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文 / 懸泉
話筒裡傳來夏如笙著急的聲音,「笑寒哥,爺爺不行了,你快回來吧。」
傅笑寒瞳仁一縮,覺得夏如竹的聲音遙遠而不真實,「爺爺不是年中才做完搭橋手術嗎?」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這段時間和一直跟九叔出差,也是臨時得到爺爺病危的消息,今天才飛回龍城。」
傅笑寒蹙眉沉思,道:「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好像不太好,所有長輩小輩都亂成一鍋粥,大姑和五叔還請了葉律師。」
「葉律師?」傅笑寒一聲冷笑,「呵呵,這麼迫不及待就想分遺產了。」
夏如笙降低了音量,「你小點兒聲音,我旁邊有其他人。」
「呵,我說的可是事實!爺爺突然倒下,九叔沒表態之前,恐怕沒人關心老人家的病情,都想著怎麼為自己爭奪利益。」
「笑寒,別這樣說……總之,你先回來吧!」
傅笑寒沉默不語。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賭氣窩火,不想回龍城,但是眼下的情況太特殊,所有人都回祖宅了,雲旗哥一人有心無力,根本應付不了眼下的情況。」
「那我回來就有用了?」
這次換夏如笙沉默了。其實兩人心知肚明,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傅融,只有一人才能管的住傅家上下幾十口人。那個人就是傅琰,但傅琰回龍城後,一步也沒有踏進老爺子治療的醫院,倒是一心撲在自己的事務中,似乎在耐心等待傅融創造的秩序與財富盡快四分五裂。
「但你也算爺爺最愛的孫輩,回來吧,而且……」夏如笙的聲音吞吞吐吐,語氣突然隱含澀意,「而且,我也想你了。」
此時此刻,最讓他牽掛、留戀的人在呼喚他,傅笑寒冰冷的心漸漸甦醒。
「有多想。」傅笑寒的目光閃爍,壓低嗓音,悄聲問。
「和你對我一樣……」夏如笙有些為難地道。
傅笑寒噗嗤一聲笑了,兩人相隔十萬八千里,但傅笑寒卻有種阿如就在他身邊陪伴他的錯覺。
「回來吧,笑寒哥。我聽人說了,你現在在西北,那個地方有什麼好的,冬天很冷很冷,回來吧。」夏如笙低聲訴說著自己的思念。
傅笑寒道:「嗯,我明天就能回龍城,到機場我再聯繫你。」
「真的?太好了。」夏如笙喜笑顏開,近兩個月沒有見笑寒哥哥,他是真的十分十分想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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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笙掛了電話,乖順地把手機交給傅九的手下,然後把傅九推往餐廳準備用餐。
「怎麼了,不開心?」傅九低聲道。
「呃,沒有。」夏如笙低著頭,趕緊從對傅笑寒的思念中清醒頭腦。
傅九抬起左手,輕輕覆在夏如笙推輪椅的手背上,慢聲道:「如笙,笑寒對你好嗎?」
「好啊。」夏如笙用力地點頭。
「那我呢?」傅九道。
「嗯,也挺好的……」
傅九輕歎一聲氣,稍稍停頓,又道:「明天是什麼日子,你沒忘記吧!?」
「我哥的祭日。」夏如笙的語氣陡然悲傷。
雖然沒有見過與他有血肉聯繫的哥哥,但夏如笙珍藏了一張哥哥的照片,聽過哥哥的故事,知道他的哥哥因他而死的故事。畢竟那個叫夏如蕭的男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了,只要他想起有個為保護而義無反顧選擇死亡的哥哥,他就全身彷彿浸泡在冰冷的水中,難受地快要呼吸不上氣來。
「阿笙啊,你長的越來越像他了。」傅九的手突然用力,緊緊捏著夏如笙小巧的手骨,似乎要將他捏碎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啊……」夏如笙吃疼地低呤,他看著傅九布傷疤纍纍的左手,卻不敢求他放過自己。
傅九面無表情,然後慢慢鬆開左手,夏如笙白皙的手背立刻印下一圈清晰的青黑色痕跡。
「阿笙,你變乖了。」傅九道,「不會喊疼了。」
夏如笙額頭的冷汗滴到手背上。曾幾何時,陰晴不定的傅九好幾次掐著自己的脖子,他害怕至極,哆哆嗦嗦地喊著好疼,可他越喊疼,傅九手下的力氣越大,就好像對付仇人一樣要將對方至之死地……
「明天和我一起去看阿簫,你去看他,他一定很高興的。」傅九道。
夏如笙欣喜又驚異,連聲答應了傅琰的要求。
十幾年來,今天傅琰第一次對他說了這麼多的話,也是第一次允許他親自去夏如蕭的墓地祭拜哥哥。
沒錯,夏如笙從來沒有去過哥哥的安息之地。因為傅琰不允許他去,年幼時他有一次偷去,後果就是被結結實實的抽了一頓鞭子,然後一個月都無法下床。
他本想著先去機場接到傅笑寒,和傅笑寒一起去他哥哥生時最愛的地方點香燒紙。但現在,他顯然不用憑空悼念親人了,夏如笙心裡默唸了一聲笑寒哥道歉,決心第二天和傅九一起去墓地祭拜夏如簫。
到了餐廳後,管家貼心地幫傅九調節輪椅的高度,並為他布菜,傅九無動於衷,彷彿年邁的管家的所作所為都是理所應當。
「阿笙,今天你坐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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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咦?」夏如笙輕呼,傅家長方形的餐桌上,他的位置永遠都是末尾。
