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十五章 鬼窩的聚會 文 / 圓月彎刀
這一次,洪大師可謂給我做了萬全的準備,我不用再憋氣,而且厚重的斗篷給了我一種莫名的溫暖和安慰。
我走一步,手中繩子的另一端洪大師就走一步,連走路姿勢都一模一樣。
這是一種怎樣的假死之法?
我終於體會到洪大師為什麼說他的命就交給我了,但凡我要出一點差錯,我倆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今天這裡是一個村莊,月色很好,稀稀落落的小院子黑乎乎的,沒有一點生氣。
遠處還有樹林,望不到邊際的田野,絲絲的涼風,我的腳下是黑色的泥土,感覺那麼真實,好像這裡就是一個真正的世界。
飄忽不定的笑聲從遠處傳來,陰森森的,遠處有一個小亮點,我找那邊走過去。
一步一步,走的躡手躡腳,很慢,洪大師也用同樣的姿勢跟在我後面。
慢慢走近了,有一個頭髮斑白的老人蹲在路邊發呆,我輕輕的走過去,他看也沒看我一眼。
這些都是已死之人的魂魄,我不斷的告誡自己。
沒什麼可怕的,沒什麼可怕的。
儘管這樣,我還是覺得自己渾身汗津津的。
「嗯嗯啊啊」的呻吟之聲,我竟然看見有一對男女就在路邊抱著纏綿。
鬼也有這方面的**?還是它們比較開放,我趕緊低頭快走幾步。
「站住!」
突然被喝了一聲,在地上纏綿的倆人突然一道黑影竄過來擋住我的去路。
我頓時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什麼一男一女在纏綿,分明就是一個人,只是他的身體被從中間劈開,用一種詭異的姿勢相互抱著,似乎像極力合到一塊去。
腦漿,腸子,血淋淋的內臟,看著兩個半個的它向我走來,我很狠的咬了咬自己的舌頭,才不至於給暈厥過去。
它的左半邊圍著我轉來轉去,右半邊湊在我身上使勁嗅,又跑去洪大師身上嗅,周圍的幾個鬼立刻被吸引力注意力,全都向我這邊圍過來。
最後它完全被洪大師吸引了注意力,兩半身體全都圍著洪大師,甚至上下其手,摸來摸去。
「吧,嘔,呱!」
他的半個嘴裡發出極其刺耳的含糊不清的聲音,頓時周圍所有的鬼瞬間撲向我們,我掩蓋在帳篷下的手狠狠的握了握,怎麼辦,難道被發現了?
洪大師說他已修煉幾十年,身上的氣味蓋不住,怎麼辦?
我忍不住瑟瑟發抖,拚命的咬著牙告訴自己要鎮定。
我一個字都不能說,洪大師命令我不許講話。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雖然現在很多鬼圍著我,但我絕對不能露怯,否則破綻更加明顯。
所有的鬼都圍著洪大師,我咬了咬牙,堅定的向前邁出腳步。
「他好像是個人。」
「不,他好像是個老道。」
「老道死了吧?」
這些鬼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我竟突然覺得它們有些可愛起來,好在它們沒有掀開帳篷打量我們,否則一定能夠看出問題。
我繼續往前走,身邊圍了一大群鬼,那些鬼還不斷的發出聲音招呼別的鬼,頓時越來越多的鬼魂向我這邊聚攏。
不好!
我的腿軟了一下,一下這麼多鬼圍在身邊,我身體有些受不了了。
冷的只想發抖,一股陰森森的壓迫感叫我的心臟感受到壓力。
「老道!老道!」
他們七嘴八舌的說,真是各種死法的人都有,渾身都是槍眼的,肚子上插著刀的,形容枯槁的應該是餓死的,也有支離破碎依然勉強拼湊自己還挺歡樂的,還有自個抱著自個的腦袋的,是被砍頭死的。
這裡面有衣衫襤褸的農民,有身著長衫的知識分子,看著還有胖乎乎穿著綢緞衣裳的富人,有沒有我們可敬的八路軍戰士呢?
我竟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一個人伸手攬住我的去路,我定睛一看,我草,小日本鬼子?
這裡有多少人就是死在這幫兔崽子的屠刀下,要是連他都能容得下,還容不下我們兩個正兒八經的中國人嗎?
