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十八章 豎子呂布 文 / 夜九星
接下來兩天,白波軍採用了騷擾戰術,不分日夜地以三四千人的規模進行騷擾攻擊,打起了消耗戰的主意,而郭嘉給張揚的計謀是八個字:「情見勢竭,必將有變」,也就是讓張揚安心死守,等待敵方出現變故,張揚他也同意郭嘉的看法。
可是第三天,張揚登上城樓後,卻看到兩萬餘白波軍士兵靜靜地站在壺關城前千餘步遠的地方,好像要發起新一輪的大進攻。
這些白波賊他們正等候著主帥的攻擊命令,所有的人都是一臉木然,戰到現在,生也好死也罷,激情也好恐懼也罷,所有的情緒彷彿都已經與他們無緣,剩下的,便只有麻木……
連夜趕製的攻城器械擺在了最前面,後面是負責掩護的弓箭手和長戟兵,與前幾日不同的是最前幾排還增加了盾牌手,白花花的櫓盾上幾乎還能聞到木香。他們的前面就是一個多月來吞嗜了他們無數同袍的城牆,儘管高大的城牆上覆蓋的條石已多處剝落,加上被火燒血染變得黑一塊紅一塊的,顯得殘破不堪,可是卻依舊挺立在那裡,就像城頭上那些面帶倦容和傷痛卻還在執著地堅守著的敵兵一樣。
站在帥旗下,郭太現在的心情頗有些沉重。
自白波谷起事以來,自己統帥的這只軍隊可以說是連戰連捷,然而這次攻打壺關城卻出乎意料地極其不順,掌握了絕對兵力優勢的自己不光猛攻了一個多月一無所得,前兩天居然還連吃敗仗。
他本來還想仗著兵力優勢繼續和對方耗,不料昨天卻接到細作來報,丁原的援軍已經到了離壺關只有四五天路程的阪城。雖然據報援軍人數並不多,又是長途行軍之後的疲憊之師,但那畢竟是一隻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正規軍和農民軍在軍事素質上的差距,前有前幾年黃巾大起義的例子,後有張揚騎兵隊的例子,郭泰可以說心裡是一清二楚,因此他毅然決定今天來個拚死一搏。
「難道這扶窮反漢之路真得這麼難嗎?大賢良師在天之靈,請看在天下蒼生的面上,保佑我白波軍將士度過眼前這道難關吧!」郭泰忍不住開始在心裡祈禱了起來。
辰時三刻,三通鼓響過後,新一天的血戰又開始了。
數千白波軍士兵吶喊著象奔湧的浪潮一般地撲向城牆,不時被撞出了一片片血色的碎沫,然後是下一個浪頭,下一片血沫,週而復始,無休無止…
而高大堅硬的城牆就像是一道久經歲月的堤防,雖依然挺立不屈,但在這樣無休止的衝擊中漸漸也開始有些搖搖欲墜了。
攻與防,生與死,鐵與火,將戰爭的殘酷和生命的脆弱充分地展露在天地之間。
張揚已經忘記了砍倒過多少敵人,也忘記了打退過幾次敵人的進攻,身上早已沾滿了血污,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別人的,甚至還有不少殘碎的肉屑,身體有說不出的酸痛疲累,更累的是他的心。
無論是誰,砍殺一個人的時候,可能會感到噁心和害怕,砍殺十個人時可能會感到興奮,砍殺一百個人時,就只會剩下麻木和累。
無論是城牆上還是城門附近,到處都在進行著生與死的對決,殺人或是被殺,非常簡單的選擇,沒有對和錯的區別,只有生存和死亡的真實。
一場生死大戰,從上午到下午,從晚上到清晨,白波軍多次衝上城牆,突進城門,又多次被城裡組織的敢死隊趕了出來。城牆和城門洞早已鋪滿了雙方的死屍,連能插腳的地方都很少,城門乾脆已無法關閉。血流成河,摔一跤就能沾一身的血水,只是還活著的基本上都已不在乎身上再紅上那麼一點了。
