過這籐條的,也只有謝韶一人。

    謝韶看著籐條也知今日在劫難逃,乖乖的跪趴到了地上,謝靳手起條落,打在謝韶背上,謝莘不忍看,將頭偏到了一邊,謝嫮倒是還

    好,因為她知道,謝靳這個人最是賞罰分明,謝韶有了錯,自然該罰。

    不多不少,十下之後,謝靳也就收了手,神態自若的又將籐條拿回去掛到了書架之上,優從容的坐到了書案之後,就好像剛才打孩子的人並不是他一樣,抬抬手,說道:

    「再去抄十遍論語,明日我領你去向蘇師父道歉。」

    謝韶雖然被打,卻也不敢傴僂著背,這是謝靳的規矩,就算被打的皮開肉綻,也不能流露出軟意,否則很可能又是一頓打了。

    苦著臉,點頭道:「是。孩兒這就去。」

    謝靳揮揮手,又看了一眼三個子女,然後說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吧,阿瞳留下。」

    謝莘和謝韶看了一眼謝嫮,不敢說什麼就走了出去。

    書房裡就只剩下謝靳和謝嫮兩人,謝嫮見謝靳低頭看書,卻不理他,垂眸想了想,就走到謝靳的書桌前跪了下來。

    謝靳也不說話,就那麼讓她跪著,一刻鐘的時間,書房裡靜的針落可聞,謝靳兀自看書,謝嫮不言不語,一刻鐘後,謝靳把手裡的書放下,站起了身,拿起書架上的籐條,向謝嫮走來,居高臨下說道:

    「可知道錯了?」

    謝嫮點點頭,說道:「女兒不該意氣用事,傷害自己,害的父親母親為我擔心,實屬不孝。」

    「還有呢?」謝靳依舊鐵面,又問。

    「女兒不該頂撞父親,不該有錯不改。」

    「還有呢?」

    謝嫮抬頭看了一眼謝靳,見他神色溫和,但目光卻是精湛厲害的,搖搖頭,說道:「女兒不知。」

    「女兒家最重要的是名聲。你癡戀靜安侯世子李臻一事,就連我都聽說了,小小年紀不知自尊自重,學那輕浮之事,可有錯?」

    聽見自家父親提起李臻,謝嫮覺得雙耳都快紅透了,不是因為想起李臻而羞怯,是因為被人當面點明而羞恥,更別說這個人還是她的父親。

    「把手伸出來。」

    謝靳不再多言,將手中籐條舉高。

    謝嫮不敢違抗,小小的臉上滿是悔恨,高高的舉起了兩隻雖然白皙,卻像是柴火般纖瘦的手,這雙手看在謝靳眼中,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不過,他素來嚴厲,若是子女真的沒救了,他自不會理會,但謝嫮今日肯跪在書桌前這麼長時間,便就說明她確實有悔過之意,子女有悔過之意,那他這個做父親的就該有教導之義,若是此時不絕了她的心思,點醒於她,將來真的鬧出什麼難堪之事,才是悔不當初呢。

    狠著心,重重打了三下。謝嫮忍著想要收回手掌的痛楚,硬是挨了下來。

    謝靳打完了三下,便就歇手,將籐條掛回了書架,說道:

    「你起來吧。今日打你三下,一是為了你不敬父母;二是為了你不愛惜身體;三是為了你不自尊自愛,罔顧女子名聲;這三下,你可有不服?」

    謝嫮正視謝靳的雙眼,果斷搖頭,說道:「女兒沒有不服,爹爹的教誨女兒領受於心,今後必不會再如此糊塗。」

    點點頭,謝靳才又說道:

    「好了,那你就回去吧。叫你娘給你上點藥,這兩天別碰水。」

    謝嫮忍著手心火辣辣的疼,給謝靳行了禮之後,才轉身走出了謝靳的書房。

    心中五味陳雜。

    印象中她的父親從未管教過她,也是她從小高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謝靳一輩子鬱鬱不得志,更是入不了謝嫮的眼,別說是甘願領受他的管教了,不頂撞已經是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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