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花開好顏色 文 / 暻秀
待到用過早膳用過早膳,用過早膳估摸著便是皇上下早朝的時辰了,王娡隨手披上一件花鳥魚紋的赭紅色外衣,信步朝御花園走去。
御花園有百里丹桂,盛開之時,長安城內芬芳撲鼻,如沐花海。
王娡一路上被這樣的香味感染著,連帶著人也鬆快起來。然而不多時,她便想起皇后的丹桂香,心中復又沉了下來。
想來如今,皇后還是在日日焚燒此香罷?不知皇上每每去往未央宮,心中是何等情緒?
只是,他也不常往未央宮去就是了,哪能聞到自己親手賜給皇后的香料呢?可憐皇后,唯一的一點能讓她感念到皇上的東西,還是皇上刻意加害於她的。
王娡想著,淡淡歎了一口氣。
走出百餘步,御花園便在眼前。金秋時節,雖有花枝殘敗,卻是被宮裡的花匠打理的妥妥貼貼,只顯出一片百花盛放的景象,讓人辨不清春秋。
遠遠望過去,只看見一座極精巧的亭閣。王娡驀然想起太子府中的采薇亭,那裡便是她與皇上的初見之地。
太子府中的花園,遠遠不及御花園這般華麗富貴,連帶著那采薇亭,也有了幾分樸素。只是那時的心境,與現在卻是截然不同的。
那時的自己,還帶著尚未消散的少女之心,心境一片澄明,而今物是人非。
一簇白菊之中,立著皇上,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無端顯出一股凜然之氣。
他身邊還有一個著黑衣的男子,二人正在商討著什麼,王娡見狀,便立在遠處觀賞著幾蓬丹桂,不欲上前。
那名黑衣男子低著頭,眉目不甚清晰。王娡略略一瞥,便知此人不是官員,那身黑衣從前倒是沒有見過,不禁讓她對於這名男子多了幾分猜測。
後宮之中,尋常男子無詔絕不可入,那麼此人必定是皇帝親自欽點的了。
良久,他二人方才談完,黑衣男子恭敬拜了一拜,轉身離去。王娡見狀便也信步上前,二人擦肩而過。
只一眼,王娡幾乎立刻認定,此人必定是麗競門的人。
男子眉目神情皆是恭順的樣子,只是目光深如寒潭,整個人也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一陣冷冽之氣,極沉穩的樣子。
且王娡看了他的骨骼身量,便知此人身手極好。如此看來,必定是麗競門的人了。
她心中有數,眼中只是裝作茫然無知,笑著迎了上去。皇上見她來了,也是高興得很:「你來得倒早。」。
王娡舉目看一看面前的花海,笑道:「鎮明倒是好興致,選在這樣清的去處。」。
皇上執起她的手,款款道;「如今秋日裡天高氣爽,總是悶在宮裡也沒意思,想著讓你來看看御花園的美景。只是方才夏邑來說話,耽擱了些時辰,累你候著。」。
王娡溫婉笑道:「皇上與大臣商議要事,娡兒怎敢打擾呢?」。
皇上搖一搖頭:「夏邑並不是大臣,他乃是麗競門的主事。」。
王娡有些驚訝於皇上的直言相告,當下笑著道:「原來如此,難怪娡兒見他的服飾與旁人不同。」。
說罷也不多言,只隨手撥弄著眼前的一朵潔白瑩潤的菊花。此時她便萬萬不能流露出感興趣的樣子,否則日後皇上想起此節,心中難免有些芥蒂。
若是皇上願意說,自是會坦誠相告。
果然,皇上略略停頓片刻,接著道:「自你向我舉薦了麗競門之後,大小事務,夏邑都做得極穩妥,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王娡嫣然一笑:「娡兒不過隨口一提罷了,到底是鎮明用人妥當,能將能人異士收為己用。」。
皇上攬著她,也是頗為自得的神情:「若是朝中諸人皆為我所用,何愁不能建功立業?」。
王娡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心知太后雖是已經雙目失明,想來前朝勢力也還是有的,難怪皇上氣息不順。
自古以來,太后都是權柄在握之人,且本朝太后的母家也是極厲害的家族,朝中多有薄氏為官者。
皇上若是想要一次性除去這些人,難免根基動搖,因此只有一步步為之,章武候一事就是極好的例子了。
王娡清楚知道,皇上之所以能繼位,必定是心狠手辣,果敢堅決的人,只是看太后能否明白此事了,若是此時能夠安心頤養天年,倒也是一樁好事。
只是可惜,世上誰人能夠抵禦權勢二字呢?聰慧如太后,也有想不明白的時候呵。
因此她只微微笑道:「鎮明能有此心,何愁不能如願?」。
皇上聽得頗為高興,接著道:「朕方才憶起,今日也是新選的秀女入宮的日子。」。
