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於副經理的啟發 文 / 婧昕杏 非包月作品
有原等了一個星期,爸媽的答覆還沒有消息。她對他們採取硬性行動了。一天晚上,她不吃飯了。
「老薑,有原,吃飯了。」
飯好了,媽媽喊道。
姜老師過來了,卻不見有原。
夫妻兩人一齊喊有原,還是不見她來。
媽媽來有原的臥室找她。只見她用被蒙著頭。媽媽把被子掀開。
「不吃飯了?」
媽媽問。
「不想吃了。」
有原答。
「為什麼?」
媽媽問。
「我的任務沒完成。」
有原從被子裡掏出了一大堆小廣告。媽媽拿來看。原來是賈雪印的有關開水煮米飯的宣傳單。
媽媽說:「也沒讓你馬上都撒出去呀。」
有原:「人家一看都不要,我撒給誰呀?」
媽媽:「這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不想要咱就不給嘛。」
有原坐起來:「媽媽,我們其實在做徒勞無益的事。我提了一個好的辦法,你和爸爸為什麼不採納呀?」
媽媽:「什麼好建議呀?」
有原:「開個飯店嘛。飯店裡就賣用開水做的大米飯。這樣,單子裡的理念不就實現了嗎,而且我也就業了,媽媽也有事幹、不用天天去操場跳操了!」
媽媽沉吟了一聲:「等等,我來想想。」
晚飯時,有原又舊事重提。這次她不問同不同意了,而是在說怎麼籌資金了:「爸媽,聽魏爺爺說,開一個飯店,最主要的就是資金。有了錢一切就ok了。我知道這麼多年,你們積攢了一些錢,開個飯店會是綽綽有餘的吧?」
見爸媽沒有反應,她又說:
「爸爸媽媽,錢嘛,算我借你們的。將來有了利潤就還你們。」
「爸媽,你們別不相信我。我現在可以給你們打個借條。」
兩夫妻啞然對視,不知怎麼辦好。是同意,還是反對?
兩人商量了幾天。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因為有原有些不耐煩了。
「你們倒是有個態度啊,同意或是不同意。如果不同意,我要找我的同學募捐了。」
他們看到,女兒開始不斷地給同學掛電話述說她的想法,求得他們在輿論上的支持,還幾次坐車到雙蘭縣和好朋友郭采兒策劃有關事宜。他們不能裝聾作啞了。
但兩夫妻是成年人,也是謹慎的人,他們一定要考慮成熟。他們商量的結果是先徵求一下德高望重之人的意見。
最先進入視線的是有原同學郭采兒的爺爺,可在目前,已經不用找他了。因為有原已經去了他家,正因為有他的支持有原才會有想法。
別人還可以找誰呢?他們想到了賈雪在外貿公司上班時的頂頭上司於副經理。他看問題尖銳,也有辦法。從他下了崗後的表現可以看出他是個與時俱進的人。
於副經理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個有病在家休養的妻子。所以下崗後不久就開出租去了。有一次賈雪帶著有原去醫院看病打出租,開了門後,發現司機竟是於副經理,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經理很坦然,對她說:「人走路都是一步一個腳印的,腳上的泡也是自己走出來的。我沒事瞎琢磨,外貿為什麼能黃?拋開國家宏觀調控的原因,我們禍禍的也夠勁啦。生生地虧了一千多萬。這如果是個人的公司,我和屈經理早就該跳樓了。」
「其實當時幹那些事也不是心安理得的,所謂人在江湖吧。我們犯下了彌天大錯,但孩子們還有希望,他們不能像我們那麼沒出息。老天對人是公平的。小賈,別心理不平衡,能幹就幹點,不干就在家裡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也是一種生活,而且是踏實的、芸芸眾生的生活。家庭幸福也是人生的成功。這個小女孩叫什麼,有{緣}原?太好了。人和人能碰到是有緣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是同事是百年修得的,你和你丈夫就是千年修來的。」
「我記得那時你面對著下海經商潮時你有些嫌他沒本事多賺錢,他也想到我們外貿來,我沒同意。當時你一定對我有意見。現在明白為什麼了吧!我們不行了,犯下了彌天大錯,這輩子都彌補不來。」
