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少年如鳳凰(一) 文 / 紅葉沾襟
鳳國,鳳凰都城。
春夜驚雷雨陣陣,膽兒小的姬妧被嚇醒,殿內一燈如豆,一道青衣瘦影漸漸映在羅紋床帳上,不待來人掀起帳子,姬妧感覺到屁股下的涼意,低聲下氣說:「清初,我又尿床了……」
偌大的殿內似乎聽到一聲輕微的歎息,官清初把帳子捲起來,施施然在床邊坐下,凝視著姬妧無辜的小臉,說:「殿下別怕,我在這裡陪你。」
大半夜裡他白俏俏的臉皮看上去像欺霜賽雪的艷鬼,青衣長髮,一雙湛黑如夜色的眼眸映著微弱燭光明明滅滅。
外面雷聲轟隆,姬妧聳著小肩膀鑽進他懷裡點頭說:「要是等我長大還尿床的話,你就娶我好不好?」
官清初微微失笑,溫涼的手掌心搭上她的後腦勺,說:「那是長公主嚇唬你的。」
長公主姬姒和他年齡相仿,仗著自己比姬妧大六歲就經常以大欺小,拿些姬妧不懂的事情教訓她。雖說姬姒此舉十分小家子氣令人討厭,但他充其量只算是姬妧身邊一個小小的男寵,實在沒辦法替她出氣。
官清初找來奶娘替她換上新衣褲,將尿濕的床單和衣物利落地打包成一團提出去。
姬妧睡在外殿的長榻上,暖烘烘的麝香氣味包裹著身體,就像是被清初抱在懷裡一樣,她喜歡清初的懷抱,當她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時就開始喜歡了,這是奶娘告訴她的,七年前的清初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徹夜抱著她就連睡覺也不撒手,有時她半夜餓醒咬他胸前的**,他還學著白天奶娘的動作一本正經想擠奶水任她吸吮。
後來這件事傳開,宮人們就經常在背後笑話他是個小奶媽子。
官清初從外面進來,過了一會兒身上寒氣退去才鑽進被窩把姬妧圈在懷裡,這張金絲楠木的長榻是鳳帝吩咐工匠特意為他打造的,他睡了七年時間,也始終沒敢忘記官家獲罪時的淒涼境地,他身在奴籍,所能倚靠的,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姬妧。
翌日上太學姬妧果然又被嘲笑了,他去接她時兩隻小眼睛紅腫得像桃子,這回不止是姬姒,連她身邊的跟班高慎也在囔囔小撒尿包,官清初在庭前折了根細長的柳樹條,轉回來二話不說兩三下抽在他身上。
高慎是姬姒從宮外精挑細選進來的漂亮男娃,只陪姬姒吃喝玩樂,一身細皮嫩肉,當即皮開肉綻,撲過來就和官清初滾在地上廝打成一團。
姬姒站在階前像看戲一樣咯咯直笑,也不准其他人上前把他們拉開,不消片刻兩人臉上都掛綵,高慎被官清初按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罵:「官清初你不過是二公主的小奶媽子,連個男人都不如,我以後饒不了你!以後你落到我手上,我一定整死你!」
嗶啵——姬妧一腳不慎踢翻庭前的花盆。她衝上來踢了高慎一腳,顫聲說:「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去告訴母皇,讓她派人把你的嘴巴拿針縫起來,再把你扔到護城河裡去餵鱷魚!」
眾人臉色俱是一僵,他們熟知的二公主是個性子懶惰又溫吞的孩子,以往從沒說過這樣的狠話,宮中的老人經常說她像極了年少時的鳳帝,這樣的人心雖寬,一旦較真起來也是睚眥必報極為可怕的!
姬姒斂去笑意叫人把高慎拉回來,說:「不過是兩個奴才打架,驚動了母皇,恐怕誰也討不了好處去。」
官清初擦掉嘴角的血絲,將姬妧拉到身邊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發現她只是衣服稍微弄髒才算鬆了一口氣。
只要姬妧受傷,鳳帝就會罰他。
他走到階前朝姬姒淡淡頷首道了句長公主玉安,然後牽著姬妧的手搖搖晃晃走出去。這像是給姬姒的回答,哪怕姬妧願意為他撐腰,他只想息事寧人。
回清妧殿的路上,官清初側頭打量著身邊的小不點,冷不丁的說:「殿下不要再為我出頭了。」
「你生氣了?」
「殿下為我好替我出頭,對我和我家人來說都是種災難。」
「我會保護你的,還有你的家人,我也會求母皇放過他們的。」
官清初搖頭,破皮的嘴角微微滲出血絲,他皺了眉頭,冷笑說:「你母親斬了我爹的頭,她要殺我和我的家人易如反掌,殿下你一個七歲的孩子如何能保護得了我?」
姬妧小臉煞白,清初一直在她身邊,她沒想過他心裡的恐懼如此深重,忽然鼻子發酸,握緊拳頭眼淚汪汪地說:「總之我不會讓你死掉,也不准任何人把你搶走。」
官清初神情微滯,慢慢蹲在她面前,揉著她的小腦袋苦笑著問:「如果殿下成為這天下的主宰,而天下人都要我死,殿下也不會動搖嗎?」
姬妧吸吸鼻子,指頭輕輕觸了下他嘴角的傷口,見他絲絲痛呼了一聲立馬縮回來堅定地點頭:「沒錯,就算全天下的人要殺你,我也會保護你。」
一縷涼風倏地吹過來,姬妧打了個噴嚏,官清初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輕手輕腳擁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小肩膀上,溫柔地歎氣:「那我只好陪殿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