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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煙雨 文 / 暻秀

    王娡面向太子,在溫潤的玉石榻上深深拜倒:「自打我有幸入了太子府中,承蒙不棄,太子不嫌我資質粗陋,對我多加寵愛。如今我得幸懷有身孕,更是上天庇佑。古人云,福滿則溢。受此殊寵,娡兒心中常常不安。府中諸位姐妹才情過人,容色傾城,也請太子不要冷落了她們才好。」。

    一室靜默無言,只餘茶香四溢。

    王娡額頭抵著玉石,竟是微微的暖。

    良久,太子伸手扶她起來,語氣溫和:「誰給了你委屈受?」。

    王娡本是不覺得有什麼,聽他這樣一問竟然眼眶微紅。

    她沉默了片刻,掩飾好自己的哽咽:「娡兒未曾受什麼委屈,只是方才抄閱史書,見得秦時懷英王寵愛徐姬,使得後宮不睦,多有事端,娡兒不願意諸位姐妹心中彼此存了芥蒂。」。

    太子輕輕擁著她。

    良久,歎了一口氣道:「兒時我生長於宮中,父皇母后相敬如賓感情和睦,父皇卻是每月必有幾日召其他妃嬪陪伴。稚子懵懂,我曾多有不解。卻是有一日父皇告訴我,身在帝王家,便是要雨露均沾,凡事講求一個平衡。後宮如此,前朝也是如此。我尚不解,如今聽你這樣說,想來也是有幾分道理。」。

    王娡軟語呢噥:「鎮明待我這樣好,我也是時時刻刻不願意分離的。只是府中姐妹眾多,必是和妾身一樣,希望得到心愛之人的陪伴。同為女子,娡兒對她們也是諸多不忍。譬如程喜月姐姐,近日失了孩子,想來極需要夫君的疼惜陪伴。太子不若今晚去瞧瞧姐姐?」。

    太子側頭想一想:「既然這樣我便去看看她罷,也是許久不見了。只是,」他微笑著看向王娡:「娡兒果真如此大方?焉知不是嘴甜心苦?」。

    王娡被他瞧的大是不好意思,微微低了頭臉色粉嫩:「妾身去拜見皇后娘娘時,娘娘也如此教導過妾身。身為太子妃嬪,便是凡事宜以和睦為貴,不可因為私心而癡纏太子,惹得眾人不快。我知道太子心裡有娡兒便是很好了,不講究一朝一夕,只願天長地久。」。

    太子聞言頗為動容,輕輕吻一吻王娡的髮際:「我與你必是天長地久的,你且放心。我這便去瞧瞧喜月,你懷有身孕,需得早些安睡,勞累不得的。」。

    王娡軟語應了,又依依送了太子出門去,方才回來。

    青寒端上來一碗奶油炸糕,不解道;「小姐為何不留太子過夜?」。

    王娡輕輕將筆在清水裡浣乾淨了,淡淡道:「我自是有我的打算。今日許雲歡與我說的事,我萬萬不能坐之不理,眼見的有救人的能力而不去救,必遭天譴。因此我勸太子去陪伴她,一來她若是存了報復的心,也是暫時動不得的。二來麼,她的憤怒,也是有無人勸慰的苦楚,如今太子若是能對她曲意憐惜,想來也是能緩和些的。最重要的是,」她慢慢舀了一口奶油炸糕吃下了:「如今我懷有身孕,已是太過招眼。若是太子仍是不臨幸其他女子,與我其實極為不利,不啻於成為別人的眼中釘。捨本逐末,竭澤而漁,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去做。」。

    青寒點一點頭:「小姐思慮的是。」她轉而仍舊有些憂心:「小姐果真捨得?」。

    王娡輕笑出來:「他如今是太子,將來是皇帝,後宮中的女人會比這太子府的多上許多。我不捨得又怎樣?況且,」她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畢竟他不是永涵。」

    青寒知道她必定是觸動了情腸,一時也不知如何勸慰。

    到底是王娡自己緩過來了,笑道:「這些日子過去了,我竟還是這般放不下。罷了不提這些了,這炸糕我吃著覺得很不錯,鬆軟香甜,你也叫小廚房做些來吃。」。

    青寒笑道:「小姐有了身孕,便愛吃些甜膩的了,我記著從前不是這樣的。」。

    容芷端了一盆清水進來,笑道:「奴婢聽說,若是懷有身孕愛吃甜食,大多是弄璋之兆呢。」。

    王娡溫柔地低頭撫摸著肚子:「果真麼,我倒盼望著第一胎是個女兒呢。女兒靜默溫柔,格外惹人疼些。」。

    容芷將毛巾浸在水裡,笑著道:「那姑娘可曾想過若是個小公主叫什麼名字好?」。

    一句話點醒了王娡,她的手心傳來微微的溫熱,似乎是在提醒這個小生命的蓬勃。

    靜默了半晌,她喃喃道:「便叫煙雨好不好?」。

    「煙雨?」青寒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九月多雨,遠望如煙。」王娡含著一點清淡的笑意,目光似乎駐足在極遠的地方,唇齒間玩味著這兩個字。

