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文 / 懸泉
傅融的意外逝世,無疑像一個危險的導火索,傅氏平靜表面之下多年累積的矛盾與恩怨,頃刻間集中爆發。
為了傅融名下的巨額財產與股權,傅融所有的直系親屬幾乎全都陷入這場可笑的遺產之爭。
由於傅融一直未擬定遺囑,依照相關法律,老人過世後,財產將被劃成不等的分額,人均有份。表面上,這種分配方式能讓每個人分一杯羹,但從長遠來看,資產被分散打碎,無益於寰宇未來的管理與發展。
儘管眾人都知曉這個商業道理,可是利字當頭,誰都不肯退讓,提出保證遺產的完整性。
關於遺囑一事,從老人逝世到舉行喪禮整個過程,一直沒有定論,眾人各執已見,他們也心知肚明,龐大的傅氏家族將從內部垮塌,寰宇集團將會迎來成立五年第一場重大變革。
傅融的追悼會定在殯儀館舉行。
傅雲琪做為傅融平生最信任親近的孫輩,他披麻戴孝,手裡捧著黑色的骨灰盒,面色愁雲慘淡,似乎情緒即將崩潰。
傅雲琪走在人群最中間,身後跟著一對雙胞胎兄弟,率先坐上一輛黑色的喪車。
車廂裡氛圍異常安靜。
「如果爺爺九泉下有知,看到我們為爭奪家產,眼中只有蠅頭小利,不肯兼顧大局發展。這樣的傅家人,他一定會十分失望。」傅雲琪倚靠在椅背,輕聲道。
傅仁禮、傅仁孝二兄弟附和:「你是寰宇的總裁,想問題肯定注重大局。」
「財產對我而言不重要,現在當務之急,我得收集那些分散的股權。爺爺倒了,寰宇不能倒。」傅雲琪眼中□□祼流露出對權力與地位的渴求,他沒有做絲毫掩飾——老人死了,他自然沒必要苦心裝模作樣。
「股權重新分配後,我們三個人持有的20&,加上三叔、六叔他們的,加起來一定能超過40%。傅九目前持有30%多的股權,只要能壓制傅九,計劃才能慢慢實施。」傅雲琪閉上眼睛,又突然睜開,眼中竟然多了更明險的殘惡暴邪。
「幸好九叔那裡一直沒有動靜,呵,我們真得感謝那個小病癆。」傅仁禮道。
「天意如此,老瘸子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落的好下場。」傅仁禮插言。
「好了,今天的喪禮一結束,就讓張律師過來,股權早點拿到手,你們晚上也能睡個好覺。」傅雲琪冷聲說。
傅仁禮唉聲歎氣,「這幾天,我和弟弟確實過的比較慘,我還好點,仁孝生怕我們事跡敗露,緊張的連飯都吃不好。」
「人都死了,還怕暴露什麼。」
「可還有醫院那幾個醫生,我們能保證他們不會張揚出去?……」
傅雲琪的眼角流了幾滴淚,他也不擦,任由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糊成一片。
「醫生?劉醫生和孔醫生出國了,剩下一個老實巴交的何醫生,他老婆又是寰宇的會計,他們不會說出去,除非,大家想一起死。」
傅仁孝滿眼擔憂,「可畢竟是一條人命,萬一……」
「萬一?」傅雲琪把骨灰盒緊緊按在胸口處,似乎十分敬仰安息在盒中的親人,「他老人家年紀年近80,活的也差不多了,讓他提前去享福,你們難道覺得不好嗎,還是說,你們後悔跟我了?」
傅仁禮立即給傅仁孝使眼色,乾巴巴一笑:「我們沒異議,這事交給雲琪,一定不會節外生枝。」
傅雲琪又靜靜端詳懷中的小盒:「嗯,你們最好有自知之明,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走到這一步,我們眼前只剩一座大山,傅九!」
「那傅笑寒呢?」
「笑寒啊,身在曹營心在漢,壓根不在乎股權與財產。我們那次談話,他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故意試探我,傅笑寒估計真的會脫離傅氏。」
傅仁孝回應:「把他從長沙弄回來,這小子起的作用也不少,也算沒白費我們的苦心。」
「是啊,傅笑寒那個蠢蛋,如果不是他,我們怎麼能輕而易舉接手傅九名下的三個五星級酒店,我找人評估過,每個酒店都市值過億。」
「這段時間忙完了,你們兩個,先去拉攏傅笑寒,如果能拉攏成功為我們所用,自然是好事。」
「如果傅笑寒冥頑不靈呢?」傅仁孝道。
傅雲琪陰狠笑道:「那就如他所願,讓他淨身出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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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融的追悼會上,傅笑寒最終露面了。
