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蟲已捉) 文 / 野黛兒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國母一怒,不遑多讓。
素來寬和賢淑的皇后,竟罕見的露出鋒利的獠牙,以雷霆手段強勢的震懾宮闕。
這讓習慣了皇后一向平和行事作風的嬪妃,多少有些不適應,心裡惴惴不安,心有算計的人,不免往深裡想。
不過後宮嬪妃如何作想與領了懿旨的曹德義沒多大關係,他命人將東西十二宮的總管掌事姑姑集合在一處,跟在他身後,進了內務府。
內務府的副總管及大大小小的頭頭內宦謙卑的迎了上來,謹慎的觀察著曹德義的神色。
曹德義略掃了小心翼翼的眾人一眼,也不多於他人饒舌,走到廊下站立,黑亮的眼睛即使在陽光下看去,依然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內務府眾人心臟狂跳,強作鎮定,低頭彎腰齊齊站到一處,十二宮總管掌事姑姑默默無聲的匯合到曹德義身後。
曹德義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慎行司的人來齊了嗎?」
話落,隸屬慎行司的太監宮人出列,往前走了一步,曹德義冷冷一笑:「你們能在慎行司當差,手下有幾把刷子,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皇后下了懿旨,要立即杖斃李總管,你們就要做到心中有數,閻王讓你三更死,容不得拖到五更天。」
攏著袖子的手一抬,淡淡道:「將李三順抬出來。」
立刻有人進了內屋,一絲不苟執行命令,將李三順架到長條凳上抬了出來放在內務府的天井中間。
曹德義一順不順盯著渾身狼狽奄奄一息的李三順,側頭吐出口濁氣,顯然是聞到了對方身上那令人作惡的臭味。
轉過身來,對著十二宮高位份的眾人露出耐人尋味的淡笑:「你們都是主子身邊得用的人,掌管一宮大大小小事務,今兒也給我將眼睛擦亮了,好好看一看慎行司的人是怎麼杖責欺君罔上,膽大妄為的罪人的。」
眾人心裡發楚,諾諾的應了聲。
欺君罔上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不管你地位有多麼顯赫,背後有多大的後台,也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字。
沒被株連九族,已是皇恩浩蕩。
在場諸人,沒一個是不是目明心亮的人,他們雖不是很清楚李三順私下究竟犯了多少人神共憤的惡行,不過今兒皇后口諭上羅列的罪證,他們倒是聽的一清二楚,多多少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嫌疑,隨隨便便將有的沒的屎盆子扣在了李三順頭上。
慎行司的太監本想將李三順的嘴賭上,以防他哀嚎喊冤,定睛一看,李三順已是只剩一□□氣,半睜著渾濁的雙眼,不知在看向何處,嘴角歪到一邊,哈喇子不停的順著下頜往下淌。
得了,不必浪費抹布了。
幾個身材高大的太監,目露精光,提溜著他後頸,像烙煎餅似得利落給李三順翻了個身,按著他的後腦勺,耳邊依稀傳來喉嚨深處的悶哼,行刑太監恍若未聞,對身邊同僚一使眼色,不絕於耳的棍棒聲頓時響起。
沒有眾人想像的慘絕人寰,哀嚎遍野的聲音響起,只有凌厲破空的棍棒打在厚實的臀部上的悶響。
更沒有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慘狀發生。
不過越是這樣的無聲的行刑,越令在場眾人身體發軟,嘴唇發乾,渾身衣服瞬間濕透,緊緊的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曹德義目光放空,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輕微呼吸聲和刺耳廷杖劃破空氣的聲音,無聲笑了。
看似重重舉起,落下的力道卻控制的十分老練,不會將人打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淋,然而卻會讓受刑的人感到生不如死,因為渾身的筋血五臟六腑都被棍棒給狠狠碾碎了。
行刑的太監頭是經過慎行司精挑細選指派出來的,看到曹德義狀似無意遞過來的眼神,心裡更加確定今兒這差事沒辦砸,領會了他話中的深意。
雖明言立即杖斃,不過這杖責裡學問深了去了,拖長行刑時間,也有借口敷衍過去。誰讓人家身體壯實,是個耐抗耐打的主兒。
狠狠唾了塗抹,手掌牢牢的按著李三順的腦袋,面露狠戾:「倒真是個難啃的硬骨頭。」
