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文 / 野黛兒
御史言官們心中憤恨難平,嫉妒到雙眼赤紅,將修改了無數遍的奏疏攏在袖子裡,準備在金鑾殿上大幹一場。
自古武殊途,道不同想不相為謀,人瞧不上這些莽撞漢子身上的粗糙勁,不通墨,靠一身蠻力位列超綱,武將們譏笑人賣弄唇舌,手沒三兩力氣卻偏偏成日指手畫腳,心眼比針尖還小,屁大點事都能搬到朝堂上說上幾天幾夜。
武將們自來直來直去的,自然不屑與他們為伍,與這些靠嘴皮子吃飯的言官們相比,武將就顯得笨嘴拙舌多了,說不過人家,吵架更不是強項,聲音稍微高了點同對方爭辯幾句,便換來對方一陣狂轟亂炸,吃了幾次虧後,武將也學聰明了,看見人過來遠遠繞道而走,今日同樣如此,他們不想攙和其中,惹來一身腥,俱全神貫注的看向高高在上空蕩蕩的龍椅。
太平盛世年間,天下承平,沒有大規模的仗可以打,自先帝年間便被閒置,每天上朝不過是走走過場,裝聾作啞的做壁上觀。
乾化帝登基將三載,重武輕的現象並不比前朝好到哪裡去,這些武將們素來被輕視慣了,久而久之懶得唧唧歪歪去爭權奪勢。
只是今天武官心中難免激盪不已,對素未謀面卻名聲在外的姚傳奇格外感興趣,只可惜如今這位膽色過人,身體彪悍的小將正在養傷期間,無緣得以一見。
見獵心喜下對這位渾身是膽,重情重義的小將格外心疼憐惜,有心想去探望一番,偏又找不著人,如今得知姚傳奇身在大統領家裡養傷,正想著如何去登門拜訪。
武將們雖然粗魯率性,常被人嘲諷,但是他們又不是沒有一點頭腦,面上雖憨直,心下卻也十分通透的,高濱傑雖然被聖上訓斥了一通,聖上終究念著舊情,並未奪了其差事。
身為天子近臣,又有從龍之功傍身,只要不犯下通敵賣國大錯,這個腦袋絕對是穩穩的,沒人能夠撼動,被罵上幾句,罰點銀錢在他們看來並不算上什麼事。
試問站在金鑾殿內的武將哪個沒被帝王御史罵過譏諷過,次數多了,見怪不怪。
不過他們也很是明白,他們身為武將不宜與天子近臣走的太近,免得招來那起子噴子們口誅筆伐。
今天他們過來就是向皇帝討個旨意,可以正大光明的登門探望三頭六臂,有大神通的病人。
武將們鬥志昂揚只為了俊才。
戚湛走進金鑾殿的時候,莫名覺得有種芒刺在背的熾熱感覺,掀了掀眼皮子,斜掃了下方眾人一眼,冷若冰霜不緊不慢在雕龍漆金,氣勢高大的金鑾寶座上坐下,一佛寬大衣袖,背靠在鑲嵌著大量寶石的椅背上,雙臂搭在椅背上,居高臨下俯視著百態各不相同的臣武將。
帝王週身散發濃濃的黑氣,滿臉寫著,朕今天很不開心,很是生氣,有事快說,沒事給朕都滾蛋。
諸位朝工膽戰心驚的站在朝堂上,小心翼翼的拿餘光瞟帝王臉色,心頭一驚,這位臉色可真夠黑的,比鍋底還黑幾分,可見昨兒生了多大的氣,今天還沒消下去,從側面也反應了昨兒確實發生了大事。
不明原委,抓心饒肝猜測那位小將口中所謂不可對人言的第三件告御狀原因。
劉正明垂下眼瞼,神色比往常凝重幾分站在官隊伍裡,緊握到發白的手指,卻洩露了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並不是如同他外在那般表現出來的平靜,內心激動不已,苦熬幾十載,終於要爬到尚書之位。如今雖是暫代尚書一職,只要自己兢兢業業為皇家辦差,為百姓著想,想來這到嘴邊的鴨子絕對飛不了。
美味的鴨子飛到嘴邊,剛吃上一口,還沒來得細細品味,他斷然不會任這個天大的機會溜掉,失之交臂,引為終生憾事。
與劉正明暗暗得意不相同的事其他各部堂官,無不臉色憔悴的垂首一動不動的站在前頭,心裡七上八下,坐立難安的很。
所謂秘密,自是隱秘不可對人言的意思,二字雖簡單,卻力重萬鈞,險些將這些朝中重臣脊背壓彎。
哎,倘若與美人之間有了小秘密,尚可譜寫出一段風流佳話,抑或是同身份地位不如自己下官之間有了不可公開的秘密,也可以以利誘之,再不濟還可以以權壓制,如果對方冥頑不顧不肯就範,也不過頭點地,暗地裡偷偷那樣簡單,委實費不了什麼功夫,為他們出謀劃策甘願冒險的人多了去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使磨推鬼,無論如何總有解決的辦法。
但是如果突然之間與九五之尊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那又是另一番滋味,宛如打翻了五味瓶,滿心滿眼不是滋味,吃啥啥不想,睡啥啥不安,當真是五味陳雜。
什麼樣的人最能死防嚴守住那不定時爆發的驚天秘密,完完全全也不用擔心對方受不住外面的誘惑,洩露出一丁半點,除了死人,絕找不出第二個安全無虞的人來。
他們再如何位尊權貴,權勢滔天,終究只是為人臣者,遠遠沒到一手遮天,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地步,更何況對方是皇帝,是他們頭頂上的那一片天,總不能憑借手中權勢將對方整死整殘,永遠沒辦法說出秘密,用膝蓋想想此路鐵定不通。
