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章 戲起 文 / 樓三層
當周大娘將這段往事完完整整講完的時候,半個太陽落在山頂上散發最後的餘光。周大娘望著天邊那片橙紅色的天空,眼裡浮現出李鳳仙裊裊娜娜,如弱柳扶風一般的身影,唱著那首《鳳求凰》,不惜歎了口氣。
「誰能想到呢?當初那個紅極一時的李鳳仙最後落得這般下場。真是可惜。」
父親和周石也從周大娘的故事裡回過神來,也不禁歎息一聲。他們都在惋惜那個叫李鳳仙的女子。他們都能想像出當初李鳳仙站在燈光璀璨的戲台上裊裊娜娜的唱戲,戲台下面眾人矚目,最後卻像曇花般隕落。這就好比現在的紅透半邊天的巨星,一旦去世,任何人都會為之感慨,歎息。
「要知道,當初我見到她在戲台上唱那首《鳳求凰》,就已經為之著迷。當時她已經是戲班子裡的名角兒,在縣城裡也是紅極一時,很多大戶官僚都會給她一個面子。而她卻不會傲慢地無視一切,我記得當時從戲班子裡回家探親的時候,總會穿著鮮艷好看的服飾,帶著縣城裡的零食給我吃。我當時著迷她,所以每天都跟在她屁股後面跑。」周大娘看著父親和周石笑著說,然後整整自己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白髮。「怎麼說的,就好像你們現在說的追星族一樣,當時我就是那麼情況。」
「哎,只是可惜,你說這世事無常,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本來都已經去世幾十年的李鳳仙都變成了鬼,本來當初是名角兒的李鳳仙最後成了瘋子。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萬一我哪天突然去了,都還沒看見石子結婚,該怎麼辦呢?」
周大娘話題一轉,直擊人到中年都還沒有結婚的周石身上。
「怎麼又說到我身上了。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結婚就不自由了,而且還麻煩。你看看,結婚哪裡有好處,你又不是沒見過周巧花和她丈夫都結婚幾十年了,還不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麼。我還是不結婚的好。」
父親和周石手裡也沒閒著,一人一口白酒下肚,嘴裡叼著香煙。直到白酒喝光之後,父親才意識到給周師傅帶的東西全被揮霍一空,撓撓腦袋瓜子,有些尷尬的看著周石。
周石也意識到父親的異樣,帶著詢問且疑惑的語氣問道:「這白酒是帶給周師傅的?」
父親點點頭,釋然的說:「沒事,先把這煙草給周師傅,等到我和周師傅去縣城的時候,再把白酒給補上。」
說完,兩人臉龐通紅的大笑起來。
「隨你隨你,你就讓我這個老婆子抱不到孫子吧。我怎麼就能生出你這個兒子呢。要是當初我知道你不會結婚,我就該打掉,重新生個。」
周石摸摸腦袋,有些尷尬的笑著。結婚生子是天經地義,可惜他仍然不想受到婚姻的拘束,一個人生活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
周大娘白了兩人一眼,隨後繼續說道:「兩兔崽子,就知道喝酒。不和你們講了,這半天講下來,我口都干了。」
說歸說,其實周大娘心裡也沒有真正責怪兩人,她知道男人總有這樣的習慣,在聽某件事情的時候,手裡嘴裡總是閒不住,總要塞點東西。
「媽,你去哪?現在都快天黑了。等等那李鳳仙出來害你怎麼辦。」周石見自己的親媽起身要跨出圈外,搖搖晃晃的起身。
周大娘跨出圈外,聽到自己的兒子說出這話,立即雙手叉腰破口大罵:「去你個兔崽子,皮癢了。就算鳳仙姐出來,也不會害我。你哪裡知道當初鳳仙姐對我有多好。」
「要不是你硬要我來這裡,我會來麼?我當初就說了不會有事情的,不會有事的。你就是不信,硬是要把我拉來,說什麼萬一。」
「你就是想咒你老娘死是不是,還萬一萬一。萬一啥,你給老老實實站在那裡別講話,看見你就心煩。」
周大娘的聲音一層高過一層,將很多正在圈子裡熟睡的人都吵醒了。醒來的人一看是周大娘也沒說什麼,大家都知道周大娘大大咧咧的,脾氣比較火爆,誰和她掐架吵起來,另一個總是先敗下陣來。其中有個滿頭白髮的老頭起身調侃著說:「小靜,你都那麼老了,還這火爆脾氣。」
「一邊涼快去,你個老不正經的,還叫我小靜。羞不羞,大家都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了。」
說著,周大娘急匆匆的邁著腳步走進小路裡,準備回家喝口水。周石被罵蒙了,喝白酒而通紅的臉一副傻愣愣的樣子,過了許久,嘴裡才弱弱的吐出一句話。
「我有錯麼?好心提醒還被罵了一頓。」
在旁邊的父親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平靜下起伏的心情,故意找些話題和周石聊起來。
在黃昏和黑夜交替的時間也就短短的幾分鐘。剛才還能望見周邊的景色,現在卻漆黑一片,唯有掛在頭頂的一輪彎月散發柔和的白光。在月光的照耀下,任何物體倒影在地面上,週遭沒有任何響聲,顯得十分陰森。
父親看著周邊陰森的景色,腦子裡浮現出李鳳仙的故事,身子不禁哆嗦起來,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唉,周大娘怎麼還不回來。」
周石正想回答的時候,剛才那個老頭卻說出一句話,讓兩人都看向漆黑的小路。
「小靜,你怎麼站在小路裡,快點進圈子裡來啊。」
父親和周石一回頭就看見漆黑的小路上站著一個人形的影子。那體型看上去就是周大娘。
周大娘從小路裡走出來,面無表情的臉龐盯著戲台,小腳小腳地踩在地上,緩緩的走向眾人所在圈子。
父親突然感覺有點不尋常,現在的周大娘根本不像以前那樣大大咧咧的,腳步總是急匆匆的,而是如同一個弱女子小腳小腳地緩緩走來。
「石頭哥,你媽這怎麼了,有點詭異,怎麼不像周大娘了。」
周石臉色蒼白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他知道現在的母親根本不是以前那樣。只有一種說法能解釋現在的狀況,就是母親被髒東西附體了。
周大娘緩緩地經過圈子,卻沒有踏進去,而是徑直地走向戲台。等走到戲台中央,停下腳步,轉身用空洞的眼球看著台下的眾人,嘴邊浮現一個詭異的笑容。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周大娘扭動著身軀,唱腔字正腔圓,尾音繞樑不絕,幽怨的聲音在週遭響徹起來。
所有人都被驚醒,見到周大娘兩眼空洞,幽怨地唱著《鳳求凰》。每人憋著沒出聲,瑟瑟發抖的用手腳往圈子的中央挪去。父親因為酒勁而紅透的臉龐,一瞬間白下來,絲毫沒有醉酒人的任何特徵。周石也恐慌的望著在台上唱戲的母親。
「這下可壞了。」
「周師傅怎麼那麼久還沒來。再不來,就要出人命拉。」
大家都開始恐慌起來,不再完全信任周師傅白天劃下的圈子能讓女鬼不進來。這種簡簡單單用繩子繞成的圈子,絲毫沒有給大家帶來安全感。
父親也是頭一遭見鬼,並不曉得該怎麼辦,只能死死的盯著周大娘在台上唱戲,腳步微微向後倒退。
「啊,大家快看。」
人群裡有人這麼一吼,眾人都看著周大娘背後,瞳孔收縮,彷彿看見什麼詭異的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