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文 / 懸泉
除夕那天,紀秀蘭天未亮就起床準備除夕的年夜飯。紀紹輝在床上養了幾天「病」,後面的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他閒不住,便下床幫紀秀蘭在廚房打下手。
傅笑寒提著一條魚走進廚房,看到紀紹輝彎著腰切菜,微微皺了皺眉:「紀大哥,你怎麼下床了?」
紀紹輝悄悄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自己那裡無大礙,他吃了三天平淡無味的白粥,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吃頓好的。
年夜飯整整齊齊擺在圓桌上,紀秀蘭穿著一件紅色的棉襖,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端莊地坐在上座,臉上溢滿著濃濃的幸福,微笑看著團圓的一家人。
「吃餃子啦——」
紀紹輝和傅笑寒把下好的餃子端在園桌中央,圓滾滾的餃子冒著騰騰熱氣,紀紹輝對眾人笑道:「快吃餃子,其中有一個裡面包了福錢,誰吃到,新一年一定有好福氣。」
餃子裡包的福錢,只不過一枚硬幣,但寓意著新一年福氣滾滾。
趙正揚道:「真的嗎,表舅,你怎麼也學外婆那麼迷信?」
「福錢不算迷信,這是咱們的老傳統,主要還是年三十兒圖個吉利開心。從小到大,每次吃除夕的餃子,我都沒吃到過福錢,我心裡可一直惦記著呢。」
傅笑寒不動聲色,他認真盯著那盤熱乎乎的餃子,然後夾起一個餃子,放在嘴裡細嚼慢咽。
「好吃嗎?」紀紹輝小聲問,餃子的餡兒是他調製的。
「還可以。」傅笑寒吃不太習慣麵食,但他似乎對眼前的餃子興趣濃厚,吃完一個,又夾了一個,不一會兒,小半盤餃子空了。
電視機裡正播放著春晚聯歡晚會,紀紹輝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邊喝酒邊看電視,沒注意到傅笑寒一瞬間變成欣喜激動的笑臉。
紀秀蘭眼尖,笑著說:「喲,小傅吃到福錢了。」
「傅大哥真厲害!」趙正揚還是孩子性格,他眼饞地瞅著傅笑寒碗中的福錢。
「呵呵,我又沒吃中。」紀紹輝道。
但他的話一說完,傅笑寒把硬幣夾起來,塞進一個完整的餃子中,頃刻間,那個插著福錢的餃子已經落入紀紹輝的碗中。
「吃吧。」傅笑寒說的坦然大方。
紀紹輝有些受寵若驚,「那是你吃到的!」
「你吃我吃都一樣。」
紀紹輝突然找不到話來回應,他木然地把那個福錢餃子夾起來,放進嘴中,表面看似在無味地咀嚼,其實心裡卻蕩起絲絲漣漪。
傅笑寒溫柔地看著身邊的男人吃下他的福錢餃子,微微勾起唇,然後給紀紹輝盛了碗湯,叮囑道:「你喝湯,少喝酒!」
「今晚開心,小酌怡情。」
紀秀蘭等長輩正在看春晚,根本沒太注意桌上這一幕,趙正揚卻留心到這麼這幕,然後心裡打了個咯登,傅笑寒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裡面充滿無限的體貼與寵溺,就好像室友王小山和女友在食堂吃飯時,王小山狗腿地幫女友打菜擦凳子遇到好菜自己捨不得吃全部夾給女友。
兩年前,他第一次見傅笑寒,傅笑寒傲然冰冷、不可一世,根本沒把大表舅和自己放在眼中。可如今,吃錯什麼藥,怎麼突然轉性了,表舅和傅大哥的相處與互動怎麼越看越不對勁,他又聯想到前幾天,大表舅生病臥床,傅笑寒小心翼翼地伺候表舅,給他端飯按摩甚至還給表舅洗腳。
如果換成以前,神經大條的趙正揚根本不會把這種細節放在心上。可自從被一個混蛋上了後,趙正揚敏感的不能再敏感了,同性之間任何可疑的舉動,趙正揚都能條件反射的開始胡亂猜測。
他又想起外婆紀秀蘭聊家常時說的話,外婆說傅笑寒是大表舅的債主,因此她三番五次叮囑家裡人要伺候好那位冰山債主。如果表舅與傅笑寒真是負債人的關係,理應也是大表舅學狗腿子王小山那種調調對傅笑寒千方百計計好,可眼下的情勢,兩人的地位明顯顛倒了過來。
趙正揚心中懷疑,卻又不敢表現在臉上。□□隱隱作痛,趙正揚搖搖腦袋瓜兒,禁止自己胡思亂想。
零點時分,到了放鞭炮的時刻,一家人走出房屋,趙正揚拿了一串鞭炮跑進小院裡,用打火機點燃,然後利索地跑開。
鞭炮聲震耳欲聾,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兒,爆炸時發出耀眼的白光,全家人喜迎新年,除了一臉漠然的傅笑寒,他站在紀紹輝身後,雙手握成拳狀,額頭上留下幾滴冷汗。
「怎麼了?」紀紹輝敏銳地察覺到身邊的異狀,小聲問傅笑寒。
「頭疼。」
啪——一顆沒被引燃的炮仗在紀紹輝腳下突然爆炸。
