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說服 文 / 山林之樂
自己的家,陰暗潮濕,連牆壁上都經常起皮向下掉灰土,杜如蒿決定從這個方面入手,「媽,您的腳踝不是經常脹疼嗎?就是因為咱們老房子太潮了,時間久了,您這傷處會變風濕的。我們不能在這裡住了,買縣城的大房子多好啊!以後再不用擔心您的腳踝了。」
「我也知道縣裡的大房子好,可我們沒錢啊。買了房子一家去喝西北風?」陳松枝看女兒關心自己,心裡美滋滋的。好好雖然跟她爸親,但對自己也是不錯了,看,這買房子首先就想著自己的腳。可不錯是不錯,現實問題擺在眼前。
杜如峰看妹妹受挫,給她了一個同情的眼光,「我和爸剛才都勸過媽了,沒用,不過咱家錢不夠也確實是個問題。」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是這麼一大筆錢呢?媽媽的考慮也有她的道理。
看來這條道不通,杜如蒿也知道,這時候人根本還沒有那種貸款消費的理念。別說媽媽這個農村婦女了,就是城市中,現在還有許多人沉浸在單位分房的觀念裡拔不出來,沒有那種要高價買房的願望。只有等到後來,房價越來越高,像坐火箭那樣飛速上漲的時候,才後悔不迭。
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另辟路徑,「媽,現在國家人口越來越多,土地越來越少。你看現在的工資在漲,物價也在漲,沒理由越來越少的土地不漲?並且,城裡的房子,又不像咱們農村可以自己蓋,大家都更願意去城裡,有這麼多人每年湧進城裡,城市地方就那麼大,房子只會越來越貴。」
杜如蒿把後世的一些觀念拿出來去說服陳松枝,慢慢陳松枝有些動搖。
這時,杜如峰也勸道:「妹妹說得沒錯,前幾年工資才多少錢?您看現在,我們老師已漲到七八百了。收入漲了,大家都想著換新房子,房子不也跟著漲價啊。」
趁此機會,杜如蒿又加了一把火,「哥哥將來要上大學的,他找老婆也得在城裡找吧。人家一聽我們家在縣城,馬上感覺不一樣。您總不能讓哥哥結婚將來還回村裡住吧?他總得買房的,這次我們不過提前些罷了。」
聽到這話,杜如峰瞪了妹妹一眼,他覺得自從妹妹暈倒再醒過來,變化太大了,現在的道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有些方面連他也只是隱約知道,可妹妹就是能明確指出來。現在更是連他都能拿出來當成說服媽媽的借口。
不過,明顯杜如蒿最後這段話最能打動陳松枝。她猶豫地說:「即使我同意,可我們家的錢也不夠買房的。」
杜如蒿鬆了口氣,只要媽媽願意買就好,錢的問題再想著解決。
見陳松枝被女兒、兒子說動,本來就同意的杜石林也下定決心,「買,我們廠大部分都買了。」
工作了這麼久,他在縣城只有一間小單身樓住,最後又沒了工作。從光榮的工人變成了無業人士,想想都覺得有些羞愧。他都覺得沒臉見人,總怕被村裡人笑話,寧可在城裡打零工也不想回來。現在能有在城裡安家的機會,怎麼也應該抓住,到時候他們一家都是城裡人,誰還敢再小瞧他?