張揚好容易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一屁股坐在一堆敵人的屍體上,也不管下面是屁股還是腦袋,呼呼直喘氣。
這種時候,在絕對實力面前,什麼計謀戰略都不管用了,便是讓郭嘉來,也不過多了一個不稱職的肉搏戰小兵罷了。
差不多該到最後的時候了吧,看了一眼靠在旁邊一面大盾上同樣累得直瞪眼的李思成和血染白袍的趙雲,張揚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想要狂笑的感覺,可惜頸邊的傷口讓他有心無力。
正想說句什麼,城外卻又一次響起了進攻的鼓聲。
張揚默默地伸出了手,三人相對一笑,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援軍!是援軍!!!」
不知是誰,突然嘶啞著嗓子大聲叫了起來,所有人都像被踢了一腳似的從地上彈了起來。
張揚抬頭看去,只見城外敵軍的側後方旌旗招展,一支約有兩千人的騎兵隊如虎入狼群一般突進敵陣,尤其是領頭的將軍一身赤紅烈焰甲,手握鑌鐵大戟,胯下一匹雪白的烈馬,在敵陣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手下竟沒有一合之將。白波軍其實也早已到了極限,哪裡還經得住從側後方襲來的這支虎狼之師的衝擊,頓時大亂,互相踐踏,四散奔逃。
胡才見勢頭不對,怒吼一聲策馬衝了上去,卻只一個照面就便被那紅甲將軍輕鬆挑於馬下,若非陳昌皓拚死來救,早被踩成了肉泥。饒是如此,他也是摔得人事不知,陳昌皓更是被紅甲將軍戟邊的小枝在胳膊上劃了一條大口子,連兵刃也脫了手。
郭壯嬌和其他眾將見勢不好,拚命護著郭太逃向大營,那紅甲將軍卻不肯善罷甘休,竟一個人在後面直追到大營門口,等留守大營的白波軍出來抵擋,才止住了戰馬。臨走時那紅甲將軍似乎心中還有些不忿,又回身「唰」地射出一箭,白波軍大營旗桿上的郭字大旗頓時應聲而落,眾士兵見了,俱都面無人色,再無人敢出營追擊,眼睜睜看著對方大笑數聲,旁若無人地掉頭遠去。
一場生死血戰就以如此戲劇化的結尾劃上了句號。
生死關頭忽然來了援軍,饒是趙雲素來平靜,也不禁面露驚喜之色,張揚自然更是差點掉下淚來,待看見那位紅甲將軍驍勇驃悍、威風凜凜所向披靡的英姿,張揚感激之外更是多了幾分敬佩。眼看援軍草草打掃完戰場,開始列隊向城門弛來,張揚也帶人下城迎接。
雙方在城門附近相見,只聽對面那位紅甲將軍大聲道:「武猛都尉帳下司馬呂布奉命率軍來援,不知守將大人何在?」
張揚在城頭上早見識了對方的高強武藝和精湛的騎術,心中已是十分的佩服,如今一聽居然是呂布——三國第一猛將,不由猛吃了一驚,隨即大喜,連忙應道:「呂將軍辛苦了,我乃討虜將軍張揚,不知都尉丁大人何在?」
呂布聽見面前一身血污的少年將軍自稱是將軍,不由也微吃了一驚,定睛一看,見對方雖然身上多處受創,盔也丟了,甲也破了,模樣頗有點狼狽,卻神情鎮定,氣度從容,手提銀槍,不減豪邁之氣,尤其是胯下黑馬更是神駿非凡。
呂布當下稍稍收起幾分小視之心,微一抱拳道:「原來是張將軍,久仰久仰,都尉大人尚需兩日後才到,因戰事緊急,故命本人先行來援。」他雖只是軍中司馬,但因丁原部為大將軍直屬部隊,按地位並不低於張揚這個地方上的將軍,且呂布素來狂傲,眼中無人,所以這番話在他來說已是十分客氣了。
