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6無情 文 / 紅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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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公公帶給昌平侯的是皇上的密旨,至於是什麼內容,除了昌平侯本人,闔府上下竟無一人可知。
而接了密旨的昌平侯雖然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變化,但是,從那急匆匆的腳步來看,隱隱的透出一股子的興奮勁。
幾個心腹幕僚似乎有些按耐不住,紛紛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昌平侯,似乎希望這個心思沉穩縝密的主子能些許透露出點信息。
昌平侯坐在椅子上,神色如往常一樣平靜,視乎沒看到屬下們的期盼目光,緩緩開口道:「大家都沉住氣,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出任何的紕漏,否則功虧一簣……」。
白淨面皮的中年男子面露愧色,起身抱拳一揖到底說道:「侯爺見諒,屬下著像了,懇請侯爺責罰」,
昌平侯大度的擺了下手,說道:「算啦,本侯理解各位的心情,眼下局勢尚未明朗,我們還是暗中行事穩妥……」
書房的門猛地被推開了,一聲嗤笑裹著風飄進了書房,傳進了昌平侯的耳朵裡打斷了他的話。
眾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去,門外走進來一位年輕人,雪白的緙絲團花錦袍,羊脂玉的束髮冠,手裡拿著一把象牙骨的折扇,一步三搖的晃到了昌平侯的面前,一屁股做到了書案上。斜睨著昌平侯開口道:「我說爹呀,你怎麼越活膽子越小呢?」,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著昌平侯的幾個心腹:「你們幾個也是,個個膽小如鼠,現在滿京城裡看看,誰敢跟我們侯府抗衡?滿朝武哪一個不是以我爹的馬首是瞻?什麼韜光養晦,什麼穩妥行事,全是扯淡,現在就該出手大幹一場,而不是坐在這裡當縮頭烏龜……」,
在座的幾個人全都悶頭聽著,因為這個年輕人他們惹不起,別說在這裡大放厥詞,就是指著鼻子罵他們八輩祖宗,他們都得陪著笑臉聽著,還要讚美罵得好。誰讓人家投胎投得好呢,不僅投生到了昌平侯府,而且還是獨苗,被全家上下當做金疙瘩銀疙瘩寶貝疙瘩,連名字都叫個「金寶」,打小被昌平侯的老母親帶在身邊,一直生活在老宅,養成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來到京城的這兩年,沒少給他爹昌平侯惹禍。
「住口」,昌平侯看到兒子又在哪裡口沒遮攔的胡說八道,厲聲喝道:「孽障,放著書不讀,好好地先生被你趕跑,整天的游手好閒,到處惹是生非,你看看你,現在想個什麼樣子?」,
金寶少爺向來是不吃他爹這一套的,只見他翻著白眼兒,撇著嘴說道:「吼我有什麼用?是我奶奶讓我來的,你有種跟她吼去,我奶奶跟我說,你要是當了皇帝,我就是太子,那些小妖精生了兒子也沒門……」,
昌平侯聽的是又驚又怕,猛地一拍書案罵道:「還不給我住口,你這是要害死我們全家啊,來人,把少爺拉下去」,
金寶少爺眼睛一瞪,手裡的扇子一搖,指著昌平侯說道:「你是不是打算讓那些小妖精生了兒子當太子?我告訴我奶奶去」,說著,站起身,抬手把書案上的房四寶和一些書籍都劃拉地上,才跑出了書房。
昌平侯看著一片狼藉的書房,氣的臉色漲紅,嘴裡罵著:「孽障」,心裡暗自埋怨自己的娘,怎麼能當著孩子的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這要是傳了出去,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幾個心腹雖然說這種場面早已司空見慣,但是,金寶少爺說出來的那些話,還是讓他們異常的震驚。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看著昌平侯,卻沒有一個人開口發問。書房中的氣氛詭異的安靜。
而此時,敬親王府的書房卻不安靜。
李鶩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好看的嘴唇緊緊地抿著,一雙鳳眼流露出濃濃的殺氣。
三春站在他身後,輕輕撫摸著他的肩膀,輕聲的安慰道:「三寶兒,我知道你跟大德,胖威他們的感情,可是,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我覺得這件事情不那麼簡單,背後肯定有什麼陰謀,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亂了自家的陣腳,沉住氣,看看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做什麼?沒溜那個王八蛋跟我們有仇,要報復我們唄,皇上現在昏了頭,寵那個狐狸精寵上了天,大德跟胖威都不在京裡,就拿林老爺子他們開刀」,李鶩咬著牙恨恨的說道。
三春說道:「不是報復那麼簡單吧?我擔心他們對王府下手,我們還是要多加小心……」,
李鶩急躁的打斷三春的話:「借他們個膽子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王府下手,極有可能背後下黑手,這些日子你們都要小心一些」,站起身來說道:「不成,我要去護國公府一趟,大德沒在,我要去給老爺子戴孝守靈,送老爺子最後一程」,一面說著一面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咚咚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