可陳松枝的猶豫也有道理。錢從哪裡來?六千多元,一家人不吃不喝也得一年多才能掙回來。這還幸虧這幾年鄉里提倡種藥材,多了一份收入,而他爸工資也漲了,田里的莊稼產量提高了才有這麼多錢。要擱十幾年前,一個月工資只有幾十元,什麼都別想。
「玉米還剩一些,能湊個幾百塊。家裡的這頭豬養了快一年了,也該出欄,也能賣個幾百塊,可這兩樣加起來也不過一千元左右。」陳松枝拜著指頭算,可怎麼算都還差得遠。
杜如蒿看到這裡,心想還是要趁機讓媽媽下定決心才是,她就又加了一句,「買房是大事,借些也沒什麼,看咱們村裡,誰家結婚買房不借些錢啊,不也慢慢就還上了。」
杜如蒿說的也是實情,現在村子裡年輕人結婚不像老人那陣子,都要有電器三大件,有新房人家姑娘才願意嫁過來,村裡除了幾戶在外有工作的,可真沒有幾家能做得到不借錢就行。
「好好說得有道理,找我二叔家湊湊,再找我舅家借點,看能不能湊夠。」杜如峰也贊成這個主意。
杜石林說:「他們家也都沒什麼錢,一家湊個一千元到頂了。」
想到劉根山說的有事只管找他的話,杜如蒿有些心動。可剛救了人家就向人家借錢,有些施恩要馬上要回報的感覺,真有些不好意思。
可這次爸爸廠裡的機會確實難得,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猶豫了半天,杜如蒿還是開口道:「我還找了個好醫生給根山叔,他和他家人很感謝我,說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們幫忙。」
「你怎麼會認識縣裡醫生的?當時他們問的時候你不也沒說話嗎?」杜如峰聽得妹妹這樣說,不由地問。
「其實我不認識縣裡的醫生,但遇到了李曉虹,我就求她幫忙了,她人很好,幫忙找了縣裡最好的骨科醫生,根山叔家的人把功勞都推到我身上了。」杜如蒿解釋了一下。
家裡幾人都沉默了,這年頭親兄弟還為錢翻臉呢,別說向外借這麼一大筆錢了。剛幫了人家忙就去借錢,這不虧是一家人,都有些抹不開臉。
一家子沉默半天。最後還是杜石林說:「時間不等人,我明天就去看看根山,再試試問他借錢怎麼樣。我們願意給他付銀行利息,按定期給他算。大不了以後我多找幾份活幹,好早點還他們。如果他不樂意借,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幾人商量好,飯也吃完了。陳松枝按住要起來收拾碗筷的杜如蒿,催她早點休息,好好養養腦子。家裡其他人也都附和陳松枝意見。
杜如蒿又感動又好笑,夏天天黑得晚,現在才八點多鐘,就準備睡覺也太早了。可這是家人的愛,讓她也說不起反對的話,乖乖地答應,準備先去洗個澡。
說老實話,從上午頭上磕個包到現在,一天都沒停氣跑到現在,以她干習慣農活的身體,累倒不多累,就是出了一身的臭汗,杜如蒿都覺得她自己混身都在散發著臭味。
她家的院子和村裡大部分人家的結構一樣,正屋是坐北朝南的三間瓦房,東邊為尊,這一間是爸媽住,西邊一間是哥哥住,中間是堂屋,一般吃飯和招待客人都在這裡。
院子西側是兩間廂房,坐西朝東,一間作了廚房,一間杜如蒿住兼放些雜物。廂房頂上是平的,抹了水泥,平時可以曬個糧食什麼的比較方便。
現在是夏天,陳松枝在廂房頂上放了一個敞口的大水箱,裡面注滿了水。一根細細的水管從水箱裡垂下來,底部有一個小開關卡住。這是農村自製的太陽能熱水裝置。用的時候把開關一開,因為地球引力作用,曬了一天的熱水就流了下來,省得再燒了。
杜如蒿從裡面接了兩盆熱水出來,端到了自己住的屋裡,又拎了一個桶進去,這才開始擦澡。她洗掉一盆水倒進桶裡,空出來的這個盆一次再倒進去半盆水,這樣兩大盆水用得乾乾淨淨,她才覺得身上清爽起來。
洗完後,她開門把水桶裡的水掂出來,倒進院子大門口處自家挖的下水道。身上清清爽爽,又經夏日的涼風吹著,別提多愜意了。
不知誰家的電視裡斷斷續續傳來一首歌的聲音。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
「……聽見水手說,風雨中這點疼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是鄭智化的《水手》。鄭智化3歲小兒麻痺失去雙腿,七歲手術後才能拄著枴杖行走,90年代他的歌盛行一時,杜如蒿覺得他個人簡直是勵志的代言人。
不過,在前世這首歌曾給她了許多的鼓勵,也很喜歡鄭智化這個歌手。她覺得人家一個殘疾人還生活得這麼積極,最後成了優秀的藝人為世人所喜愛,她一個健康人,難道還能怕生活中的一點磨難?
杜如蒿順手把桶放下,就站在院子裡聽著這首熟悉的歌。這時,她就聽到二叔杜玉林在叫:「大哥,開開門!」
杜石林父母早逝,臨終前他父親把杜玉林托付給了他。他比弟弟大十歲,聽父母吩咐,真當弟弟像個兒子一樣養大,給弟弟蓋了房,娶了媳婦,這才讓弟弟分家單過,可兩家關係一直十分親密。
上輩子杜玉林最後看哥哥治不好,侄女杜如蒿那麼艱難,卻連個頭都不敢冒,生怕杜如蒿沾上他家。並且,村子裡後來那些說她克人的流言,也沒見她二叔出來反駁,還和她家疏遠了。正因為如此,杜如蒿才對他沒什麼好感。
雖然沒什麼好感,表面上卻要考慮到爸爸杜石林的心情。不過,她的二叔來自己家做什麼呢?杜如蒿這樣想著,抽掉了別門的門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