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文 / 貢茶
眼見程萬里要審問人,程畢三不便在場,自是起身告辭。
程萬里吩咐道:「你到外書房去,且先寫出陳情書,寫完拿來給我過目,到時我好遞進宮中。」
程畢三應了,退了下去。
一會兒,歌姬被侍衛押了進去,令她跪在地下。
地磚冰冷,歌姬身子抖顫著,只快速轉著念頭,忖度自己做的事,不過拿人錢財,代人頂包,又不是死罪,程萬里應該不會處死她的,這麼一想,心中略定。
程萬里看著歌姬故作鎮定的模樣,冷冷道:「兩年前,我捉到一位女奸細,女奸細嘴硬,不說實話,我便令人削了她手足,泡在鹽壇裡,她受不住,還是招了。所以我說,與其受苦後再說實話,不如老老實實招了,免得斷手殘足,想求個活路也沒法活了。」
歌姬之前也聽聞過程萬里心狠心辣,就是對著女人,也毫不容情,當下聽得這話,眼前像是出現那位正在掙扎呼號的女奸細,一時嚇得花容失色,叩頭道:「我不敢瞞將軍。」
程萬里瞥一眼地下的歌姬道:「先從四年前說起。」
歌姬戰戰兢兢道:「四年前,陶副將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去服侍將軍。」
程萬里視線釘在歌姬身上,聲音令人不寒而慄,問道:「那麼,你是如何服侍的?也是先下了藥?」
「不敢,我萬不敢對將軍下藥的。」歌姬擺著手,緊張解釋道:「當時,我按吩咐進去時,將軍卻是酣睡著,我只守在旁邊,給將軍餵水,別的並沒有做過。當然更沒有下藥。」
程萬里寒聲道:「什麼都沒有做過?」
歌姬把頭伏到地下道:「陶副將當時叮囑我,讓我做出服侍了將軍一晚的樣子,事實上,我與將軍,並沒有任何肌膚之親。」
程萬里心裡「咯當」一響,那晚跟他親熱的不是歌姬,哪是誰?
「在你之前,還有哪個女人進了房?」程萬里緩一下聲氣,問道。
歌姬道:「我過去時,除了陶副將,並無別人。」
程萬里手指在案幾上按了按,似要按開心中一團疑雲,隔一才繼續問道:「這一回呢,你混進府來下藥,又是受誰指使的?」
歌姬叫屈道:「將軍,我沒有下藥。」
「哪是誰下藥的?」程萬里冷笑一聲,讓人喊來當日做醒酒湯的廚子並接觸過湯的婆子諸人。
待廚子說完當日做湯經過後,婆子也道:「當日我提了食盒到暖閣,路上先是碰見莊大夫,莊大夫讓我幫她尋一下掉落在地下的帕子,當時食盒交在莊大夫手中一會兒。過後,我又碰著這位姑娘,卻是她迷路了,我領她往前頭去。」
程萬里臉色微妙起來,再問歌姬道:「這番,陶溫潤讓你混進府,吩咐你做些什麼?」
歌姬道:「我按陶副將吩咐混進府中,候著機會接近將軍,要像四年前那樣,在將軍和別人親熱後,我再進去,裝成是我服侍將軍的。我不過是代人受過。」
程萬里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許多事情在心中一一閃過,再一串聯,已窺知了大部分真相。那一晚,歌姬走後,莊明卿便去了暖閣,攔著他喝湯,說道湯中被人下了藥,當時……
莊明卿之前每見著他便臉紅,眼神觸碰時,無法掩飾情思。程元參又如此像他。
程萬里猛然站起來,手時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下,碎片四濺間,吩咐侍衛道:「把人押下去,待我回來再處置!」說著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程萬里策馬飛馳,很快到了陶家,他下了馬,問得陶溫潤在家中,也不等人通報,直接就闖了進去。
陶溫潤正在花廳和人說話,聽得走廊外一片腳步聲,緊接著,程萬里就闖了進來,他不由詫異一下,迎上去道:「將軍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程萬里站定了,怒火壓在胸口,聲音低沉,道:「讓廳內其它人出去!」
陶溫潤便揮手朝下人道:「全退下去,沒有吩咐,不准進來!」
下人馬上退了下去。
廳中一靜,程萬里一個跨步上前,伸手拎住陶溫潤衣領,低吼道:「陶溫潤,你做的好事!」
「將軍,有話好好說。」陶溫潤心頭一驚,勉力定著神,想要掙開程萬里的手,一時卻掙不開。
程萬里一字一句道:「我捉到了那位歌姬,她全部招認了。四年前,你讓她頂包,今回,你又讓她頂包。你所做一切,為的便是讓莊明卿懷孕保命。元參便是我親兒子。」他的語氣全是肯定的,一副所有內情全知曉的樣子。
陶溫潤一下啞口無言看著程萬里,心下道:原來他全知道了!
