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郭家母女 文 / 胖番茄
「前天老王頭把作坊的租子交了,昨兒早晌老張叔也把租子拿來了,今兒老王頭隔壁的七叔……」
貴喜捧著一本賬本,站在一個中年婆姨跟前一頁一行的念叨著。
這婆姨神情懶散的端起茶盅,撅嘴抿了一口茶水,用帕子掩住鼻子,吐掉嘴裡的茶葉沫子。
貴喜瞅著扯了扯嘴角,繼續給她念賬本,這婆姨是郭楊氏,上陽村村長的婆姨,今兒貴喜讓趙嬸兒打發了來跟她對賬,他們倆家買賣上有著搭嘎。
郭楊氏放下茶盅,扯了扯身上那件綢子衣裳,又撫了撫頭上的金簪子才道。
「行了貴喜,這都一早上了,雞毛蒜皮的事抖摟不清,你把賬本放下,回頭我自個兒看。」
貴喜「哎」了一聲,把賬本合上放到桌邊,「那郭嬸兒,我就先回去了,趙嬸兒還等著我趕車咧。」
郭楊氏學著那大戶人家裡的做派,懶懶的從鼻子裡哼唧了一下,「嗯,去吧。」
貴喜是個會來事兒的,跟她作揖一番退出堂屋,嘴裡笑著,心裡就嘀咕上。
啥人麼,喝茶都使得是那些篩茶時篩出的茶葉末子,喝著這個還裝啥大戶呀!
院子裡一個半老婆子正刷碗,見貴喜一臉不痛快從堂屋裡出來,她就知道屋裡那個楊婆子又出ど蛾子給人氣受了。
這楊婆子早年家窮緊巴,賣給了大戶當使喚丫頭,後頭嫁人了。婆家在村里長了臉,就得瑟起來了。
而她是楊婆子雇來給她家燒飯的,她們是一個村的,論輩分她還得叫她一聲姨哩。
可這楊婆子非讓她私底下叫管她叫夫人,管村長老郭頭叫老爺,還得把荷花那丫頭叫小姐。
這真娘咧彆扭,就屬這楊婆子會糟作人!
這茬屋裡又喊開了,「何媽!」
何姓婆子沉下臉,還叫不叫人消停了,她起身甩甩手走進堂屋。瞅著那當間坐在竹椅子上的婆姨。「啥事啊,老郭家的?」
郭楊氏還沒開口便一臉不滿,「張媽,你忘了咱這兒的規矩了?」
何婆子板著臉。知道她指的是啥。「我說老郭家的。你男人是咱村的村長,我來你這兒是給你當燒飯婆子的,不是來給你當老媽子的。大家都擱一個村裡住著,論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姨哩,幹啥弄的跟七個饃饃上供,神三鬼四的,咱上陽村可不興這個啊。」
「何媽,你曉得我家老郭是村長,也該曉得他管著一村的人,這要是擱到大地方,他可就是個官了,這官家的叫法不就是老爺夫人的麼?」
郭楊氏嘴角抿著笑,翹起二郎腿,「何媽,別人也就算了,可你在我家呆了也有仨倆月了,洗衣燒飯這活兒又不重,又拿了我家不少工錢,那你就得守我家的規矩,咋還說這話咧。」
何婆子當時接下這活兒圖的是省事來錢快,一天就管三頓飯,還有洗洗涮涮啥的,確實比擱家裡受兒媳婦的氣強,且掙下的工錢還是她跟老頭子自個兒的,這份工,在上陽村是不錯的了。
礙著這一點,何婆子不得不改口了,「那、那夫人兒,你有啥事兒麼?」
郭楊氏一股得意勁兒,「何媽,小姐咧,還沒回來麼?」
何婆子正要開口,就聽屋外一響動,一個嬌俏的身影推開院門闖了進來,頭也沒抬就跑回自個兒屋裡。
緊接著又是「彭」的一聲,何婆子縮了縮肩膀,指著外頭瞅著郭楊氏,「喏,小姐回來咧。」
郭楊氏探著腦袋往外瞅,「這是怎麼了這是,早兒出去好好的哩?」
何婆子這會兒可逮到機會了,她挑高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那小姐還能怎麼著,她午晌不說了要去下陽村麼,估摸著是尋那楚家老二去了,可如今那楚家老二都娶媳婦兒了,你說小姐這不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找不痛快麼!」