「好好培養孩子吧,他們是我們的未來,將來不能再讓他們重蹈我們刷麻袋的後輒。我看她挺瘦,不會有什麼病吧。孩子是未來是花朵,是我們的延續。要把心思多花在孩子身上。人的一生真的很短。」
於副經理的話語重心長,賈雪聽了心裡很溫暖。
賈雪在晨練的同事那裡拿到了於副經理的電話。
「你是哪一位?」
「是我,於經理。」
「你大點聲,我這裡太嘈雜。你等我一會兒好嗎。我現在手頭有些事。得空我會給你打過去。」
賈雪將電話撂在身邊,坐立不安的等著於副經理的電話。
一個上午了,電話都沒響。
晚上八點才接到於副經理的電話。
「你是哪位呀?」
聽聲音,於副經理還是很忙。他周圍的環境和午間沒有變化,鬧鬧嚷嚷的,好像附近人很多。但賈雪打定主意要見他。
「我是你原來公司的下屬賈雪,綜合科的,你記起來了嗎?」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你怎麼來電話了?你還好吧?」
「我還好。找你有點事。」
「呃,我最近有點忙。過幾天好嗎?」
「過幾天呢?」
「也就是半個月吧。」
「我的事只佔你二十分鐘時間,不,十分鐘就夠用了。」
「是這樣啊。那好吧,等我這面忙過了。八點二十分鐘,火車站對面的快餐店見。」
不容賈雪回答,於副經理就掛斷了電話。
賈雪想要和姜老師一起去,但於副經理約的時間和姜老師的課表有衝突,賈雪只好一個人到了。
她在大廳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他。他正在一邊吃快餐,一邊看報紙。
於副經理永遠都是忙碌的。在公司時,忙著去上級公司開會、匯報、寫材料、要資金、要政策,忙著領導全公司的人刷麻袋,給大家搞福利,他忙忙叨叨的身影是公司的一道風景。
而他在忙碌之外是不修邊幅的。一次要和一個客戶見面,他沒有服裝。辦公室剛剛派人去買,人家那邊已經在會議室等待了。
他那時的上衣是皺皺巴巴的的確良白襯衣。沒辦法,他只好穿著那件的確良去和外賓見面了。
人家見了他的第一反應是通過翻譯問道:「你們的經理呢?他有多重要的事,為什麼打發個掃地的打前陣?」
機敏的翻譯白景堂沒對於副經理翻譯,直接對那個外國商人說:「你不要看不起中國客戶。他只是自己沒有好衣服,但他的倉庫裡有很多國家的好東西。」
那次談判沒有成交,不是因為衣服,而是那些外國商人想用很少的錢從中國的基層公司裡淘出金子。而基層的中國經理那時還沒有經驗,不知如何去應對突如其來的淘寶者。
過後,於副經理在全體職工大會上痛訴自己穿戴上的失誤,並要求大家以後千萬不要不注意服裝和禮儀。但現在的他,已經過去了十年後,仍舊沒改舊習。
身上的衣服褶褶巴巴,滿是灰塵,頭髮比在外貿時上班還亂,嘴巴上鬍子拉碴,活像建築工地上的民工。他混得不好嗎?
「快,說說你要吃什麼,要服務員來點。」
於副經理很熱情。
賈雪說:「我吃過了,不要點了。」
「那好。咱就切入正題。一,咱倆先說說這十年間都做了什麼;二,你說你找我是為了什麼;三,我們再探討,你要我做什麼。好不好?」
十年了,於副經理還是原來的樣子,說起話來愛分條,總要說個一二三。
「第一,說說這十年來幹了什麼吧。」
「幹了什麼?」賈雪在心裡問自己。剛回家時,她去地下商業街賣了幾個月的服裝,後來那裡裝修,就回到家裡來,再也沒出去。
「別說了。我知道你,干了五個月的服裝,就回家了,做了老公的專職保姆。」
於副經理說得不錯,是這麼回事。
「別不好意思。一個人一個活法,沒有誰來指責你。剛回家那會子,你帶了孩子去醫院,坐了我的出租車。那個小姑娘很可愛。她好嗎?好?那就好。家裡大人孩子都平安就好。
「想知道我們同志的情況嗎?先說說我吧。我有些進展。我去開公交車了。怎麼,你覺得不理解?我覺得很好。」
他對自己的工作狀態很滿意。
看出了賈雪臉上的神情,於副經理說:「對,我對我現在的工作很滿意。過去在我們單位時,我也很有積極性。但那是對待小團體。為了幾十個人的利益,為了幾十個人有錢花,有房子住,挖空了心思在戰鬥。」
「現在為的是全市人民。還算高尚吧。現在我主管著幾條線路,每天想的是線路是否暢通,安不安全,有些成就感。」
他拿出指頭數了幾條公交線,都是市裡新開的線路,運營的都很好。
賈雪說:「我只知你在開車,不知你竟然做了這麼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