冷眼瞧著,昨兒到現在,不過一天一夜,情勢已完全不在他們掌控之中。
也沒了底氣膽量與帝王對抗,向往日般同帝王據理力爭。
這些閣老重臣們心裡權衡利弊著,言官御史們卻顧不上許多,他們雖是區區小官而言,但卻沒人膽敢小覷這群口齒犀利的小官們,他們手握太祖「丹書鐵卷」免死金牌,自開國起便有不成規定,不殺言官。不論言官彈劾諫言是否有
有據可依,風聞上奏就是他們的天命。
官位雖低,下可直言參奏市井小民,中可監督彈劾皇親國戚,上可以匡人君,有個特別自豪的名稱:「諫言」。
既然有如此得天獨厚的面色金牌在身,秉持著過期不候,不用白不用的原則,都察院的嫉惡如仇的御史言官們紛紛跨出隊伍,爭先恐後的你一眼我一語唱起「彈劾諫諍」大戲來。
首當其衝遭殃的便是承恩侯,什麼自身不修,立身不正,教子無方,才德俱無,仗著國戚身份肆無忌憚行事手中權力,……,諸如此類種種,不一而足,但凡能打擊承恩侯的詞語,不管合不合適,一股腦扔到承恩侯頭上,其子那更是被形容成十惡不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罪行昭昭的大惡霸,欲除之而後快。
老老實實站在右邊武將們看著他們上下嘴皮子一開一合,屎盆子一盆一盆往承恩侯府上扣,心驚的同時莫名有些幸災樂禍,哎喲,終於有人同他們一樣遭受荼毒了。
走路眼睛長在頭頂上,不低頭看路,藐視路人如此滑稽罪名虧他們說得出口。
戚湛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人一條一條將罪狀羅列出來,不發一語,默默的換了個位置,腹誹一句,後面那雕刻的花紋硌的背疼。
劉正明聚精會神的聽著上樑不正下樑歪,嘴角抽了抽,暗暗有些鬱悶承恩侯不在朝堂上,不然聽到這些不知從哪裡搜刮出來的狗血兜頭淋下,指不定一氣之下歸了西去,戶部那攤子爛賬正好可以歸算到他上,死無對證多麼大快人心呀。
可惜可惜呀。
潑玩承恩侯府的狗血,繼續拿九門提督、京兆尹、京畿大營統領開刀,落井下石,背後捅刀,面上噴糞,讓人大開眼界,紅口白牙,管你有沒有做過,管你是否冤枉,但凡同結黨營私、濫用私權、圖謀不軌搭邊的罪狀,無論對不對口,悉數塞到這些人透上。
禁衛軍大統領也被殃及池魚,讓你簡在帝心,哼,如果你沒犯錯,怎麼會被帝王責罰,不欺負你欺負哪個!
照參不誤!
這些言官御史下黑手慣了的,管你是不是帝王寵臣,一參到底。
喬子昭舉著朝笏上下晃動,左右搖擺,真想抽過去,好端端的一個朝堂變成菜市場了,耳邊儘是蒼蠅在叫。
感慨,皇帝這個活真不是人幹的,小外甥委實可憐呀。
還沒等他感慨出一二來,朝堂如炸開了鍋般沸騰起來,皇舅大名也出現在激動不已的言官口中。
貴為皇舅,一個字「參」權當恭賀你開始入仕的賀禮。
喬子昭玉面發黑,抬頭瞪眼,言官了不起啊,老子也敢參。
會說人話了不起,老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不過喬子昭這人喜歡玩陰的,老子第一天上朝,外甥在上面坐著,老子得端著風度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心裡琢磨著怎麼收拾這些上躥下跳的跳樑小丑們。
這個還不算最具爆炸性的,言官御史們心潮澎湃,激動不已,終於又逮著機會噴皇帝了。
「御貓」那是什麼玩意?
一隻隨便找來的畜生竟然能被封為「御貓」,賜金牌掛脖,行走宮廷。
人不如畜生!
絕對不能坐視不理,帝王又如何!
諷諫的就是你!
血濺當場也不怕!
死了還可以名垂青史!
成為子孫後代的驕傲!
往後提起我等名字,只有光榮二字,委實死得其所!
逃過一劫的武將還來不及慶幸,就被這消息炸的頭暈眼花,何時有「御貓」這麼個祥瑞出現。
某骨孤陋寡聞了麼!
在場所有眾人驚了一跳,這又是怎麼回事,前面的事情還沒解決,怎麼又冒出一件天降祥瑞大事。
御史言官很是得意,你們這些愚蠢的傢伙,昨兒我們可是整整守了一整夜,眼皮子都沒合上,只等著今天一鳴驚人呢。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舉朝震驚!
作者有話要說:☉﹏☉b汗~~每天曝曬的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快曬成魚乾了~~
啊啊啊啊啊,還要再熬三天~~整整哂上五天才會結束!!早起也就認了,早睡早起,只當養生了好了,大太陽下曝曬,是個人都受不了啊~~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