郭楊氏臉色不大好,奈何說不出啥來,她家荷花稀罕楚戈這窮小子的事兒,別說是上陽村了,估摸著連整個雙陽鎮都知道了,她再說啥哩。
「行了行了,把桌子收拾了,再把灶裡的肉剁了,去告訴村口告訴老爺,晚上蒸包子,讓他早點回來。」
郭楊氏不鹹不淡的說了這一句,把桌上那半杯碎末子茶喝了,吐著茶葉渣子就出去了。
繞過前院,郭楊氏來到荷花屋裡,這女子正坐在妝台前掉淚呢,地上鞋子衣裳叫甩了一地,估摸著才撒過氣哩。
郭楊氏走過去拾了幾件放在床上,「閨女,你說你這脾氣咋越來越大哩,這些個衣裳物什都是你爹拿銀子買來的,你咋這麼不稀的哩。」
荷花臉上滴著淚,帶著哭腔道,「娘,昨兒趙嬸兒來說了,那小婆子在下陽村壞了名聲,楚二哥還跟她打了一架,可今兒我過去了,楚二哥跟那小婆子還好著哩,倆人兒壓根就沒紅過臉!」
郭楊氏聽了一笑,瞅著荷花,「哎喲,我的妮兒啊,那楚戈可真叫你上心啊,那窮小子有啥好的,叫你這麼惦記,你姨表哥不比他強啊,他還擱縣衙裡當差哩……」
荷花吸了下鼻子,賭氣似的說,「我就稀罕楚二哥,打小我就稀罕他,都怪爹,非得讓楚二哥當啥養老女婿,楚叔兒雖說生了仨兒子,可他哪裡肯讓楚二哥當上門女婿麼,要不是爹瞎攪合,我、我早嫁過門兒去了!」
郭楊氏笑著坐在床邊上,嗔怪了她一句,「真不害臊,這話都說得出,
要不娘咋說你還小哩,真是個死心眼兒的娃子。」
荷花瞅著自個兒娘親,抹了抹淚,「其實,其實我也不是死心眼兒,前兒聽說楚二哥娶了媳婦兒,我也就死心了,可後頭聽趙嬸兒說那小婆子過日子不行,就會一味的躲懶,且我也去看了,長得也沒多好看,歲數還比我大,咋的楚二哥偏偏就要她了,我是嚥不下這口氣,我非把那個小婆子趕走不可!」
郭楊氏一聽,叫了一聲「好」,攥著荷花的手說道,「妮兒啊,娘當年要是有你這股子心氣兒,那不早當上大戶人家的夫人了,再不濟也是個姨/奶奶,也不至於跟了你爹都這個窮鄉僻壤裡來。」
荷花道,「娘,你啥意思?」
郭楊氏意味深長的笑了下,「娘是說你傻,昨兒你才聽趙嬸兒說了那小婆子壞了名聲,今兒跑著看去,啥都沒看著不說,反而氣得自個兒直掉淚,難道你不曉得,這碎嘴婆子的話要隔夜聽,擱的越久聽入耳了就越餿,這會兒估摸著下陽村還沒傳遍,楚戈那愣小子自然還沒入耳,他們倆口子能吵得起來麼?」
荷花想了想,道,「可趙嬸兒說那小婆子不正道,見天打扮的花裡胡哨勾引漢子,吳大嘴子的男人就叫她勾了魂去,這話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趙嬸兒還、還是聽胖嬸兒說的,這要是從胖嬸兒的嘴裡出來的,那不是半個下陽村不都知道了麼。」
楊氏伸出手來給荷花理順頭髮,「這不才半個下陽村知道這茬麼,就胖嫂兒和趙嬸兒倆人,碎嘴子的力道還不夠麼……」
荷花抬眼看著銅鏡裡的郭楊氏,「娘,女兒,女兒不明白?」
郭楊氏笑了笑,「妮子你不用明白,這幾天你只要去你姑姑家多走走就行了。」
荷花不解,「娘,我姑姑不是住在下陽村村尾那塊麼,我去哪裡幹啥?」
郭楊氏嗔了她一眼,「傻丫頭,這你還不明白,村尾那邊住的都是些老輩兒,他們最聽不得那些歪嘴風,楚戈家的那檔子事兒要是叫他們聽見了,不管是真是假,這楚戈還有的好,那小婆子還能招搖?」
「哎呀,這女人的名聲要是壞了,不管她再咋好,那男人也是不會要的,我要是你啊,就趁著這風口,使勁兒的煽煽風……」
說著,郭楊氏看向銅鏡裡的荷花,「娘只能跟你說這麼多了,這幾茬事兒連起來往下想,你就該知道咋做了。」
荷花聽了,慢慢的止住了淚,靜下來,若有所思的琢磨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