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蟲已抓) 文 / 野黛兒
藍天白雲,清風徐徐,鯉魚池水清魚肥,數以千計的紅鯉倉皇逃竄,岸邊面如冠玉的風華少年,嘴角抿出一條冷酷的線條,好整以暇的看著水面上方冒著氣泡的地方。
水下的秦美人緊抿朱唇,雙眸冰冷的投向岸上的少年,嘴邊挑起嘲諷的笑,跳下來的一瞬間,她就猛的猶如長鯨吸水般存足了一口長氣憋住,她自幼生活在水鄉江南,深諳水性,自是不懼這清可見底的湖水,如若不然也不會陡然心生毒計算計少年。
憋屈在水中的感受並不好受,秦美人志得意滿的閉上眼睛,嘴巴緊鎖,只偶爾吐出個氣泡,任身體緩緩往水底沉去,表情平靜的等待著貼身丫鬟紅袖的支援,只待她大聲呼叫「救命」那一刻,一切都將不同,賤人勢必身敗名裂,而自己也會因寧死不屈以保清白得到皇上的憐惜,青雲直上自不在話下。
水面的漣漪漸漸散去,慢慢恢復平靜,戚羽神情恬淡的問:「人制服住了?」
映寒帶著兩個小宮女,三人取來五支翠竹魚竿,輕聲回話:「小路子和小雙子將人扣在亭外,等候主子發落。」
「嗯」戚羽瞥了一眼足有三寸長的銀鉤,滿意的點了點頭,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慢條斯理的將所有魚鉤取下集中到一支魚竿上。
戚羽並不解釋提著魚竿,吩咐她們帶上馬扎、果盤等慢慢沿著階梯走到岸邊,映寒將馬扎支起,小宮女安置好三足小几,擺上果盆點心,恭敬的退到戚羽身後。
「風輕雲淡,春光如許,魚兒肥妹,正是適合垂釣的時候。」戚羽抓起四支魚竿,纖細皓白手腕看上去沒有半分力氣,輕飄飄將所有魚竿擲向四個方向,水紋微微波動,四支竹竿圈起的中間泛起渾濁,咕嚕咕嚕冒出一串水泡,戚羽冷笑一聲,悠然坐在馬扎上,將剩下的魚竿甩向遠處,魚鉤上並沒有放上魚餌,空空如也卻泛著寒光垂在水面下。
「我也來學回姜太公他老人家垂釣,說不定也有願者上鉤,倒不失為一樁事」戚羽不疾不徐的輕語,捻起一塊點心吃,意興闌珊的斜視毫無動靜的水面。
殊不知水下秦美人此時心驚肉跳,面色駭人,從天而降四根堅韌不拔的竿牢牢的將她的衣裳四角釘住,任她使出吃奶的勁,不能撼動分毫,本就充血的眼睛,此時猩紅,胸口憋的火辣辣疼痛,張大嘴巴,咕嚕冒出一大片水泡,冰冷的湖水趁勢無情的灌進鼻喉耳朵間。
臉龐在水下看去分外猙獰,拚命掙扎,此時她慌了,動彈不得,想呼救卻被來勢兇猛的水嗆到,徒勞無功。
心裡恨極了紅袖這個不中用的賤婢,更加怨恨這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竹竿。
為了活命,只能使出渾身力氣掙扎,再也顧不得定好的謀劃,正惶恐不安掙扎,嘴巴猛然喘著氣,五支明晃晃的魚鉤突兀的鉤起她鼻孔、耳朵、嘴巴,慘絕人寰的叫聲卻因深水的阻隔,傳到岸邊,只能依稀聽見幾聲淒慘的悶哼。
水花翻滾,沒一會兒功夫清澈的湖水被染成刺目的鮮紅。
映寒同兩個小宮女被這突然的一幕驚到,臉色一變,小心的描向抬頭望天正在看雲卷雲舒的少年。
戚羽回頭睇了她們一眼,三人面色泛著蒼白,束著手腳趕緊低頭,戚羽輕描淡寫道:「忠心這種東西運用得當,自是可以助其主騰飛,如果心有餘而力不足,忠心只會成為催命符,好心辦了壞事。」
隨意掃了幾人一眼:「我不需要你們任何人的忠心,只消在我需要的時候,奉上誠心,其他時候,是否忠心對我來說並不是重要。」
三人聽了少年的話,不知如何回話,此時此地顯然不是表忠心最佳時間地點。幾個月下來,她們也算多多少少摸清少年的脾性,看似漫不經心,一切隨意不在乎任何規矩,內裡卻是格外的陰狠毒辣,下手那叫一個毫不留情,不喜彎彎繞繞,更不喜人湊上前胡亂獻上看不透摸不著的忠心。映寒因貼身伺候,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喜歡下人做事實在勤勉,而不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耍心眼玩心機,但凡遇見這種情況,落在少年手裡的人就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四周的氣氛跟凝固了一樣,透著股灰敗的死寂,溫暖的陽光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戚羽懶懶的攪動著手裡的魚竿,冰涼的眼神深處藏著陰霾,隨意投向遠處,既然有膽做下構陷我的事,就得有命承受結果。
以德報怨,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
他的人生只信奉,寧可我負天下人,天下人休的負我,他就是這麼一個自私涼薄狠情的人。