可惜,這裡是死人的世界,只容得下亡靈,容不下活人。
這鬼子腦袋上有個窟窿,在正眉心,我心叫一聲「好」,槍法真他媽准!
他沒有佩刀,也沒有槍,衣衫襤褸沾滿斑斑血跡,只剩下腰間一個空的槍套子。
「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你他媽說什麼呢,我想。
正在這時,他帶著鬼子特有的一種欠揍的表情讓到了一邊,迎面走來一個身著紅色喜服的小姑娘,更確切的說新娘子。
這小媳婦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衣服的料子看上去還挺好的,嘴唇血紅,眼珠爆出,面色蒼白,實在看不出一絲美來。
她一張口,黑紫色的舌頭就從嘴裡掉出來。
看來應該是上吊死的,都說穿紅衣死的人能在死後變成厲鬼,可見不假。
所有的鬼魂一見她都恭恭敬敬的站到一邊,安靜下來。
只見她輕飄飄的走來,圍著我轉了一圈,圍著洪大師轉了三圈:「薩那,塔碗拿!」
嘴裡說的這是什麼啊?
後三個字是啥?他完了?
我心叫一聲不好,卻見紅衣女鬼一招手,那張臉上竟然還出現興奮的笑容,跟個小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就往遠處篝火去跑去。
「死的,死的!咱玩去!」
紅衣女鬼一跑,就再也沒人管我們,呼啦啦全都跟著跑了。
可見玩樂之心什麼時候都不可荒廢,死了也一樣。
那紅衣女鬼雖然成了這裡的頭,卻還是有幾分天真活潑(我到底是怎麼從她張恐怖的吊死鬼臉上看出天真活潑的?),只是為啥要吊死?
嫁的不如意嗎?
哎,也是個可憐的人。
那個年代,什麼駭人聽聞的慘事都會有,反而不如死後還有個歡樂的世界。
大家都跑去圍著篝火坐著,身邊還有酒肉水果可以吃,到底是誰在供奉他們?
身旁有個面目慈祥的農婦打扮的老太太,身上的藍布褂子補滿補丁,她撿了一塊肥肉給我,忙勸我吃。
我知道這種供奉的東西我肯定是吃不了的,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向她表達謝意。
看她週身還算整潔,也沒傷痕,我想問問她是怎麼死的。
但是記起游小天還是洪大師的,誰曾經說過,鬼魂是不會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這件事的,凡是記得的,必在人間作惡。
「內個是俺閨女,長的尊(俊)哩。」
老太太指著那個紅衣女鬼說,說著說著,突然低頭擦起眼淚來,但是擦了半天也沒擦出啥,老太太立刻就沒了悲傷之色,開始滿面歡喜的吃東西。
因為洪大師跟著,我不好坐下,只好在這個很不起眼的角落站著,小樓發生那麼大的變故,還差點拆除,它們竟然還不快點搬走?
我心有點著急,悄悄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沙漏,沙子都流了一半了,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動身?
這裡與其說一場聚會,不如說一場盛宴,雖然那些吃的喝的都是典型的貢品樣子,但是十分豐富,量也很足。
一邊吃一邊玩,有的還開始表演節目。
中間那個日本鬼子也上去了,拍著手蹦啊跳啊的,他也真夠孤獨的,別人看不懂他,也聽不懂他,只有他一個人表演自個能看得懂的節目,依然很歡樂。
我心裡越來越急,眼看沙漏漏的越來越多,在他媽不走,老子可就怒了!
心裡正急不可耐的時候,突然紅衣女孩站起身來,兩手高高舉起,所有的鬼魂都跟著站起來,跪拜下去,那是一種腦袋叩地,兩手伏地的拜。
我一看大勢不妙,趕緊也跟著跪了下去,回頭一看,洪大師竟然也跪了,立刻放下心來。
正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時候,突然覺得頭頂拂起一股極寒的強大的陰風,連斗篷都給吹動了。
我悄悄的抬起點頭,看見天空出現了一點白色的影子,白影落地,竟是一個身長玉立,長髮飄飄的女子。
只是她是背對著我們,我差一點就激動的站起來。
白棠!
到底是白棠還是黎歌兒,還是什麼人呢?
但是這身影看上去那麼親切熟悉,我心中一股悸動,又見她輕飄飄的飄起,往遠方而去。
所有的鬼魂都從地上爬起來跟著她飄走的方向向前走,我也趕緊起身,這場旅途終於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