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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文 / 野黛兒

    黑雲如翻墨遮天蔽日,颶風似拔山咆哮山河,暴雨如決河滔滔不絕,滾雷似千嶂驚天動地。

    白浪滔天,汪洋雨幕中,那一襲似血色織染而成的袍子成了天地間唯一的一抹亮色,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昳麗畫卷。

    任他山崩地裂,亦阻止不了從血海裡撈出來的少年匍匐前移的步伐。

    暗紅的髮絲繚亂的貼在少年如雪般蒼白的臉頰上,一雙眼睛卻比天空的星辰還要閃耀,煞白的唇上咬痕斑駁,唇畔殘留著殷紅的血漬,氣若游絲,卻透著力拔山河的執著:「擊鼓。」

    圍觀的人群不論禁衛官兵,抑或是百姓小民,無不為之動容,心潮起伏不已,紅了眼眶哽咽了喉嚨猶然不覺,百年間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壯舉,今天被這位瘦弱並不偉岸的少年以一種大無畏精神化腐朽為神奇般做到了。

    在場眾人莫不覺得胸口發堵,眼裡發酸,此時此刻,任何一種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只想狠狠哭上一場。

    不論他告御狀的原因是為什麼結果會怎樣,只這份豁出去的膽量勇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堅韌不拔的執著拚搏就值得人們為他肅然起敬,替他鳴掌喝彩。

    不過這一刻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聲響,抹著淚水雨水,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看向身後拖著長長血痕的少年。

    副統領只覺得渾身陡然冒上寒意,本以為鐵定見不到明日太陽的人,竟然硬生生的挺了過來,後二十幾杖雖有放水嫌疑,他敢打包票絕對是實打實的砸在身上,斷容不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太多手腳,幾無生還希望人,在這一刻向所有人證明了一個奇跡的誕生。

    當真是個頂天立地的硬漢,這一刻沒人再小瞧他,再笑話他瘋癲如斯,不得不令人佩服舉起大拇指。

    高濱傑長長吐出一口憋悶許久的濁氣,耳邊依然迴盪著少年孱弱的聲音:「多謝。」

    少年眼神執拗斷然拒絕了想攙扶他過去擊鼓的舉動。

    高濱傑有一瞬間的失神,這還是當初見到的那個風姿楚楚,如雪中嬌花,似姣姣女子的少年麼?

    仰頭,任冰冷的雨水沖刷下來,眼角的濕潤隨著大雨濺飛,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單薄纖細的身軀竟能在不亞於煉獄般的殘酷洗禮下生存了下來。

    正出神間,耳邊忽然想起如炸雷般的鼓聲,抬首,遙望,再也移不開視線。

    紅衣,烏髮,玉指,長身玉立於天地間,不似立於鼓前,而似廝殺於千軍萬馬之中,如火戰袍獵獵作響,紅色戰旗高高飄揚,驚天動地的馬蹄聲捲著煙塵滾滾,那人臨危不亂,持刃遊走間鮮血噴濺,敵方人頭落地,片刻間收取了又一敵對性命。

    烏雲壓上,暴雨傾河,電閃雷鳴間,鼓聲不歇,在場眾人無不震撼不已,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雷鳴的般的掌聲響起,倘若所有的將士都如眼前少年般堅不可摧,何愁我大隆朝江山一統,何愁賊寇犯邊,何愁橫掃八荒。

    姚傳奇緊緊的抿著唇,雙眸直直穿透重重雨幕,落在城牆上,揚唇一笑,這曲由鼓聲揍出來的十面埋伏權當送給那一家子的祭歌。

    終有一日要光明正大的將爬上雲端的那些人推向萬丈懸崖,跌進無邊的地獄,生生世世死無葬身之地。

    深邃的黑暗裡,隱藏的仇恨是滔天的怒火,是渴望鮮血的刀鋒,只待來日揚刀刮骨。

    戚羽雙臂撐在城牆城沿上,雙拳緊緊握起,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眼眶發紅,喉嚨裡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怎麼會忘記,也是在這個風雨交加,雷鳴電閃的天氣裡,沖天火光裡,那唯一的親人渾身染血,衣裳髮絲焦枯,將自己抱出火海,溫柔的在自己耳邊一再叮囑:「從今後哥哥不能再照顧你了,往後一切都要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你自己,裝瘋賣傻是唯一的活路。枯井裡的面具足以維持到你成年,在不能確保自己安全無虞的時候,不許將面具揭開。待你十八及冠之際,哥哥會在京城等你。」

    淚水無聲的沿著眼角流下,順著臉頰隱入領口,站在他身側戚湛眼神一暗,少年眼角的淚水似一把看不見的軟刀輕輕的在他心口劃了一下,細密的痛楚蔓延開去,戚湛深呼吸一口氣,向來冷酷如鐵的心腸控制不住為少年心疼,抬手輕輕的擦拭掉他眼角的淚水,戚羽朝他笑,戚湛柔和了雙眸鎖在少年如玉雕精緻的面容上,手掌伸過去,戚羽反扣住他的手心,兩人十指相扣,溫熱的體溫流轉在相扣的掌心,空著的手將少年抱進懷裡:「去御書房,陪我一同審案。」