張揚滿腹興奮,自然不會和對方計較這些態度禮節,當下忙給他引見趙雲等人,呂布輕輕抱拳一禮,也不多話,當先領軍入城。
到了府中,甘茂等大小官吏也聞訊趕到,於是由張揚給雙方一一做了介紹。呂布對甘茂倒還客氣,對其他官員則毫不在意,眾人心中不忿,卻也不敢說什麼,倒是張揚見了有些不太高興,心中對呂布的好感頓時打了一個折扣。
寒暄已畢,眾人談起戰局,呂布道:「諸位不必擔心,白波賊肆虐,不過欺負壺關無人,我軍既到,破白波賊易如反掌,倒是大軍趕得急了,這犒賞補給的事還要請甘大人早做安排。」
見呂布話語中隱隱有小視壺關守軍之意,而且居然剛一到就要犒賞,眾人不禁面面相覷,張揚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有些僵硬了起來。最後還是甘茂老到,忙道:「大軍遠來,這補給犒賞之事自然由壺關負責解決,請呂司馬放心;呂司馬遠道來援,又剛大破賊軍,想必已很疲倦,不如先請入內安歇,稍後還要備宴為司馬洗塵。」
呂布聽了,也不客氣,微一抱拳,跟著甘茂召來的下人揚長而去。
張揚回到自己住的營帳,一臉的不痛快,郭嘉見了笑著勸道:「聽說呂奉先本是五原的胡人後代,雖相貌堂堂武藝高強,其實並不懂什麼中原的禮數,將軍你又何必要和他一般見識,何況他畢竟有救急之功,再則我聽說丁建陽為人賞罰嚴明,等他到了一切自然不同。」
張揚一聽心想也是,歷史上的呂布確實很傲慢偏執,儘管武藝蓋世,又有謀士陳宮相助,可卻仍然慘死小白樓,只不過是個莽夫豎子罷了。想到這裡,張揚便釋然了。
兩天後,丁原果然率主力趕到,在城外紮下大營後,丁原自隨前來迎接的眾人進城來到了府衙。
寒暄見禮已畢,甘茂首先長跪而起,拱手道:「此番白波賊攜匈奴人來犯,賊焰熏天,張使君更因此殉國,幸好有丁帥千里馳援,方使壺關不至於淪落敵手,合城百姓不至於遭敵蹂躪,甘某在此代全城百姓先行謝過了。」壺關的文武官員連同張揚一起忙跟著起身行禮。丁原不敢托大,也趕緊起身回禮。
重新落座後,丁原一手輕捋黑鬚,一邊宏聲道:「丁某慚愧,姍姍來遲,致使壺關損失慘重,若非甘大人和張將軍率軍以寡敵眾,拚力死戰,壺關早已不保,因此說到解圍之事,丁某委實不敢居功,來日定當如實上奏朝廷,為各位請功。」
這時丁原下首一位白面微鬚相貌和善的圓臉漢子笑著插言道:「早聽說甘大人昔日在匈奴中郎將的任上曾多次擊退蠻族的進攻,威鎮塞北,而張將軍拔白楊、降烈馬、戰匈奴,更是有數的少年英雄,在下當日就曾對大帥言道『有此二人在,壺關無憂矣』,如今果不其然。」眾人一看,原來是丁原帳下行軍司馬張楊。
張揚自到了壺關後天天忙著守城,與城內官員少有閒談的機會,一開始見甘茂人老膽小,對他的印象不咋滴,只是對甘茂的物資調度能力他一直是很佩服的,倒不知道甘茂原來還有帶兵的經歷,難怪壺關能在幾萬大軍圍攻的險境中堅持到了自己的來援,因此心中不免改善了當初對甘茂的印象,心裡起了幾分敬重之情。
甘茂聽張楊提起了自己昔日得意的事情,倒也頗為高興,忙笑著道:「那都是年輕時的事情了,不提也罷,倒是張將軍年紀雖輕,卻有勇有謀,這次可全靠他率軍奮力死戰,才堅持到了丁帥的來援,說起來他可據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