程萬里見陶溫潤沒有反駁,知道自己猜測的便是真相,心下怒火沸騰,把陶溫潤摜在地下,手腳齊上,再不客氣。
陶溫潤翻滾閃避,鯉魚打挺站起,想要奪門而出,一下卻被程萬里攔住,雙方拳來腳往,打了起來。
陶溫潤身手不及程萬里,且心底有些發虛,幾個回合就被程萬里制住。
程萬里把陶溫潤狠揍一頓,把他打倒在地,伸足踩上去道:「你當我什麼人了?敢助著莊明卿迷翻我,自要想想後果。說,是不是馬大將軍讓你這樣做的?單你一人,你敢算計我?」
陶溫潤鼻青臉腫,嘴角流血,喘著氣道:「將軍,事已至此,我
也沒什麼說了。但你要是打死我,只怕馬大將軍不肯罷休。」
陶溫潤此話便是說,莊明卿之事,確是馬大將軍的主意,他身為副將,只是聽命辦事,程萬里有本事去找馬大將軍理論啊!
程萬里氣極,在陶溫潤胸口再踩一腳,看著他吐出一口血來,樣子狼狽,也怕真個打死他不好交代,便收回了腳。
陶溫潤攤在地下起不來,見程萬里怒容漸退,心知自己揀回一條命了,不由暗暗鬆口氣。
程萬里蹲到地下,問陶溫潤道:「為什麼是我?」
陶溫潤知道他的意思,抹著嘴角的血答道:「莊姑娘喜歡你,只想和你生孩子。」
程萬里一把站起,把廳內所有東西砸了一個遍,低吼道:「好大的膽子,想和我生孩子,怎麼不問問我想不想?這般算計我,當我稻草人麼?」
陶溫潤不出聲,心下知道,程萬里這會砸得越狠,心底的氣就消得越快,若不砸,那口氣憋在心中,卻真的會死人。
程萬里打完人,砸完東西,雖還屈憋得不行,怒火到底是發洩掉一些了,他回腳在陶溫潤臉上再踹一下,便揚長而去。
出了陶家,程萬里策馬回府,一路上把事情梳理一遍,當務之急,是要阻止莊明卿和親,他自己因為和親爹娘分離,受了多少委屈,自己清楚。他的兒子,不能再和親娘分離了,且是這種分離方式。
近了府門,程萬里翻身下馬,把馬繩交給下人,自己進門,走了一半,突然一躍上了樹,站在樹梢上眺望園子,此處離園子雖稍遠,他目力驚人,還是見到園中一堆人陪著程元參小娃兒在玩鬧。
他躍下樹,往花廳走。心下一個聲音道:本將軍這就有妻有子了?
進了花廳,他突然又一凜,我既有妻有子,葉習晴怎麼辦?
程萬里坐定了身子,吩咐下人道:「去請葉姑娘過來!」
葉習晴很快過來了,行了禮之後,方才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程萬里揮退下人,請葉習晴坐下,這才道:「葉姑娘,我有一件事,可能對你不住,思來想去,還是得跟你說明,如何選擇,且得慢慢商量。」
葉習晴壓著心底疑團,說道:「將軍請說!」
程萬里直接道:「程畢三和莊明卿是假夫妻。元參,是我的兒子。」
「啊!」葉習晴雖有猜想,到底不敢十分確定,現親耳聽程萬里一說,不由自主發出一聲臆歎。
程萬里歎口氣,把歌姬、陶溫潤、程畢三、莊明卿等人的事遂一說了,又道:「我雖是才知道真相,但到底,元參是我兒子,我無法置身事外。只我和葉姑娘定了親,現要為莊明卿奔走,要認回元參,總歸是對不住葉姑娘。」
葉習晴驚愕之下,以袖掩臉,帶著哭音道:「將軍要退親麼?叫我如何做人?」她嘴裡說話,心裡樂開了花,哈,太好了,正發愁若和程萬里成親,以後事情揭發出來,無法收場呢!現下好了,是他對不住自己,而非自己對不住他。日後身份揭穿,兩相打平,誰也不用為難誰。再一個,這樣子退親,自己大可以哭鬧一場,心灰意冷,借此再拖延婚事,直拖到祖父老去。
程萬里站起來施禮道:「葉姑娘,事情超出常規,非我能控制。如今還要想妥法子圓場。只是不管我如何做,都沒法再如約迎娶葉姑娘的,我會上葉家請罪,再想法子補償葉姑娘。我這廂跟葉姑娘說出實情,便是不想欺瞞葉姑娘。還請葉姑娘平心靜氣,好好想想。」
葉習晴用袖子印印眼睛,故意道:「若我不肯退親呢?」
程萬里為難道:「葉姑娘,莊明卿現在是公主,她也萬不會做小的。」
葉習晴道:「她不是要和親麼?」
程萬里道:「我不會讓她和親的。」
「你要帶她私奔?還是說,你要幫著她抗旨?須知道,抗旨可是死罪。」葉習晴道。
程萬里道:「這是我的事了。我們現在商量的,是我跟你的事。」
葉習晴道:「將軍放心,我若被退親,斷然不會尋死覓活來為難你,只不過,葉家的人並不容易被說服。」
程萬里正要再說什麼,見得侍衛在外一閃,便起身出去。
葉習晴坐一下也走了,走到半路,見得程畢三遠遠過來,她便停了腳步等著。
程畢三走近,見得葉習晴,便停下問候。
葉習晴心中梳理著莊明卿的事,對於程萬里半點不介意莊明卿和程畢三曾扮為夫妻之事,有些不解。她見著程畢三,心中起了惡作劇念頭,突然發難道:「二爺,你哥哥說,你和莊明卿是假夫妻,你不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