他面容冷靜淡定,身著一套黑色西裝,手裡捧著白色的菊花,默默地站在傅融的靈位骨灰前,深深鞠了三躬。
劉大力與紀紹輝等幾個知名企業家也來追悼傅融,正巧碰見傅笑寒大步走出追悼逝者的白色小禮堂。
紀紹輝望著傅笑寒離去的背影,不禁輕聲歎氣。
「怎麼了,老紀?」劉大力聞聲,問道。
「沒什麼,物是人非,傅家老爺子閉眼後,也不知道傅家又會鬧成什麼樣子。」
「你關心那麼多做什麼,又不關我們的事。」劉大力拍拍頭,突然高聲道:「我忘了,你和那個傅笑寒交情不淺……」
「只是普通朋友。」
「他剛才從我們身邊經過,也沒見與你打聲招呼,按禮數,他應該接待你啊。」
 
「人家正在悲痛之中,哪有時間管我們……」正說著,紀紹輝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
「悲痛?我怎麼覺得傅融過世了,傅家那幾個兒女、孫子一個比一個冷靜,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悲傷難過,倒像巴不得他們的爺爺早點閉眼。」
紀紹輝拿出手機,有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停車場等你!」
落款是一個單調的「傅」字,紀紹輝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給他發短信的人是誰。
停車場等他?紀紹輝動動唇角,傅笑寒真把他當成喚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嗎?
紀紹輝快速刪除掉那條礙眼的短信,傅笑寒像是已經提前預料到,又發來一條信息:「我會等你!」
紀紹輝盯著手機出神,劉大力突然拍他的肩膀,「傅雲琪過來了。」
紀紹輝立即把手機立刻塞進口袋中。傅雲琪幾人已經走到劉大力面前,彼此握手問候。
輪到紀紹輝的時候,傅雲琪道:「紀總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哦,難怪紀總的眉頭一直緊皺,好像心不在焉。」傅雲琪一邊說,眼皮輕輕眨動,似乎不滿意紀紹輝的說辭。
追悼完傅融,已經是下午五點。劉大力幾人走出祭堂,異口同聲提議去洗澡,去去身上的晦氣。
洗完澡,劉大力又張羅眾人一起吃飯、打牌。
「紀老弟,我們一起打牌兩年多了,第一次見你的手氣如此差勁兒。」劉大力竊喜道。
「嗯,每次都贏你們的,也沒意思。」紀紹輝道。
劉大力樂呵呵地數著桌上的籌碼,「我今天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
「下次我會贏回來。」紀紹輝從口袋裡拿出現金支票與鋼筆,爽快地寫了個數字。只是,紀紹輝沒有想到,他和劉大力一夥人玩牌,再也沒有下一次。
「這麼快結賬啊,我還沒打夠。」劉大力嚷嚷起哄。
「不好意思,劉哥,我臨死有些事,要和一個朋友見面。」
「這麼晚,已經十點多了。」劉大力看了眼手錶,道:「乾脆把你朋友叫過來吧,大家多交個朋友咯。」
「不用,我們有點私事,我先走啦,再見!」紀紹輝揮揮手,披上毛呢風衣,一個有開著車返回郊區的殯儀館。
紀紹輝開了半小時的車,終於到達殯儀館。傅融白天的追悼會租借的正是這裡的祭堂。
紀紹輝把車停在大門外,走下車,立即能感到陣陣陰風襲來,紀紹輝扣緊外套,毫不猶豫,獨自一人走向停車場。
小道沒有裝路燈,一切顯的詭異陰森,紀紹輝只借助手機屏幕微弱的藍光,磕磕絆絆,好不容易到達停車場,可哪裡都看不到個人影。
「傅笑寒——笑寒——寒——」停車場立即傳來紀紹輝虛渺的回音。
無人回應他。
紀紹輝又喊了聲傅笑寒的名字,依然無人應聲。
看來人走了,紀紹輝點了一支煙,放在嘴中,煩躁地猛吸一口。
潦草地吸了一口,紀紹輝把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低聲罵了一聲「神經病」,打算摸索原路返回。
但是,紀紹輝還沒轉身,眼前突然產生一片刺耳的白光,隨即不遠處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
有了燈光,紀紹輝才注意到最東邊一個角落,孤零零停著一輛眼熟的限量版邁巴赫。
傅笑寒一人坐在車中,雙手緊握方向盤,車子離紀紹輝越來越近。
紀紹輝終於能看清,傅笑寒的面容冷厲,眼眸裡散發著陌生的寒光,彷彿下一秒就刺進他的血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