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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2.第152章 屠盡 文 / 天然宅

    吳忠從十五歲就進了太守衙門,從最初的小兵丁,一步步做到了如今的軍武使,也有快二十年了。這期間經歷了不少太守大張旗鼓的要去剿匪,當然了,大多都是想賺點政績,趕快離開這窮地方的。

    有些太守是躲在太守府裡,動動嘴皮子,干吆喝,屁股都捨不得離開凳子,有些則是帶隊到安全的山上走一圈,當野外郊遊,即便是碰上小股流匪,有膽子躲在最後,喊出來:「兄弟們,上!」的都是鳳毛麟角,大部分都是嚇的魂都散了,逃回了城裡。

    只有這個秦太守,連聲「兄弟們,跟我上!」都沒有,二話不說直接衝了過去,老大都這麼拼了,他們只有跟在後面玩命砍的份。

    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太守身手如此了得,簡直是深藏不露!看秦雋身上濺滿了血,如同一個煞神一樣殺氣騰騰的站在那裡,查看還有沒有活口的時候,吳忠突然覺得,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本事根本不算個什麼。

    雖然得了個小捷,但吳忠心中仍有疑慮。他看了看腳邊一個土匪,肚子上被戳了好幾個窟窿,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便蹲下來,和藹的問道:「這大冷天的,你們怎麼就出來做生意了?」

    蒼天大地啊,這會兒上才剛出正月,天冷的能凍掉鼻子,遼東的土匪要是都這麼「愛崗敬業」,遼東的百姓還要不要活了!

    「不,不是……」那人吐著血,斷斷續續的說道,「前天,有兩個蒙面的男人到我們寨子,綁走了二當家,說今天上午到這裡來交贖金領人……」

    他要哭了,這年頭土匪居然被綁票了,到底誰是土匪啊?死不瞑目啊!

    吳忠難以置信,抬頭看向了正在交談的秦雋和盧炳。盧炳笑著說著,秦雋淡淡的點頭應著,手裡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沾滿了鮮血的劍,雪亮的劍身反射著清冷的日光,在雪地上投下了一道寒芒。

    到底是不是他們兩個?要說是,他們膽子也太大了,要說不是,那出城的路那麼多,秦太守怎麼要走這條,怎麼就和土匪迎面碰上了?巧合的話,也太巧合了。

    要是秦雋和盧炳做的,那個傳說中的二當家,這會兒上估計早就進了野狼的肚子了。

    正好,秦雋這會兒上朝吳忠看了過來,吩咐道:「趕快集合隊伍,清點人數!」

    「回,回去啊?」吳忠結結巴巴的問道,有些跟不上秦雋的節奏,「不帶走這些屍首嗎?」這可是相當大的政績啊!不趕緊回去寫折子表功嗎?

    秦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回去幹什麼?這會兒匪窩裡正是空虛的時候,我們趁此機會,端了它!」

    你夠狠!吳忠佩服的五體投地,天寒地凍的,激動的話都說不囫圇了,只覺得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勁兒,大聲喊道:「是,下官領命!」

    金烏西墜的時候,秦雋先探過路的這個寨子已經沒有主人了,寨子裡裡外外都被清理過了一番,值錢的東西和糧食都搬到了他們帶來的板車上,幾十具屍首堆碼在寨子當中的空地上,地上的雪都被染成了紅色。

    「埋了吧,連同路上的那些。」秦雋看了眼屍首,說道。不管這些人生前是多麼窮凶極惡之徒,死者為大。

    吳忠面露為難,隨手拿過身後兵丁的一桿長槍,用盡全力往地上重重一搗,也只是濺起些許泥土。

    「大人,天還冷,土地上凍,要是挖大坑把這些人都埋了,恐怕挖到明天也挖不完。」吳忠說道。

    秦雋默然片刻,點頭道:「的確如此,是我疏忽了,把屍首都堆到房子裡,燒了吧。」燒了寨子,能防止再有土匪流竄到這裡。

    吳忠便帶著兵丁們領命而去,等秦雋帶著人下山的時候,吳忠回身看山上的熊熊濃煙,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眼秦雋的背影,他覺得這個太守真是奇怪,一群作奸犯科的土匪罷了,屍體扔山溝子裡喂狼就是了,還要埋了,埋不成還得燒了,大冷天的搬來搬去,費事的很。

    小捷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雖然殺了幾十個土匪,但秦雋所帶的兵丁當中,有一個人身負重傷,還有兩個當場被土匪砍死了。