三春急忙追了出去,吩咐於四海帶上幾個身手好的侍衛,陪著李鶩一起去。目送著他們出門後,三春才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三寶苑。
正在小花園玩耍的胖果子聽說娘回來了,顛兒顛兒的跑了過來,張著兩隻小胳膊,歡快的像一隻胖乎乎的小燕子般的叫著:「娘,娘」,稚嫩的童聲裡滿滿的依戀。三春在兒子的臉上大大的親了一口,笑著對丫鬟說道:「給小少爺拿件外套吧,我帶他去王妃那裡」。
在路過李騫的院子的時候,突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哭喊聲,夾雜著孩子的哭聲,三春覺得奇怪,她四下看了看,周圍靜悄悄的,院子裡連個人影都沒有,於是給隨行的丫鬟碧桃使了個眼色,碧桃是三春親手帶起來的幾個大丫鬟之一,也是個極會看眼色心思靈巧的丫頭,只見她微微點了下頭,轉身去了後面的一排平房。
三春心裡惦記著李鶩,也沒心思站在這裡
等消息,帶著兒子徑直去了王妃的院子。
李鶩離開王府,帶著於四海他們趕往護國公府。京城的大街上,來往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熱鬧熙攘。而那些官吏們的府邸更是大門緊閉,門前的下人則是懶洋洋的坐在長凳上,耷拉著腦袋,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於四海突然指著前方說道:「三爺,你看」,同時勒住馬韁繩,擋在了李鶩的馬前。
李鶩抬頭看去,只見面前站著一排兵士,盔明甲亮,手裡拿著兵器正怒目橫眉的看著李鶩一行人。而遠處的護國公府府門緊閉,門前冷落的人影都沒有一個。
李鶩一看就急了,二話不說,抬起手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馬的屁股上,於四海等人一看也緊隨其後衝了過去。
護國公府的大門上的朱紅漆有些脫落,斑斑駁駁的,就像暮秋的樹葉,透著一股衰敗的氣息。曾經人來人往的台階上,如今落著厚厚的一層塵土,寂靜的沒有一絲生氣。
李鶩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一陣的悲涼,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淚眼朦朧中他彷彿看到護國公健步出現在門口,笑罵著:「真是個孬蛋,打輸了就不敢進門了?來來,我教你幾招,下次把他們幾個混小子打的滿地找牙」,說著向李鶩招了招手,轉身進了大門。
「哎」,李鶩看著護國公的背影越來越模糊,急得他抬腿就打算追過去,卻發現胳膊被人拉住了,扭頭一看,於四海站在他身後,「三爺,你看」,舉起馬鞭向身後一指說道。
李鶩擦了下眼睛,再回頭看去,哪裡還有護國公的影子啊,只有一隻孤零零的紙幡在風中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在哀哀的低泣。他轉過身來,只覺得一腔怒火似乎要噴薄而出,一言未發揮舞著馬鞭就衝進兵士的隊伍中,頃刻間就聽到一聲聲的哀嚎聲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
於四海帶領著幾名侍衛也衝進兵士中保護著李鶩,突然,他看到一名兵士舉著長槍刺向李鶩,明晃晃的槍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情急之下,於四海大喝一聲,抽出腰間佩劍用力一劈,只見一顆帶著頭盔的腦袋劃著血線飛了出去,兵士們發出一聲驚呼,隨即向四周散去。
李鶩用腳踢了踢兵士的屍體,咬著牙說道:「老於,把劍給我,我要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於四海趕忙拉住勸道:「三爺,您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這些人不值得三爺動手,我們幾個就包圓兒了」。
「喲,我說誰這麼大的口氣啊,竟敢在護衛營撒野,活膩歪了吧?」,一匹馬從拐角處慢悠悠的走了出來,馬上坐著一名身披戰袍的將領,正瞇縫著眼睛看著李鶩一行人。
李鶩眼皮都沒抬一下,嘴裡吩咐道:「老於,這些王八蛋就交給你們了,幹活利索點兒」,他自己則轉身走上了台階,抬手就要敲門,卻聽到身後喊道:「來人,那個小白臉私通反賊,給我拿下」。
「老於,還不幹活?」,拉起大門上的銅門環,發出一陣啪啪聲,而身後傳來的撲通撲通的聲音,卻置若罔聞。
過了好半天,門內才傳來一陣趿拉趿拉的腳步聲,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府中有事,恕不能接待來來客,請回吧」。
李鶩大聲地喊道:「福伯,是我呀,敬親王府的老三,你開開門啊」,他聽出這是護國公府的老管家葉福的聲音,
「哦,三少爺,您也請回吧,府裡不方便待客」,葉福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李鶩有些急了,用力拍著大門喊道:「福伯,你再不開門我就翻牆進去啦」,
「唉,三少爺,你就不要為難老奴了,自從老爺回來,大爺就吩咐閉門謝客了」,葉福有些無奈說道。
李鶩一聽,知道護國公的遺體已經抬回府裡,他覺得必須進去看看老爺子,他有責任替代大德給他爺爺上一炷香。
他在於四海的耳邊嘀咕了幾句,然後對著門裡喊道:「福伯,我走了」,帶著於四海等人離開大門繞到了後門。
曾經熱鬧的護國公府裡此時冷清的令人心酸。李鶩一行人循著悲切的哭泣聲來到一個院落中,一個簡陋至極的蘆席棚正中停放著兩口粗糙的白皮棺材,四周跪著十幾個披麻戴孝的男女,一摞薄薄的紙錢放在黑乎乎的瓦盆邊上。
李鶩的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心裡罵道:沒溜你個王八蛋,三爺總有一天要你的命,來償還你欠護國公的一切;明睿帝你這個昏君,護國公一生為了大輝朝出生入死,卻死的如此淒慘,你這樣無情無義的帝王,遲早會斷送大輝朝的萬里江山。
他回過頭去打算招呼於四海,卻被一隻突然伸過來得手摀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