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文 / 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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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萬里和程老夫人說話,偏生眼角又瞥見莊明卿臉頰酡紅一片,他這回沒忍住,開口問道:「莊大夫每回見了我,臉色便紅成這樣,正常嗎?」
莊明卿臉頰汪著兩片酡紅,聞言又轟隆隆燒了起來,一張臉紅透了,她悄悄掐自己手心,硬是定下神來答道:「我最近在試一種新藥,服用這種藥後,時不時會紅臉,並不是見了將軍才會紅的,將軍莫誤會。」
她在試用的新藥,莫非是五石散?聽聞最近京城中浪蕩子弟愛尋大夫配了五石散服用,服下後全身發熱,臉頰赤紅……。程萬里眉頭一皺,對莊明卿起了惡感,淡淡哼了一聲。
莊明卿瞥見程萬里這通眼神,莫名沮喪了一下,剛剛鼓漲的情緒蕩然無存,只一徑尋思:我說錯什麼了,說錯什麼了?
程老夫人今兒奔波,這會不耐久站,卻是喊人抬椅子過來,坐下歇息,一邊跟程萬里說起杜雲錦的事,歎道:「萬里,你當日寄信過來,令人接她到將軍府,府中下人便以為她是未來的將軍夫人,少不得奉承著,她也就以為自己有歸屬,如今這麼一鬧,叫她顏面何存?」
程萬里道:「祖母跟她說明白,到時幫著尋一頭婚事,補貼一點嫁妝,讓她風光出嫁就是。她若願意,可當將軍府是娘家,常來走動,如此,我也算對得起她阿爹了。」
程老夫人點點頭,隔一會道:「哪你呢?你可是二十四歲了,年紀不小了,也該成親了呀!別人家這樣的歲數,早有娃兒了。」
莊明卿默默:其實,他也有一個娃兒了,在我家養著呢!
程萬里道:「我的事,我自己心中有數。」
程老夫人不滿道:「有什麼數呀?你數著數著,能數出一個娃兒讓祖母抱著玩麼?」
程萬里瞥一眼在旁邊豎耳朵聽他們說話的莊明卿,不欲多說,只招手喊過僕射道:「祖母累了,你喊人抬軟橋過來,送祖母回房!」
僕射應了,忙照著吩咐去辦。
稍遲,程萬里回了書房,想及程老夫人的話,心有所感,便拉出抽屜,拿出繡像小絲帕細看,手指輕輕撫在繡像女子的發上,有些怔忡。繡像雖精緻,圖形到底太小巧,能瞧出女子的容顏極美,可是五官總似寵著一層煙霧,沒法一一看清。
程萬里有些遺憾,極力回憶夢中情景,只女子在夢中出現時,容顏也像是覆著一層輕紗,讓人無法窺清真容。
程萬里歎口氣,疊好絲帕,不期然的,腦中卻是映過莊明卿酡紅的臉頰,一時不由搖頭,自己著魔了麼,怎麼將繡像女子和莊大夫聯繫起來了?
第二日,程萬里起了一個大早,尋到京城一家老字號繡鋪,拿出繡像絲帕遞給刺繡老師傅道:「你幫著看看,這方絲帕是什麼材質,產於何地,絲帕中的女子是何人所繡?」
老師傅細細分辨,良久才對程萬里道:「程將軍,這方帕子有個名稱,叫紫羅,材質卻是稀罕,先前本是上貢之物,後來材質不易得,也不再上貢,只成了世家珍藏之物。至於帕子上的女子,瞧著髮飾和衣裳式樣,卻是我祖母那一輩流行的樣式。照推斷,繡這方帕子的人應該作古了。」
程萬里急了,「你是說,絲帕所繡的女子不是今人?」
老師傅道:「沒錯兒。這帕子材質難得,本來不易變色,可到底有了年月,原來染了香料的絲線,現已略略褪色,要是我沒估錯,這方帕子至少有五十年的歲月了。帕子上的女子若有真人,自然也是七老八十的人。」
程萬里眼神突然空了一空,喃喃道:「七老八十?」
老師傅沒注意程萬里的神態,只「嘖嘖」稱讚道:「繡這繡像的人,定然也曉得丹青,才能繡出這樣的神韻來。就是這絲線所染的香料,也是極難得的,幾十年不散味。」
程萬里問道:「香料有名稱麼?」
老師傅輕輕一嗅,閉眼道:「當然有名稱,叫惹相思。意思是嗅得這香味,會患上相思病。」
程萬里隨口問道:「得了相思病能醫否?」
老師傅也妙,隨口答道:「有,作速成親,病即痊癒。」
程萬里幽幽歎口氣,問道:「這惹相思的香料,現在還有人會制麼?」
老師傅道:「惹相思的香方本是白家秘方,方子怕是失傳了。」
「怎麼說?」程萬里追問。
老師傅道:「白家先祖是巫醫,醫術高明,會制各種香料,到了本朝,白家有人進宮當太醫,不慎得罪了宮中貴人,被抄家並貶出京城外,死的死,病的病,一族人沒剩下幾個來。其後倒聽聞白家倖存有兩姐妹,只不知道下落。近十幾年,市面上早不見惹相思這味香料,想來再無人能制了。」
回到府中,程萬里心中空落落,似被挖了一角,鈍鈍生痛。四年的相思之情,全是虛托麼?
