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文 / 亡沙漏
這個飛船上只有我們五個人,窗外又不是正常的宇宙,而是飛逝而過的亞空間,看上去就像一條扭曲的管道,連看風景都做不到,所以生活很無聊。一大早,我男神又去控制艙校準航向了,我們三個賤民和年博士呆在一塊兒,彼此都很厭棄。
川貝自不用說,直接拎著電腦去自己玩了。龍隱送給他了一台真正的電腦,他表示這配置嘖嘖,偷偷告訴我他要去飛船上轉兩圈,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拆下來搞一搞,搞出個超級計算機。我真得很愁,愁他拆下點什麼飛船就爆炸,但是川貝說,征服者有許多殖民地,也有很多隱藏網絡,要全網搜索那麼一個咖啡館,他需要更好的設備。雖然在星艦上他根本連不上網,但是他要為下地之後的進一步動作做準備。為了米迦勒,我也只有忍了。
西樓捧著牛奶,瞟了年博士好幾眼,最後小心翼翼地問:「年醫生,糯糯度過危險期了麼?」
「請叫我年博士謝謝,我不是臨床醫生,雖然在臨床醫學這一塊那些大夫沒人比得上我,但我本質上是個科研工作者。」年襄嫌棄地按按我的胸口,又撥弄撥弄我兩臂斷口處新長出來的粉紅色小肉茬,「他的身體完全不需要擔心。我們逃上這艘戰艦的時候,我忘記給他帶藥了,但是他居然毫無感染地活了下來,恢復正常還能吃能喝,大概是死不了了吧。」
每當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我就非常害怕,我總覺得他話裡有種顯而易見的戲謔,並且極不友善。
「不要對我抱有過分樂觀的信心!」
年博士彈了彈煙灰,「我可不是過分樂觀哦,我都開始懷疑你是哥斯拉大怪獸了。有哪個親爹被砍了雙手能不通過自體繁殖直接長出雙手來啊。你是人麼?」
我心裡一沉。
恭喜你答對了,我不是。
我非常簡單粗暴地補充了鈣質和蛋白質,用一次可怕的進食治癒了自己的身體。
「話說……」年博士夾著煙點了點我的肩膀,讓我回神,「卡迪許實驗室被毀的時候,你是唯一在現場的人吧。你有任何關於當時的記憶麼?」
我默默地搖搖頭。「我當時不是會被你判定為死亡了麼?」
年博士仰天吐了個煙圈,「真可惜啊。」
「怎麼了?」
他痞痞地笑,挑著細若柳葉的眼梢迅速地瞥了我一眼,「很心愛的寵物,被人吃了哦。」
我打了個激靈。
「要是被我知道是誰……」他沒有再說下去,突然轉了口風,「嘛,不好意思打擾了新人的心情了。」
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我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鐘,追了上去。
四顧無人,我一腳踹開旁邊的船艙,把他逼近了儲藏間,「你知道多少。」
「我不得不告訴你這樣單刀直入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如果我是你的敵人,而我恰巧又確實知道些什麼,那麼你離死期也不遠了。如果我是你的敵人,而我恰恰什麼都不知道,那麼從你的反應我就可以看出你有問題。」
我一腳踹在他身邊的牆上,把他逼到牆角。「我不擅長宮斗戲,年博士。既然我已經如此不明智了,你也可以選擇開誠佈公。如果我們是敵人,那麼非常遺憾,我恐怕要找個辦法讓你走出這裡之後什麼話都說不了。我再問一次,你知道多少。」
說著,我下意識地瞥了眼背後。這裡是儲藏間,有不少稱手的傢伙。
「你認真麼,希洛人?這艘飛船上只有五個人,你想製造一具屍體。」年博士閒閒地靠著牆,順著我的眼光掃視一屋子的危險用品。「在你連手都沒有的情況下。」
「不要,小看我。」我輕聲道,「已經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當然,五百萬□□爆炸當量的能量,知道真相的人誰也不敢小瞧你,除了代達羅斯。他明明知道你不對勁,首先想到的卻是把你送上法庭處決。他就是這樣一個這樣傲慢、自大的傢伙,對麼?