    喬子昭抿了抿唇,想張嘴說什麼,長歎一聲,鼓聲響,天門開,朝堂之上也不知會掀起何等風浪。慢慢跟隨在兩人身後走下城牆。

    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曹德義躬著身體上前,壓低聲音道:「承恩侯家正忙的一團亂,竹籤太深,又傷在眼睛上,御醫們束手無策,也不敢貿然拔了去。周家公子中途倒是醒來一次,人嚇的神智俱無,屁滾尿流,狀如癡兒,哭哭啼啼不已,承恩婦人得了消息,心痛過度,一直昏迷不醒,承恩侯神智倒是清醒的,只整個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漸顯老態龍鍾之感,奴才冷眼瞧著,闔府只他們家二小姐倒是個能人,傷悲之餘在劉大人的協助下,倒也能撐得住場面。奴才細細觀察了幾下,那二小姐傷心不似作偽,只眉眼間多有神思恍惚,常常盯著某樣東西便出了神,臉頰耳朵跟塗了胭脂一樣。」

    「難為你這麼心細了,幸好你是個內宦,不然這樣裡裡外外將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看的如此仔細,還不把你歸為登徒浪子一類,仔細要你負責終身。」戚羽莞爾一笑:「春天到了麼,人家一個姑娘家,難得思一回春,便被你眼尖的發現了。」

    「……」老子就看了幾眼,更何況老子是個閹人,負責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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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戚湛換了套乾淨的衣裳走過來,將少年頭頂的帽子往下壓了壓,戚羽問:「我穿起太監的衣服可還像個樣?」

    戚湛側頭上下打量了一眼:「好像少了些什麼?」

    戚羽左顧右盼覺得衣服挺合身的,瀟灑的轉了個圈:「挺正常的呀。」

    曹德義輕笑,將手裡的佛塵遞過去,戚羽笑:「怪得不你看著不順眼呢,沒的佛塵在手,在御書房裡伺候終不像那麼回事。」

    戚湛點了點他腦袋,問曹德義:「承恩侯聽見鼓聲,可有反應?」

    曹德義回:「倒是嘀咕了句好端端怎麼會有戰鼓聲響,便急著吩咐家人去城裡尋找名醫聖手了。」

    戚湛冷笑:「那麼個玩意當寶貝疙瘩寵著,連國家大事都拋到腦後,連個輕重緩急都分不清,能長長久久的立於三班倒真是怪事一樁了,如今可好,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戚羽皺眉道:「傳奇敲的不是戰鼓,萬萬不能造成這個誤會,萬一有人揪著不放,少不得要打一陣嘴仗。明明敲的是十面埋伏,竟糊塗至此分不清楚。」

    太平盛世,京師之地,敲響戰鼓,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嫌命長了才會幹這蠢事。

    聽不懂便不要亂開口。

    還有臉說自己是朝廷高官,竟然連個戰鼓都搞不清楚。

    戚湛看向坐在一旁喝著茶水的喬子昭:「張伯仁是個牆頭草,眼看是沒用了,小舅舅整日閒著也不是個事,不妨替朕接了這個差事如何?」

    「噗」喬子昭含在嘴裡的茶悉數噴了出去,嗆的臉色都發白,咳的驚天動地,連話都說不周全,連連擺手,他可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京師遍地都是勳貴皇親,他才不要放著綾羅綢緞,美酒佳人的好日子不過,自討苦吃整日與這些尸位素餐的權貴打交道。

    陽壽起碼折損十年以上。

    戚湛緩緩掃了他一眼,不置一詞,戚羽嗔了戚湛一眼,上前替喬子昭撫胸抹背順氣:「小舅舅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了,只差撅了過去贊同你的提議。你也真是的,這麼大個喜訊便迫不及待砸到舅舅頭上,也不知緩一下再慢慢說給舅舅聽,讓舅舅好好歡喜一場。」

    喬子昭睜大雙眸,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手顫抖的指著:「你……,你……斷章取義,顛倒黑白。」

    戚羽一錘定音:「你瞧,舅舅多激動啊,眼含淚花,明顯是應承了下來。」

    戚湛附和:「舅舅不必激動,你的卓越才能朕是看在眼裡的,這個區區京兆尹一職,舅舅做起來簡直易如反掌。」

    兩人全然無視喬子昭的抗議,一說一笑間將事情給定奪了下來,同時也預言了張伯仁的下場。

    雷鳴鼓聲,震驚了這個朝野上下,難得休沐在家歇息的臣武將瞠目結舌不已,震盪的心神久久不能回籠,醒神後,便催促家僕沐浴更衣,官坐轎,武將起碼直奔宮門。

    官擰眉心狂跳,天有異象,勢必有妖孽出啊。

    沉眠百年的登聞鼓,竟然有一天會在大雨滂沱的雨天響起。

    武將則不然,全然是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眉飛色舞揚鞭催馬,倘若不是還有一絲神智,險些當街縱馬。

    事後少不得要被那起子博古通今的酸腐人狠狠參上一本。

    武將狂喜,如此橫空出世的俊才一定要吸納到軍中為朝廷效力,征戰沙場。

    官愁眉不展,如此命硬詭譎的怪人,斷然容不得他在朝堂上興風作浪。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寶貝們的雷,群麼一個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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