    殉職的兵丁屍首被運了回去,而那個身負重傷的兵丁也被搬上了板車。

    吳忠看了那個哀嚎的兵丁一眼,心下惻然,歎了口氣,肚子被開了個長口子,血水浸透了他的棉襖。也就是在熬時間罷了,活不了多久,活著也是受罪。

    「大人,不如下官送他一程,讓他走的別那麼痛苦……」吳忠低聲跟秦雋說道。

    秦雋看了眼那人,搖了搖頭,吩咐道:「加快行程,速度回城!」

    吳忠趕忙招呼兵丁們快跑,想著秦太守肯定是打著讓這人見家人最後一面的主意。

    然而進了城後,秦雋吩咐把傷者直接送進了太守府,他卻躲在一旁,換了身乾淨外衫後,才進了府。

    「去叫你嫂子。」秦雋換衣服前吩咐盧炳。

    盧炳立刻把外面染血的棉袍一脫,只穿著單衣跑進了太守府後院。

    吳忠還沒來得及想叫夫人過來幹什麼,只覺得傳言新太守極為寵愛夫人看來是沒錯的,回府前還換身衣裳,不就是怕夫人看一身鮮血害怕麼!

    不一會兒,年輕漂亮的太守夫人就跟著盧炳出來了,盧炳領著她,快步往安放傷者的屋子走了過去,說道:「嫂子,有個人肚皮被割開了個口子,幾乎能看到五臟六腑……」

    再後面的,吳忠就聽不到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進了屋子。喂,盧大少爺,屋裡血淋淋的,您不怕嚇到您那嬌滴滴的漂亮嫂子嗎?當心秦太守把您剁成九九八十一段啊!

    吳忠下意識的在門外停住了腳步,等著聽見裡面一聲女人的尖叫,結果等了半天也沒有,就在他以為太守夫人嚇暈了過去的時候,走進了屋,目瞪口呆的看到傳說中「嬌滴滴,粘著太守不放」的太守夫人用筷子撐開了已經昏迷了的兵丁的傷口,趴在那裡看……

    吳忠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

    「怎麼樣?嫂子,還有救嗎?」盧炳急切的問道。

    未秋想了想,說道:「傷到了脾,出血量大,萬幸沒有傷到肝,試試吧,身體強壯的話,就能挺過去了。阿炳,去把我的手術箱拿過來,再讓灶房燒開水,煮棉布條!」

    「哎!」盧炳得令,火速拿來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木箱子。

    未秋打開箱子,戴上了一雙皮手套,拿出了一堆在吳忠看來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只認得其中一樣——針。

    「沒空給他煎麻藥了……」未秋皺了皺眉,抬頭掃了眼,瞧見了在門口的吳忠,向他招呼道:「你,快來,按住他!」

    吳忠還在發愣的時候,盧炳瞪起了眼,「愣著幹啥,還不快點!」

    「哦,就來!」吳忠趕忙跑了過去,按照太守夫人的吩咐,按住了還在兵丁。

    未秋飛快的穿上了針線,讓盧炳撐開了傷口,縫合起了裡面一個據說是「脾」的東西。

    已經昏迷的兵丁被痛醒了,慘叫了一聲,劇烈的掙扎了起來,吳忠一個沒注意,險些叫他掙脫。

    「按住了!」未秋喝道,拿起一團棉布塞到了兵丁口中,對兵丁說道:「很痛,我知道很痛,先忍一忍,我把傷口給你縫好,就不會流血了,你睡一覺,就好了……」

    她的聲音低沉清晰,像是富有魔力一般,兵丁的慘叫聲逐漸小了下去,最後又昏迷了過去。

    這期間,未秋手上的動作不停,飛針走線,快速麻利。

    吳忠壯著膽子瞧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喉頭一噎,差點沒吐出來。他算是明白了,什麼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有秦太守這麼個煞神在,太守夫人會膽小到哪裡去?以後誰再敢跟他說太守夫人嬌滴滴的如何如何,他就跟誰急!

    前後不到一刻鐘,未秋已經把傷兵的肚皮縫和好了,血也止住了,只剩下肚皮上沾著的血沫子,還有那道猙獰可怕的縫合口子。

    未秋用煮過的棉布擦乾了血跡,把傷兵肚皮上包紮好了,才顧得上歇一口氣。大冷的天,她額頭上居然緊張出了一頭的薄汗。

    老天,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給人縫合傷口,要是擱前世,她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但現在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找兩個人一直守著他,要是發燒了就叫我,夜裡的時候,給他喂點溫的淡鹽水,他要是不能張開嘴喝,就用麥秸稈讓他吸。」未秋說道。

    吳忠這才有膽量回頭去看那個包的嚴嚴實實的兵丁,試探的問道:「這就好了?」

    「沒,哪有那麼簡單!」太守夫人笑道,「還得等一周……哦不,七天,能挺過七天,那就基本沒性命之憂了。」

    趁太守夫人和盧炳不注意,吳忠伸手去探了探傷兵的鼻息,居然還有溫熱平穩的氣息撲在他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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