管家聞言,立刻推開傅九旁邊的紅木皮椅,然後弓身做請態,「請,如少爺。」
夏如笙受寵若驚,傻乎乎站在原地。
「坐吧,今天只有我兩個人。」
夏如笙乖乖就坐。
傅九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今晚會有人給你送衣服,明天穿上,然後打扮的精神一點。」
「嗯。」夏如笙答道,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隻青玉色的小碗,幫傅九盛鮮香的湯水。
兩人各懷心事,無聲地吃著這頓豐盛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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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站到處都是黑壓壓一片,大部分人手裡拿著票根,心情激動,神色喜悅而著急。冷靜沉默的傅笑寒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好不容易擠到窗口買了一張回西安的票,但票拿到手才發現發車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
他又擠到窗口換票,結果被排隊的人大罵插隊、有錢就了不起、沒素質等等。
售票員一臉冷漠,聲音疲憊沙啞,「再早的車次票都售完了。」
傅笑寒只能離開窗口,耐心等他的車次。
他給紀紹輝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已要不辭而別,紀紹輝也沒多問為什麼,讓他路上注意安全,並與他約好元宵節過完在長沙見面。
傅笑寒坐在候車室油漆快要掉光的破木椅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婆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邊,嘴中不停呢喃,「好心人,好心人,求你們給點小錢吧。」
傅笑寒旁邊坐了兩個中年婦女,看到老太婆向她們的方向走過來,趕緊轉過了臉。
老太婆盯準了傅笑寒,站在原地一直向他鞠躬,傅笑寒從外套口袋中拿出錢包,從中抽出兩張面額最大的紙幣,不耐煩地撂到老太婆的破碗中。
老太婆乞討半輩子也沒見過百元大鈔,而且還是兩張,老人喜出望外,哽咽道:「真是善良的小伙子,感謝你,好心有好報……」
那兩個中年婦女艷羨地看了眼老太婆,然後彼此看向對方,用嘴巴做出一個無聲的口型。
離發車還有6個小時,傅笑寒靠在木椅上,漸漸湧出一股睏意。
「喂,醒醒,別睡了!」一個保安制服的男人拿著大喇叭,在擁擠的過道裡大喊。
「各位要看好自己的財物,長個心眼,聊天打盹上廁所都看好自己的行李啊。」
傅笑寒一個激靈清醒了,然後看向四周,發現身邊換了一對正在聊天的年輕小情侶,而自己羽絨服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扣子,白色的鴨絨灑落一地,傅笑寒摸了摸口袋,發現他的錢包不見了。
傅笑寒立即找到拿喇叭的保安,未料保安雙手一攤,「我也無可奈何,那些小偷最喜歡在車站流動人量大的地方作案,一得手就溜了,你讓我怎麼找你的錢包?」
傅笑寒忍住心中的怒火,把身邊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婦女的體型容貌,一五一十描述出來。
「小兄弟,別費心思了。錢包找不回來了,就算現在派出所的警察來了也沒用。」
「錢包裡有我的車票和所有的現金。」
「那我們也無能為力。出門在外,還得靠自己長心眼兒,你錢包不拿好就打盹兒,賊不盯你盯誰?」
眼下的情況確實不是計較錢包被誰偷了,傅笑寒摸完身上所有的口袋,連一個子兒都沒有找到。幸運的是,他的個人證件放在皮箱裡了,傅笑寒取下手腕的金錶,走出鬧哄哄的車站,挑了一排商舖打算用表換些現金。
他走進第一家賣雜貨的店舖,說自己要換錢,傅笑寒一開始要價5萬,小地方的人不識貨,聽到那個數字立刻把他哄出去了。
傅笑寒只能走到第二家小店舖,這家店舖的老闆是個鬍子拉碴的年輕男子,看到那個金燦燦的表看著挺洋氣,滿心喜歡,而且表盤上鑲嵌的玻璃珠子明晃晃的十分耀眼,帶上手上特別顯貴氣。
「小兄弟,你這只表要5萬,拉倒吧你。」老闆用蹩腳的普通話道。
「你知道catier嗎,這只表是這個牌子的。」
「不曉得。一塊舊表就要5萬,現在的騙子膽大的很啊。」
傅笑寒覺得自己是對牛彈琴,拿起表打算走人,老闆心急地拉住他的袖子,伸出一根長滿老繭的食指,「我出這個數。」
「1萬?」
「開啥子玩笑嘛,1000塊,這個數兒最合理了,這表帶是鍍金的嘛,我沒給你給低價。」
傅笑寒二話不說奪回自己的手錶,打算換下一家商舖換現金。可惜他一連換了十幾家,根本沒有願意跟他兌換現金。
縣城裡沒有典當行,他所有的銀行卡信用卡又全部存放在錢包中,無奈之下,傅笑寒只能走回第一家小商店,老闆再加了2000塊。傅笑寒新買的20萬的手錶,最終以3000塊的白菜價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