王娡笑道:「不知鎮明這次選進哪幾位美如天仙的姐妹呢?也該叫娡兒見一見才是。」。
皇上撫摸著她的頭髮,隨意笑道:「姿容都還不錯,也都各有所長。倒是皇姐盡心,舉薦的女子實實在在是不錯的。」。
王娡聽他提起長公主,便道:「長公主與陛下姐弟情深,自然是心向著陛下的。」。
皇上點一點頭:「皇姐在朕幼年時對朕頗為照顧,如同親母。朕已下令賜皇姐良田百畝食邑百戶,也算是對皇姐的謝意了。」。
王娡安靜聽著,心中越發明白長公主在皇帝的心中地位不可撼動,
那麼她便更是自己勢必要結交的對象了。
二人站在花叢中說了一會子話,皇上抬頭看看日頭,笑道:「也該是去巧慧宮裡的時辰了,新人們怕是都已經來了。我與你一同去。」。
王娡心中一動,若是皇上與自己一同前去,雖是在新人面前立了威,叫人不敢小瞧她。只是也是無形之中將自己抬到了眾人面前,日後成為眾矢之的就得不償失了。
她思忖了半日,笑著婉拒:「臣妾姿容粗陋,怎堪就這樣大喇喇地去見各位天仙兒似的妹妹呢?請皇上容許臣妾回去更衣梳妝,稍遲一步過來可好?」。
皇上不明就裡,笑道:「你哪裡算是姿容粗陋呢?罷了,早些過來便是。」。
王娡刻意與皇上錯開了,落後了一步去。待到她進殿,便看見眾人都在座中,只不見幾位新人影子。
王娡坐在姁兒身邊,低聲問道:「怎麼還沒到?」。
姁兒望著皇后,悄聲道;「說是還在教引姑姑處呢。」。
王娡心裡有些奇怪,宮中的時辰是早就計算好的,一刻也不能耽誤,不知這幾人是怎麼了?
見眾人只是靜默不語,她也不好再問,只得壓下滿腹疑問,靜靜等待。
似乎過了一炷香工夫,才聽到教引姑姑的聲音:「宣新秀女覲見!」。
眾人聞言,皆是一震,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只待看看這幾人是何等樣人物。
殿外走進來幾位女子,排在前面的便是個讓人過目不忘的。與旁的女子低頭斂目不同,這名女子始終高昂著頭,似乎她才是這未央宮之主。
中原女子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在人前多有謙恭柔順之態,少有女子這樣性格鮮明,因此王娡留心去看她的臉,便知道她必定是莫言明月了。
她的臉與中原女子不同,並非一意追求白皙,而是帶著一點西域的淺淺銅色,一雙丹鳳眼斜斜飛起,長眉入鬢,眉心一點葳蕤的紅痣,讓她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風情。
她穿的也不是尋常女子的長衣外裳,而是一件暗紫色帶著星點銀光微閃的披風,整個人如同一枝劍荷般嫵媚凌厲。
當真是讓男子見之癡狂,王娡微微歎了一口氣,瞧著性子也不好相與,當真是棘手。
再往她的身後望去,便是另一番景象。那名秀女似乎是江南水鄉的女子,一舉一動格外輕柔秀麗,容顏也是如此,白皙如玉的臉上似乎煙籠寒水一般露出溫潤的眉目,整個人盈盈一握,含羞帶怯。
身著一件玉白色的撒花衫子,頭髮也只鬆鬆挽住,清淡如菊,讓人望之神清氣爽。
王娡不知道她的名字,卻也覺得她美的讓自己都覺得心動,何況皇上呢?
緊跟其後的女子,王娡只淡淡看了一眼。有了莫言明月的嫵媚多姿,似乎這名女子也不甚起眼,生的容長臉兒,眉目清秀,只是眼底一顆鮮紅的硃砂痣,倒是讓人望過去別有一番風情,似乎時刻都是梨花帶雨般動人。
這名女子身量極為嫵媚柔軟,王娡一看便知此人必定善舞,連帶著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似乎是在跳胡笳舞般柔媚。
舞藝不同尋常技藝,若要精通必得數十年苦功,這名女子這樣的情態,想來必定是舞中國手。
王娡依稀記起德福前幾日所言,說是一名秀女喚做張廷玉的,極其善舞,想來就是她了。
第四名女子美則美矣,王娡一看卻只覺不喜。
雖是柳眉如月,眼如星子,只是眉目之間帶著過分的精明與算計,似乎*都寫在了臉上。她的目光也不如前幾位女子平和,而是趁人不經意間四下張望著。
王娡見狀不由微微一笑,如此看來,這名女子見過的市面實在是少,雖然長了一幅這樣的好面孔,只是可惜父母必定以此作為籌碼,這些年才將女兒教育的一股世俗氣息揮之不去,真是可惜了她的好相貌了。
目光投向最後一名女子,目光所及,王娡幾乎一口氣屏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