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4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一) 文 / 紅葉沾襟
五年後——
「陛下最近頭疼十分厲害,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立春,朝鳳殿外御醫對皇夫白鳳臨低聲回稟道,剛說完屋子裡面就傳來幾聲咳嗽聲。
白鳳臨俊秀白皙的臉上浮出淡淡的憂色,朝御醫點頭,然後讓其退下去。
御醫走後,他才理了理紫白流光的衣袍,然後慢悠悠地抬腳跨進殿內。
姬妧懶洋洋地倚在窗邊的榻上,單手撐著腦袋閉目養神,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也沒有睜開眼睛,能夠明目張膽踏進這裡的人只有皇夫一人。
況且五年的時間,她對這個人的腳步聲似乎都變得熟悉了。
那人也沒有來推她,仍然是靜靜站著,好像殿裡沒有人一樣。
唉,姬妧在心裡輕輕歎息了一聲,對白家她是越來越縱容,白鳳臨似乎還是不滿足,總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半個時辰過去,殿裡沒有任何動靜。
他還在,姬妧知道的,所以她敗給他了,緩緩睜開眼來。
白鳳臨頷首而笑,從袖子裡拿出折疊的紙箋,慢慢展開來。
上面白紙黑字有一行漂亮雋秀的字跡:陛下,花朝節快到了,您今年想怎麼過?
姬妧臉上仍然是懶懶的神情,第一次操辦她的壽辰時,她的確被眾人聚集的目光和恭恭敬敬的祝福給深深震顫到,內心強烈的反差讓她幾乎眼酸得想要落淚,而後來的壽辰年年操辦,年年如此,漸漸地也開始倦怠了——
她微微蹙眉,淡淡地回道:「又過一年了,還是和往年一樣辦。」
反正最好的生日禮物,她早就收到過了,而且這輩子也不會再也更好的了。
那個紅衣如火的少年,翩翩起舞的樣子如同浴火而生的鳳凰,深深烙印在她的記憶裡,永遠都無法抹去了。
一想到那個人,她又感覺到頭皮發麻,腦袋不可抑止地開始疼痛起來。
白鳳臨剛想抬腳往前一步,就被對方淡漠的聲音給阻止了。
「沒事就退下去吧。」
烏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深幽無比,平靜無波的表面隱藏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白鳳臨嘴角翹了翹,沒有再過來,微微點頭。
直到他離開,侍女碧荷才重新回到屋子裡,自從進入公主府後她就一直跟隨著姬妧,後來姬妧登基成為女皇,她也跟著到了宮裡,依然是姬妧的貼身侍女,因在御前服侍,所以身份地位在宮人裡的確是高人一等,妝容穿著也十分體面精緻。
「陛下,皇夫大人剛才出去的時候看上去有些失落了。」
碧荷走到姬妧身邊,重新添了一杯熱茶,又從櫃子裡拿出厚實的毛毯搭在姬妧身上。
聽到她的話,姬妧想了想,不置可否。
見她不搭話,碧荷也有些失落,比起五年前清初大人活著的時候,這位陛下的性子更淡了,身體也越來越差,也因為這個關係,連朝中的事情也大多交給皇夫去管,自己反倒落得個閒人。
「陛下還惦記著主子嗎?」
這話也只有她敢問,姬妧不會生氣,但宮人們不瞭解姬妧的性子,尤其是她對溫爾的皇夫大人一直冷淡,就給人留下了不好侍奉的樣子。
姬妧慵懶地坐起來,「碧荷,孤打算出宮去到處走走。」
碧荷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這種事恐怕皇夫大人不會答應的,」碧荷低低地解釋,在她心裡清初大人是位寡淡溫柔的男子,而這位皇夫大人也是個溫柔的俊美男子,笑意溫柔,舉止優,尤其是他看著陛下的時候,宛若陽春三月裡明媚的春花拂動那般溫柔。
那是一雙含情的明眸,她知道。
「孤才是這裡的主人。」
姬妧淡淡地答道,「孤的事,還能自己做主。」
見狀,碧荷點頭,不再吭聲。
花朝節那天,宮裡宮外都十分熱鬧,這幾年來花朝節都有皇榜舉行放天燈的活動,夜裡民間燃放的天燈,寫滿祝福的話語和燃放者的名字,在漆黑曠闊的天際裡如同繁星,站在皇宮城樓上觀望的女皇陛下若是挑中喜歡的,都會有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兩年的花燈也出現一些不同形狀的,以求博得女皇陛下的眼球。
姬妧站在城樓上欣賞了一會兒,繁燈千盞,她的視線忽然掃到一盞火紅色的天燈,燈壁上繪有展翅的火鳳凰圖紋,獨自孤高地翱翔在漆黑的天空裡,十分顯眼。
一時失神,她不由伸手往那個方向茫然出聲:「那個是——」
身邊的白鳳臨頓時朝宮人使了個眼色,不到半個時辰,那盞天燈就被宮人給呈遞上來。
姬妧伸手輕輕觸碰絹紗上的那支鳳凰,命人把繫掛在天燈內的簽紙給拿出來。
目光剛觸及到那上面的字跡,眸光驟然一縮,整個人如墜冰窖般愣住了。
盈滿之時,夜曇綻開,樓外樓亭,清風明月好相思。
落款出沒有名字,可見放燈之人,並不是為了名利。
心口一緊,她臉色
漲紅,頓時一陣猛咳起來。
白鳳臨扶住她,不料她卻急匆匆地扭頭問取燈來的宮人:「放燈的人呢?」
宮人搖頭,低頭道:「今日放燈的人太多,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找到。」
一股失望湧上心頭,姬妧撇起嘴角,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淡嘲諷。
是了,倘若真的是那個人,心裡的恨意如此深,根本就不會來見她的。
扭頭看著扶住她的溫柔男子,依然淡淡微笑,仿若任何端倪也沒有瞧出來。
這時旁邊的碧荷輕輕提醒了一句:「陛下,酉時了,諸位貴人們還在御花園裡等候,在這邊耽擱久了,您的臣子們怕是會等急了。」
「知道了。」
姬妧站穩身子,脫開白鳳臨的攙扶,整了整自己身上緙絲金紋的鳳袍,碧荷連忙扶住她搖晃的身子,一步步從城樓而下。
御花園裡張燈結綵,火樹銀花,只是今年有些不同,那擺台布景還有搭起的戲檯子,依稀又回到了年少那會兒。
讓她的心情莫名的一下子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