    「當真是個極美的名字。」容芷讚歎道:「小公主必將和這名字一樣,出落得清秀溫柔。」。

    王娡笑一笑,輕柔地撫摸著小腹:「若生了女子,我便不求別的,只願她一世無憂,將來嫁得一個疼惜她的丈夫,平安了此一生。」。

    還有一層意思王娡未曾說出口,煙雨多離愁,她慢慢地想著,便以此寄托這一世的離別與相思罷。

    如此一夜好夢。

    她自從有孕後每每多思,不得好睡,這樣的香甜一夢倒是難得的。

    連帶著服侍她洗漱的容芷也笑道:「姑娘今日精神倒是不錯的樣子。」。

    王娡輕輕將一朵雪色珠花埋進發間,珠花上的珍珠碩大名貴,光華流轉,愈發顯得人氣色盈盈。

    她神色慵懶:「昨日夜裡睡得倒好,想來也是心思安定了些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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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容芷用茉莉花水替她梳著如瀑長髮,笑吟吟道:「姑娘能想開就最好不過了。憑他什麼事情,能有姑娘肚子裡的孩子重要麼?「。

    這樣寧靜清涼的早晨,微風裡似乎都夾雜著花香,讓王娡想到了很久以前尚在金府的時候。

    那是每逢這樣好的晨光,她必定會早早起床,命青寒她們捧了青石榻子去院落裡的桃花樹下,自己則盤腿而坐,或是抄書或是賦詩,必不辜負了這好時節。

    三月裡桃花落英繽紛,烏墨中便常常飄落了桃花花瓣,葳蕤一點粉紅,好看得緊。

    後來有了俗兒,這樣的日子便越發熱鬧了,俗兒玉雪可愛,在自己懷中只睜著明亮的眼睛,對一切都是好奇的。

    那時候一顆心,仍是二八少女,充滿了初為人母的喜悅。

    自己曾為人生設想過那麼多的結局,卻未曾想到如今竟在這朱門侯府中度日。這便是世事無常了罷,王娡淡淡笑起來,眼裡卻是蒼涼的,不見得多少笑意。

    收斂了思緒,王娡命小廚房端了熱熱的白粥來,並一碟子小菜和鄧銘庭熬得中藥,預備著吃早飯。

    卻是義忠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與義勇一驚一乍的性格不同,他甚少這樣失態,上次如此還是程喜月落了胎的時候。

    因此王娡一見他這個樣子,便心知不好,不自覺放下勺羹,沉聲道:「有什麼事情慢慢講就是,不必這樣慌張,亂了分寸。」。

    容芷也在一旁道:「怎的連你也不穩重起來?姑娘有孕在身,豈是經得住你這樣驚嚇?」。

    義忠大約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妥當,便緩和了語氣道:「奴才也是驚著了。是程喜月姑娘犯了事,如今在朱鳥殿跪著呢。諸位姑娘們都去了,粟姑娘可是生了好大的氣。」。

    王娡猶如五雷轟頂,顫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義忠忙道:「給奴才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誆姑娘呀。」。

    她望向容芷,容芷也是一臉的驚疑交懼:「姑娘前些日子不是囑咐過程姑娘麼?怎的她還這樣莽撞。「。

    王娡憂心如焚:「如今事出突然,我必不能置身事外。容芷,叫青寒進來,你們兩個扶我去看看。」。

    容芷知道茲事體大,一時不敢馬虎,急急忙忙喚了青寒進來。

    兩人見得屋外清晨寒涼,便小心地給王娡披上了一件青鳥毛狐皮氅,暖了一個玲瓏小手爐,溫言勸慰道:」如今雖不是三九天氣,到底姑娘該多保重些,即便心急也要顧念著自己身子。」。

    幾人因為王娡的身孕,走的格外小心仔細,連著抬轎子的宦官都比平日裡更穩當。

    如此耽擱,倒是一炷香時分方才到了朱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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