傅笑寒一手扶著額頭,驚嚇的倒在身後的牆上,紀紹輝伸手想去扶傅笑寒,卻被對方無情冷硬地推開。
「小傅!」紀紹輝道。
「不用你管,我沒事。」傅笑寒的偏頭疼又發作了,他把嘴唇咬的發白,脊背貼著冰冷的牆面,努力不使自己滑下去。
「但你的臉色看著不好。」紀紹輝疑惑道。
「我先回房間休息。」傅笑寒哆哆嗦嗦地回答,他扭過頭,不去看紀紹輝的眼。
被傅笑寒生硬地拒絕,紀紹輝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新年了,他不想與傅笑寒斤斤計較,給自己福錢餃子時明明貼心的要命,但轉眼間,傅笑寒不分青紅
皂白,說翻臉就翻臉,當頭就給自己潑澆了一身冷水。
紀紹輝煩躁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小聲罵了聲「神經病」出氣,然後狠狠咬住香煙的濾嘴,抽煙來排解心中的不痛快。
大年初一,紀紹輝醒來的很早,身邊的男子還在睡夢中。但他看起睡的並不舒服,表情似乎十分痛苦,嘴皮咬破皮,沾著乾涸的血跡,紀紹輝的氣經過一頓飽睡也消的差不多了,他看到傅笑寒悲慘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
「傅笑寒。」紀紹輝輕聲喊。
傅笑寒有絲細微的反應,眼皮迅速眨動了幾下,但沒有睜開。紀紹輝無趣地躺在床上,從枕邊拿起一本小說隨便翻看,想等天徹底亮了醒來和傅笑寒好好談一談。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紀紹輝放下掌中的小說,雙臂舉過頭,伸展個懶腰。
身上多出一種不舒服的視線,紀紹輝猛然打了個激靈,發現枕邊的男子已經醒來了,正在用深邃迷茫的眼神望著自己。
「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七個多小時。」
「我,我昨天怎麼躺在這裡的?」
「你沒印象?」紀紹輝反問,心裡有種莫名奇妙的感覺。
傅笑寒低下頭,目光呆滯,直直盯著身上穿反的睡衣。
「紀紹輝!」傅笑寒突然揚聲喊道。
「在。」
傅笑寒解掉睡衣的扣子,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膛,然後二話不說,把紀紹輝撲倒在被子上,捧起他的頭,認認真真地吻上男人的嘴。
紀紹輝推開身上的人,揚起唇:「沒刷牙,不嫌口臭?」
「我無所謂。」
傅笑寒啞聲道:「他們好像還沒醒,做一次。」
「不行,已經天亮了,萬一被其他人發現……」
「我會小心的。」
紀紹輝懷疑地看著傅笑寒,這種人嘴上一回事兒,等上了床肯定又是另一回事兒,紀紹輝可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戀,語氣跟著強硬了幾分,「我後面還沒好,你要發洩的話,自己用手。」
但不等紀紹輝把話說完,傅笑寒的理智早已消失殆盡,他兩手握住紀紹輝的胳膊,壓制在紀紹輝身體兩側,牙齒不留情面地咬破紀紹輝的嘴唇,鼻中不斷喘著粗氣,眼神有些渾濁,他委屈失望地說:「你為什麼總要拒絕我?」
拒絕?紀紹輝無奈一笑,如果他現在示弱,以傅笑寒的品性肯定會把折磨個半死不活,年初一他還得拜訪親朋好友,白天再沒有多餘的精力滿足傅笑寒。
「真的不行,天已經亮透了。大白天的,你不害臊,我還不好意思。」
「那我親親你,這樣總能答應我吧?」
「好!」紀紹輝點點頭,伸起頭,像小雞啄米般,隨意點點了傅笑寒的唇。
「真敷衍。」傅笑寒的眼神漸漸恢復清亮,紅潤的唇一張一合,不依不饒地說。
「那好吧,看來不把你吻到腿發軟,你是不肯從我身上下來了。」
紀紹輝伸了舌頭舔了圈嘴唇,往傅笑寒臉上吹了一口氣,傅笑寒身體一顫,全身燃起一團邪火,他俯下身,忘情地親著那張溫和俊挺的臉,身體不自覺蹭著紀紹輝的雙腿間……
這個清晨原本可以簡簡單單地渡過,卻在一聲洪亮的「大表舅」聲中打斷兩人曖昧溫情的氛圍。
趙正揚站在門框外,滿臉寫滿不可置信,他震驚地說:「你們……」
廚房裡傳來趙爸爸的聲音,「小揚,怎麼了?」
「我……」趙正揚吞吞吐吐地說,但許久都沒憋出一句話來。緊接著,他慌亂地摀住眼,像失了魂般跑出門外。
房間裡,紀傅二人面面相覷。
「怎麼辦?小揚看到了!」
「沒關係。」
「你傻啊你,他是孩子,萬一守不住秘密……」
「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他不把剛才的事說出去。」
「有辦法?傅笑寒,小揚是我外甥,你可別胡來。」
傅笑寒「嗯」了一聲,視線穿過明亮的玻璃窗,隨意地掃向空蕩蕩的小院,心中卻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