僕射見程萬里在畫筒裡翻畫筆,以為他要畫畫,便鋪展開畫紙,壓了紙鎮,再侍立在旁邊。
程萬里一側頭見得案上鋪開畫紙,他心中一個人影正欲噴薄而出,便自然而然執了畫筆,在紙上細細描畫,一腔悵然與相思,全在筆下。
僕射悄悄探頭看著,心下嘀咕:將軍怎麼畫起莊大夫來了?不過,莊大夫要是像畫中人這樣穿著,沒準更美呢!
程萬里一口氣畫完,擲筆細端詳畫中人,只覺胸中湧動莫種說不清的情緒,有些想長嘯悲鳴。他自小壓制自己
己,行止穩重,輕易不流露喜怒,對敵時,更是心硬如鐵,極少波動,只這回,胸中似有波濤亂拍,不能自己。
僕射見程萬里臉色變幻,莫名有些害怕,悄悄退後一步。
程萬里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畫筆「啪啪」作響,胸口依然悶著一口氣,因喝僕射道:「過來!」
僕射不敢有違,忙跨前一步,弱弱道:「將軍有何吩咐?」
程萬里指指畫中女子,問道:「她美麼?」
僕射趕緊點頭道:「美!」
程萬里再問道:「去哪兒尋這樣的女子?」
僕射有些摸不著頭腦,嘴裡還是答道:「將軍是說莊大夫麼?」
程萬里道:「什麼莊大夫?」
僕射反問:「將軍畫的,難道不是莊大夫?」
程萬里抬眸,皺眉道:「我畫的是莊大夫?」
僕射在程萬里眼神威壓下,艱難答道:「除了衣裳式樣,畫中人眉眼和身段,和莊大夫一模一樣。」
程萬里再看畫像,有些啞然,隔一會又惱羞成怒,吼僕射道:「杵著幹什麼?還不滾下去?」
僕射趕緊滾下去了。
程萬里萎然坐在椅上,自己畫什麼莊大夫呢?
另一廂,莊明卿給程老夫人按揉著腿,又說些逗趣的話,逗得程老夫人哈哈大笑。
程老夫人笑完後,隨口問道:「莊大夫家中還有何人?」
莊明卿答道:「有祖母和母親,並一個三歲多的兒子。」
「哦,娃兒的爹呢?」程老夫人問道。
莊明卿斟酌言詞道:「四年前,我才懷孕,娃兒的爹就到邊關打仗去了,至今沒有音訊。」
現和匈奴的仗已打完了,若還沒有音訊,多半凶多吉少了。程老夫人為莊明卿歎息一聲,隔一會道:「你夫家姓甚名誰,原跟隨在哪位將軍部下的?你且說與我知道,我轉頭告訴萬里,讓萬里幫你打探一下,總歸,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莊明卿垂頭,用手揉著眼睛,把眼睛揉得通紅,半晌才答道:「夫婿姓程,名叫畢三,是追隨在程將軍部下的。只他不識字,參軍時,好像寫錯了另一個名字,也不知道後來改過來沒有?」
程老夫人再歎息一聲,拍拍莊明卿的手,以示安慰。
莊明卿怕程老夫人還要追問別的,忙轉了話題,說起自己兒子程元參一些趣事,道:「說起來,我家娃兒元參卻是一個大膽的。上回鄰居家進賊人,半夜裡喊起來,他小小娃兒,居然就學人拿了棍子,要去幫忙捉賊。祖母和母親皆說,他長大了,肯定像足他爹爹,也是能打退匈奴的主。」
莊明卿話音一落,怕自己露出破綻,忙止了話,所幸程老夫人並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來。
程老夫人也說起程萬里小時候的趣事,道:「萬里的爹娘是擱手不理事的主兒,可憐萬里小小年紀就要自立,四五歲就學武,七歲那年出門被拐子拐了,抱著走了幾條街,他居然有計謀擺脫拐子,自己跑回來了。回來後還領了人去捉拐子,把拐子打了一個半死。」
「哇,小時候就這樣厲害!」莊明卿不由驚歎。
程老夫人和莊明卿一個誇耀自己的孫兒,一個誇耀自己的兒子,卻是越說越投契。
程老夫人聽了程元參一些趣事,來了興致,笑道:「你家娃兒的姓子和萬里小時候可是相像哩。要不然,你改天抱了你家娃兒過來一趟,讓他見見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