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文 / 蘇如憶
傍晚已過,未時時分,君上楚遇終於出現在昭崇殿。
待眾人異口同聲「君上萬歲」之後落座,昭崇殿內已是座無虛席,只除了一處。
「娘娘,環嬪還沒到。」戚妃的近身宮女胭脂湊近了戚妃,壓低了聲音道。
戚妃循著胭脂的目光過去,稱心侍立之處不見環嬪霍媯。下意識想到一種可能,戚妃自是冷冷一笑:「估摸又想到什麼爭妍鬥艷、魅蠱君上的招數了。」
再偏頭不經意一瞧,戚妃瞧見坐於自己下首的人,一身素淡粉色宮衣,面上妝容難掩的三分病態,身形略微消瘦,可這分病態反倒添了幾分病弱之美。流雲髻上並無什麼貴重裝飾,僅一枝簡單通脆的白玉簪便挽住了發。
「白嬪妹妹身子病弱,深居簡出。本宮入宮多年,見過白嬪妹妹的次數少之又少。今日再見妹妹,妹妹面色似是好了許多。」戚妃側首,細細打量了片刻,方辨認出身側所坐的正是許久不曾見的白嬪。
白嬪閨名白嫿,也受過寵,只可惜福薄,不多時染了病,君上便予了白嫿嬪位,自此便將白嬪安排在寢宮玉瓊苑將養。
前幾日太醫稟告說白嬪的病有起色,自請赴宴。
白嬪的聲音柔弱輕緩,婉然的笑容卻似帶了幾分無力:「勞戚妃娘娘掛心。」話音剛落,白嬪眼神落處卻至高堂之上那個一身黑色蟒袍、狹目薄唇的男子,那眼神中滿滿的哀怨情意。
興許是身在宮中卻又許久少於接觸宮中人的緣故,白嬪週身的病弱之氣為她平添了許多與世無爭的氣息。這種氣息已然少見了。
「娘娘,太醫叮囑過夜裡不可受冷。」白嬪的宮女芷蘭在白嬪身上多添了件素色披風,悉心叮囑道。
戚妃與胭脂下意識對望一眼,這個白嬪身似柳絮,病根難消,看來是難以復寵了。
「君上今日氣色甚好,想來已然痊癒了。」昭崇殿上,淮南侯楚揚聲音清亮。
楚遇坐於高堂之上,黑色蟒袍甚為霸氣,楚遇狹目瞇起,薄唇彎出一個弧度:「孤之病機多虧太醫調理。且孤身負社稷,也不敢病倒。」
兩處眼神相對碰撞,不過都是心照不宣。
淮南侯楚揚自是知道楚遇裝病的事實,那日合歡院中突然從二樓閣傳來的男聲,他只消一聽便辨認出了:「君上鼎足天下,心向社稷,愛社稷勝於情愛勝於一切,在君上即位之時臣下便已經有此認知。只是希望今日的君上、以後的君上也是如此。」
這種認知,也是讓他在看待楚遇這負心人、一國之君的身份時無法拆解看待的原因。
「淮南侯忠君之心孤甚是明瞭,今日宴席的第一杯便讓孤以這忠君之心敬淮南侯。」楚遇舉杯,狹目中幽深如潭水。
淮南侯楚揚這次倒很給楚遇面子,舉了杯便直接飲了下去:「讓君上敬酒臣下愧不敢當,若是君上同意,臣下倒想討個恩典。」
恩典?楚遇狹目微動,兀自將杯盞中酒飲入口中。
「酒不醉人人自醉,淮南侯可是醉了?」信王楚宴看著楚遇動作遲緩,廣袖隨著飲酒的動作遮面難以瞧清神色。
淮南侯楚揚面色不改:「信王知道的,我酒量不差。」
「那淮南侯說說,要向孤討個什麼恩典?」楚遇放下杯盞,廣袖一揮,直掃几案,動作利落。
淮南侯楚揚挺直了腰板,走到昭崇殿中央:「臣下看中了君上那位環嬪娘娘的宮女,請君上賞賜臣下帶回淮南。」
當淮南侯楚揚說到環嬪之時,那高堂之上的君上楚遇、下首坐著的信王楚宴神色都微微變了變,卻在楚揚說完整句話後面色才又恢復。
信王下意識覷了一眼楚遇的神情,楚遇只是微微頓了頓,旋即肆意笑出了聲,笑聲肆意在昭崇大殿之上:「淮南侯至今尚無妻妾,是孤未曾留心。來人,將風月台的宮女都召來,由淮南侯瞧瞧。」
「君上,環嬪宮中的宮女是何去處,是否該先問過環嬪?」戚妃適時說道,只要環嬪說一句「不」,她也想知道究竟君上會否為了一句不肯而令淮南侯丟臉。
「謝戚妃娘娘為我家主子說話,我家主子說過,但凡君上的決定都是對的。君上金口應下,我家主子必然不會不通情理。」稱心立在原處,對著戚妃的方向道。
淮南侯楚揚看到稱心說話的方向,方意識到這個滿座空下的座位的主人是那個妖妃環嬪,那麼……側一偏頭,看到在那個座位不遠處坐著的柳婕妤。
「侯爺,伺候我家主子的宮女都在這裡了,雲兒、靜兒、婉兒、露兒,不知侯爺看中的是哪個?」待風月台的宮女盡數到了,稱心方道。
待確認過柳婕妤的模樣,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個女人騙了他!再看眼前的四人,分明都不是她!果然……淮南侯楚揚只覺得自己的牙齒吱呀作響,果然是謊話連篇啊。那個女人站在長樂宮門口在他跟前撒了這麼多謊,他居然還會相信她!
咬咬牙:「君上,臣下深覺已然三年未回京城,故而想要多逗留些時候。至於臣下討要的恩賜,臣下也覺唐突了環嬪。」
稱心雖然疑心淮南侯的突然改口,可好歹也要等著高堂上那人發話。
楚遇眉頭微微一皺,舒展開來一雙狹目瞇得甚緊:「淮南侯既是想留京住著,那便不要住在驛館了,恰好故相家的宅子孤覺得甚好,你就住進去吧。你們四個都是熟知宮規禮數的,都跟著淮南侯伺候。回頭孤讓尚宮局再給風月台調撥幾個宮女。」
淮南侯楚揚詫異抬頭,反應過來方謝恩:「臣下謝過君上。」
淮南侯楚揚私自買賣宅邸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楚遇這樣一說,倒是讓所有人都覺得是君上的意思了。
可信王楚宴聽楚遇這樣的安排,坐於几案一側卻幾無表情,反倒是眉頭不經意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