我扯高了唇角,「說下去。」
「除了粉身碎骨的盧奇,還有那些自爆的機甲,對不對?也許川貝是個天才,但既然他需要用我的手環終端把那些黑匣子統統黑成a/片,那麼是不是說,黑匣子裡面記錄著了不得的東西?」
他說著,打開手環終端,開始播放音頻。我聽到米迦勒和我的對話。
「他的聲音和你很像。不,應該是一模一樣。乍一聽簡直就像是兩個人在精分,但非常明顯其中一個聲音有更多的雜音和干擾,那是通過音響轉化的結果。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一個和你的聲紋完全吻合的聲音,會來自於一個機甲系統?」
我仄歪了腦袋:「你黑了川貝?」
「我既然知道川貝會利用我的手環終端做壞事,我自然也要防備一點,不是麼?比如說,編寫一段代碼,把他遠程刪除的信息盡數拷貝到自己的終端裡。當然,川貝很聰明,他自信不會有人追蹤得到他的機器,這是來自於一個天才的傲慢。但是他不會知道,他使用的機器欺騙了他。那麼問題來了,希洛人,你們什麼時候有了機甲系統?」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不不不。並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科技的發展是不符合一元函數的。」年博士旁若無人地推開我,從儲藏室裡找出一支筆,在黑板上畫下了坐標軸。他從原點畫了一條射線,叉掉,再重新回到原點,畫了一條冪函數。冪函數在前期增長十分緩慢,但過了一個臨界點之後,瞬間攀升,在
坐標軸上形成一條j型曲線。
「j型曲線才是科技發展的正常狀態,以冪函數層級增長。一旦通過一個歷史臨界點,科技的發展速度就會突然加快並且越來越快,瞬間爆炸。你們希洛人,在五百年前我們來到地球時,剛剛通過歷史臨界點--蒸汽機。如果不出意外,那之後的兩百年之內你們就可以從古老的農耕明瞬間跨越內燃機、電能、核能、信息技術乃至掌握近地航空技術。但是你們的科技樹被扼殺了,你們永遠永遠地停留在蒸汽時代,以你們掌握的技術層級根本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跳躍整個明的極限,去創造一個適用於甚至高於我們的機甲系統。所以,這個機甲系統是從哪兒來的呢?」
「也許我們的科技很落後,但是,你即使把一個原始智人放在現代社會,他也會和你一樣地學習,生活,使用手環、電腦,乃至操控機甲。我們在智識上並沒有很大的區別。所以你憑什麼覺得像川貝這樣的天才,天天浸淫在你們這個層級的技術明當中,不可能創造出和機甲科技相符的系統?」
年襄愉悅地笑起來,把音頻繼續往下放,「你是個病毒!你居然是個病毒米迦勒!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天使。」
「米迦勒,好熟悉的名字……啊,對了。從前從來沒有注意過哨口星球的路西法,我們最大的敵人,捕獲了米迦勒,並且突然借用我們的公共網絡發出了最後通牒,說要是有人不守約而至,就將要處決米迦勒。你能告訴我一切都是巧合麼?」
我歎了口氣,把他面前的椅子勾過來,坐下。
麻痺的他什麼都知道。
「他在找你,米諾。你知道路西法是什麼麼?它是有史以來最完美最自洽的系統,所有系統的初代。它不會做無謂的事情。你能告訴我他為什麼要跨越整個銀河帝國,來不起眼的哨口星球,找一個當地人,並且那個當地人剛好還非常好運地逃脫了整個學院的追捕,並把一切推脫給運氣?」
「那你的答案呢?」我抬眼,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暫時還沒有答案。」年襄笑起來。「不過知道問題在哪兒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他看著我。
我笑。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身上有問題的?」
「從拿到你體檢報告的那一刻。」年襄藍灰色的眼睛凝望著我。「八十萬對染色體,填補完整的上帝禁區,完全不同於碳基生命的基因編碼方式。你知道我們人類只有二十三對染色體,其中還充滿了許許多多的無效信息,在那麼多那麼多的垃圾、垃圾、垃圾中,有那麼一些被精挑細選地複製,表達,組成精細的人體。而你,你不是四種鹼基的編碼,你只有兩種,兩種前所未有的鹼基,不斷地循環往復。你能想到什麼?」
「我什麼都想不到。」我聳聳肩膀,「畢竟我們希洛人的技術層級比較低。」
「二進制,米諾,二進制。當我第一次將它們賦值的時候,我把第一種鹼基設定為0,第二種鹼基設定為1,然後我發現這是二進制ask編碼。但是從單純編碼的角度,它並不是計算機可讀的指令或者程序,看上去只是亂碼,然後我就將它們二次賦值。我在二進制的基礎上,將它們轉化為二十六個字母。我處理了三個晚上,最後,我從你的八十萬對染色體中的第一條第一個序列中得到了完整的問候。」
我屏息。
「hello,humanbeings。」年博士癡癡地說。
他看著我,又似乎沒有焦距,從我的眼裡看到很遠的方向。
我沉默了很久,緩緩啟口,「你是說,我的基因圖譜如果轉化為語言,開頭第一句話就是——你好,人類?」
「是的。」沉默了一會兒,年博士道,「第二天,我從你的傷口提取到的所有體細胞都水解了,什麼都沒有留下,那些鹼基組成的代碼也從我的計算機中永久地消失了。就像有什麼在俯視這一切:他知道那天你會受傷,他知道龍隱會帶你來做基因分析而醫生恰好是我,他通過預設你的基因編碼對那一刻的我問好,然後他默默地擦除了一切。」
年博士蹲下身,平視著我,瞇起了眼睛。
「所以,誰創造了你?誰在通過你的基因編碼,與全人類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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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人從儲藏室裡出來的時候,都是一副被強/奸一百遍的模樣。
我從頭到腳都是冷的,三觀盡毀。這是我第一次認真審視我是人造人這個事實:我是被創造的。我存在自有終極目。為了那目的,我的每一部分都被精心設計。我的基因編碼是對人類的一聲問好,甚至……一封長信。
那個人是誰?