微風佛過,吹出片片圈圈漣漪,那艷紅耀眼的猩紅色格外顯眼,觸目驚心。
映寒斟酌再三,咬了咬唇,這事鬧將起來,即便主子如今受寵,也勢必會被牽連,輕輕上前,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主子,秦美人行事惡毒,不小心落水性命危在旦夕那是咎由自取,主子犯不著為了這種人,髒了自己的手。」
戚羽微微一笑:「本宮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問心無愧,本宮不過閒來無事,在岸邊垂釣消閒,豈會有神通預知有人不留神踩了石塊,腳下打滑一不小心掉進水裡呢。」
「岸邊濕滑,這腳下沒站穩也是常有的事」映寒顫著聲音道:「即使有人看見她投湖,我們也可以說是她突然瘋癲自己跳水的」。
「造孽呀,好端端的一個美人怎麼如此想不開呢」戚羽捂著心口歎息,眼裡露出憐憫之色:「哎,說不定是給李三順這奴才傳染了呢。」
映寒斂眸,既然早已宣誓跟著主子,忠心主子,不管事實如何,此時此刻只能一口咬定秦美人魔怔了。
戚羽扔掉手裡的魚竿,任它隨手
飄走,吩咐映寒她們收拾好東西,優哉游哉的走回亭子間。
水面晃動,遠遠便瞧見一個東西隆出水面,浮在水上。
餘光也懶的施捨過去,一臉漠然毫無負擔的往回走。
遠遠隱藏在暗處的戚湛走出陰影,雙眸黑如烏雲,深不可見,周圍的內監御前侍衛皆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喘。
饒是他們見慣世面,看盡後宮世態炎涼,然而這一切在少年這一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起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誰見過上一刻端著張風華絕代的笑顏,下一刻笑瞇瞇將一個人活活給溺死在水裡,而且是這樣陰毒狠辣的手段。
戚湛收回視線,沉著張臉問:「你們當中誰有能力同時拋擲出四支長桿擊碎池底的鵝卵石,巋然不動扎進泥底?」
眾人心頭一振,尤其向來以武藝高絕的御前侍衛此時直面感受更加明顯,臉色羞愧,默不作聲,侍衛隊正皺著眉回:「卑下慚愧就算是全力以赴情況下亦不能做到同時將四支拋出,更別提還精準的擊破石塊,落在時需的地方。」
默默抽了口氣,徒手擲物,速度、準頭、力道委實難以控制,而且對方是在沒有任何助跑,隨手跟丟石子似的,扔出份量不輕,長度可觀的竹竿,這衝擊力、力勁就更加難以調控了。
戚湛擰著眉,橫掃眾人一眼,漠然想到少年剛才安然若素的表情,心情更加複雜。
身負絕學智勇雙全,如今卻困守在後宮方寸之地,平生所學才華得不到施展,亦不能為我所用,著實是件憾事。
誠然少年的昳麗無儔的容顏十分吸引他,妖嬈身段讓他著迷沉淪,不過與少年暗藏的那股勢力能力相比,傾城容顏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意罷了。
戚湛吁了口氣,陰沉著臉:「著人將鯉魚池包圍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一步。今兒發生的事如果洩露出一句,仔細掂量掂量你們有沒有他心狠手辣。」
眾人齊齊倒抽口涼氣,回想起少年進宮後的種種手段,冷顫連連,這他麼的哪裡是一個人不解世事的少年,整一個殺人魔。
金莎橫死、李三順活活杖斃,眼下這位美人看情形多半是活不了了,即使命大還有一口氣,還不如死了痛快。
在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後宮,往往得以善終成了奢侈的願望。最為晦氣淒慘的便是沒有恩寵傍身,下場當真難以預料,終究是逃不過一個死字,只是這過程卻是會將人活活折磨瘋掉。
宮廷內苑,人命就是如此這般不值一,雖殘酷,卻是顯而易見的。
幸好他們只是負責皇宮守衛的,並不會與少年發生直面衝突,更加不會不長眼睛得罪少年。
秦美人雖是一介女流,卻敢犧牲小我,火中取栗,這份難能可謂的勇氣實在令人刮目相看,敬佩不已。
可苦了一起子內侍,他們還得時時刻刻面對少年。
戚湛扔下句話,讓人將秦美人撈出來,直接送到冷宮去,降為宮女。
美人不再美麗,沒有賞心悅目的價值,存在也是沒有任何意義。
戚羽支著腮幫,饒有興味的打量拿著花瓶,裡面插著嬌嫩迎春花的戚湛,戲謔:「鮮花美人如此多嬌」邊說邊舔了舔色澤紅潤的雙唇:「著實令人胃口大開,食指大動。」
被調侃了的人,微微一笑,將花瓶擱在一邊,信步過去,抬起少年下頜,低頭輕輕印下一吻:「卿才是真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