對著曹德義等人歉然一笑,側頭對用刑的人喝道:「沒吃飽還是怎麼的,棍子給我高高舉起,往死裡打,耽誤了皇后的差事,你們脖子上的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聞絃歌聽意,用刑的人自是聽出頭頭話中未盡的含義,面露凶相,棍子高舉過頭頂,帶著罡風直往李三順身上招呼,那頭目眼珠子一轉:「哎,都是死心眼還怎的,別緊盯這一塊兒打。」
這名小頭目抽空擦了把腦門,心裡暗忖著用刑時間,冷眼瞧著,內臟怕是給打爛了,接下去該是令人悚然的骨頭碎裂的聲音了。
見曹德義並不叫停,行刑的人自不會罷手,一寸一寸往上挪換地方用刑,曹德義這時才收回放空的視線,歎息了一聲:「上天有好生之德,咋們皇上最是寬仁念舊情的,說李總管早年間伺候先皇有功,不好將人打殘打廢了,驚駭了先帝,去了底下伺候先帝豈不是大大不敬。」
用刑的人手一頓,只見他稍稍揚手,內務府副總管忙不迭上前聽差:「李總管雖犯了罪,得到如此下場是他咎由自取。不過南妃娘娘憐恤其年老體邁,特恩賞他一個全屍,這人呀,一旦去了,終是要入土為安的。」
太監身體殘缺,進宮的時候就已少了零件,這上面既然額外開恩,賞了全屍,這下面的人就得招辦。
宮裡太監閹割後,少了的那
塊寶貝,當場就被保存好,放在一個對方監管。
只有高位份的總管才有能力將寶貝要回來,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副總管連忙帶人進去尋找,這外面的用刑不得吩咐,自然得繼續。
骨頭卡擦斷裂的聲音,讓人聽的頭皮發麻,心臟發緊,差點跳出喉嚨口,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白,身體不禁有些踉蹌,卻不得不穩住心神,繼續圍觀。
只怕此時此刻這裡所有人恨不得耳聾目盲心塞,就此暈厥過去算了。
沒一會兒功夫副總管沮喪著臉,無功而返,向曹德義告罪。
曹德義斜了他一眼,看得對方臉色慘白,這時一個太監上前磕頭:「奴才錢永道見過曹總管。」
曹德義詫異的多看了他幾眼,這人不正是被從飛羽宮攆出來退回內務府的那個掌事太監,竟短短幾日混到了李三順身邊,似乎還混的不錯,不禁露出感興趣的目光。
錢永道說:「這事副總管並不知情。最近這幾日李公公愈發瘋魔了,前兒半夜忽然神神叨叨起來,說宮裡有人打他寶貝注意,遂遣開了守夜的奴才,出了房門。李總管精神頭不大好,奴才們不放心他獨自一人出門,便偷偷摸摸跟了過去,便見李公公走到了雞捨旁。奴才們當時很納悶,半夜三更的莫不是餓了不成,仔細一瞧,李公公在雞窩邊挖了個大坑,從裡面抱出一個罐子,嘴裡嚷嚷著『幸好藏的深,沒人偷到到我的寶貝。』」
這時另外一個小太監插言道:「當晚月色不錯,奴才看的真真的,那罐子確實是放置奴才們寶貝的罐子。李總管這心神恍惚的毛病有段日子了,還威逼奴才們,不許將事情透露出去,不許找太醫過來醫治,奴才想,當時李總管肯定是想仔細檢查下寶貝在在裡面,誰知一個錯眼,李總管寶貝掉在地上,驚得奴才們魂差點飛了,飛撲上前想在掉到地面之前搶救回來。天意弄人,剛好一隻大公雞躥了過來,一口將李公公寶貝給叼走了。等奴才們費了一番功夫將公雞捉住,掰開它的嘴,已是晚了,連個渣滓都沒看到。」
曹德義愣了好一會,餘光無意一撇,喲好傢伙,眾人都被他們精彩絕倫的故事給吸引住了,正聚精會神的豎耳朵聽呢,就連用刑的人也是手下沒半分力氣,有一下沒一下的放空響,側著身體,生怕錯過一耳朵。
曹德義掃了他們一眼,眾人訕訕一笑,接著用刑,只耳朵還支稜著,隨時注意這邊的動靜。
曹德義面露沉重:「你們說的話可是屬實,若果有半點弄虛作假,李三順的下場你們可是親眼見著了。」
回話的兩人及同李三順關係親近的太監噗通的跪下,指天發誓,絕無半點虛言。
在場眾人皆唏噓不已,竟沒一個人看出李三順已風魔多時,一想到他寶貝的下場,忍俊不禁,讓人駭然驚悚緊張的氣氛,頓時散去幾分。
轉而又想到,險些一口氣上不來,驚嚇過去,虧的這幾日,李三順沒往皇帝後面湊,倘若他不分場合發起瘋來,做出不利帝王的舉止,令皇上發生不測該如何收場。
眾人不敢再想下去,曹德義臉色也變的凝重起來,深呼吸口氣,朗聲道:「立即杖斃。」
語氣裡的陰狠令所有人心頭發慌,顯然曹總管也是想到那一茬。
曹德義帶著回話的一群人急急忙忙走了,副總管躬著身體抹了把汗,望了一眼筋骨俱寸寸碎裂,軟成一團肉的李三順,嘲弄一笑,死了也不讓人安生,活該寶貝被雞啄了。
啐了一口濃濃的痰:「去找個面疙瘩捏個寶貝給李公公帶上路吧。」
說完也不管他屍體,進門灌水解渴緩伸去了。
用刑的小頭頭倒也機靈,命人拿個蓆子將人草草一裹,胡亂扔在一棵大樹下,這接下來的事,就輪不到他們操心了。
哪兒涼快呆哪兒去,小頭頭帶著人也走了。
剩下的人一看,上峰都散了,他們還愣在這裡幹啥,該幹嘛幹嘛去,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