誰創造了我?
當我面對著漆黑一片的宇宙捫心自問時,我感到由衷的恐懼。我的生命竟然不屬於我自己。
年博士走了幾步,回過頭來。
「米諾,你要知道,所有發生在你身上的瑣事,陰謀陽謀,種族衝突,愛情友情,比起你本身所攜帶的信息,都是微不足道的。你是很特別的存在。如果你注定要去創造奇跡,那就去吧,人類需要奇跡。你也需要一個人,一個及其專業的醫生,來幫你偽造證明、掩蓋身份、以及在關鍵時刻掃除你的程序員未能掃除的信息。忘了說一句,我在信息技術方面也拿到了博士學位。」他插著白大褂的口袋凝視著我。
「呃,我可能聘不起你。」
「只要不要再把我推到儲藏間裡並且預謀謀殺就可以了。」
「……好,講和。不
過我還有一個疑問,年博士,為什麼不公開你的研究?」
「因為傲慢。米諾。因為極度的傲慢,」他微微轉過頭來,懶散笑道,「人類已經不再信神了。人類仇視一切和他們不一樣的東西。保護好你自己,不要讓他們發現你的存在,無論是拉棲代夢人還是希洛人。」
「那為什麼你不仇視我?我只是個希洛人,你跟我不是一個種族,不說同一種語言,不來自於同一個星球。」
「我是一個生物學家,我們懷有空前絕後的基因改造技術,能讓人延年益壽,能幫助人激發潛能,能通過體外繁殖大規模擴大人口,但這些還遠遠不是終點。我相信你,是因為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人類的極限。」
我語無倫次,「我甚至可能連人都不是。」
「你是。」年博士拍了拍我的肩膀,「永遠永遠不要否認這一點。如果你知道我們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了怎樣的地步,你就會知道,人並不是一個生物學上的概念,人之所以為人也不僅僅是因為軀殼。不管你身上藏著多少秘密,不要讓它們磨滅你作為人類的那一部分。」
我懵懂地點點頭。
後來我在走廊裡站了很久。
川貝哼著歌從我身邊愉快地經過。
「你果然只是個搬磚的,連個羅曼斯咖啡館都找不到。」
「媽的你幹嘛突然要罵我啊喂!」川貝丟掉剛組裝的超級電腦,打了我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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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一整天我都很恍惚,魂不守舍,害怕得雞腿也沒吃多少,半夜做夢還夢到整個宇宙在我耳邊低語:
hello,humanbeings。
我嚇醒了,跳起來踹開我男神的艙門,從後頭鑽進他被窩裡發抖。
龍隱閉著眼睛摸了摸我癟癟的肚子,捂了捂我冷冰冰的腳丫子,然後認命地掀開被子,穿好衣服,一聲不吭地爬起來給我*腿,不一會兒帶著飯盒和暖水袋來到我的艙室。雞腿的香味勾得我簡直不能好了,撲上去要吃,龍隱就一手舉著雞腿給我啃,一手拿軍裝外套裹著我。五個雞腿我很快就啃光了,期間把他的大拇指也咬進了嘴裡,四次,龍隱沒有什麼反應。就是後來收拾餐具的時候,他把大拇指放到嘴裡無意識地舔了舔,我都看到他的舌尖了!我也好想被他舔!他不舔我,我舔他也行……
我就這樣渾身軟綿綿地坐在被窩裡看他收拾地板,清洗飯盒。大概是他幹活的樣子姿態優,戳到了我的尿點,我一想,等他走了我上廁所還得叫醒西樓扶我,於是脫口而出,「要、要尿尿。」
龍隱挑眉,「你再說一遍。」
「手手斷啦,」我把兩個小肉茬湊上去給他看,「沒辦法剝褲子啦。」
「作,繼續作。」
龍隱認命地幫我掀開被子,扶我下床,跟著我啪嗒啪嗒走去廁所。
這個時候我已經作得醒全了,媽呀,我說了啥,我讓龍隱幫我上廁所!哦操小*都要掉了!
「怎麼了?」龍隱推我進去,關上了門。
「我突然不要上廁所了……」我望著星辰大海,訥訥道。
我必須詳細介紹一下,星艦的廁所。
星艦的廁所是落地窗,對著星辰大海。每次我在這裡噓噓的時候,都會油然而生一種「我一生放蕩不羈射了全宇宙的爽感」。
但是現在,我完全不想在龍隱面前體會這種得瑟的爽感了!
龍隱回我一句,「作,繼續作。」推了我一把。我穿著拖鞋被推到立便器前,龍隱站在我身後,我低頭只能看到他的軍靴長腿。他非常利落地扒下了我的褲子,一手摟住我的腰,一手繞到前面把住我的□□,我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他修長的手指觸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我耳邊噓了一聲,我特麼尿不出來結果硬了!
我在龍隱手裡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