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雨欲來》 第四十七章 《煞費苦心》 文 / 祝嬰九
回不去的就不要再留戀,因為那樣會錯過許多未知的風景。
得不到的就不要再強求,或許以後會遇到更好的,只有放手了才能有資格去把握另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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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杜衡到那條小路的時候,簡離已經讓由作帶著由伽由修他們兩個離開了。
這幾年,簡離每每進宮都會帶上由作,所以對於這宮裡的格局,由作大致都是知道的。
他沒有帶著他們亂跑,畢竟簡離還在那兒,也不知道簡離什麼時候走,所以他們怎麼都不會走遠,就在小路附近找了個沒什麼人過來的地方待著。
簡離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挽住藥枕。看著杜衡走過來,他向前走了幾步。
「小殿下……小殿下!小……」杜衡到底已經年近花甲,讓他在烈日下走已經有點為難,但是當他看清簡離的時候,他就加快了腳步,小跑著向著簡離奔去。
簡離嘴唇翕動,想說些什麼,可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提著食盒的手握得緊了些。
「小……小殿下,奴才杜……杜衡見過殿下……恭……恭請……」杜衡跑過來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卻都還說不完整。
「幹嘛要跑過來呢?明知道自己身體不是很好,還是……杜公公還是老樣子」簡離終是沒忍住,他放下手中的食盒,伸手扶了杜衡一把。
這句話說著那麼熟悉,是呵!是我說過的,很多年前。
這句話聽著那麼熟悉,是啊!小殿下小的時候經常說來著。
簡離在平日裡見到的所有人面前都是笑如春風的,可是在杜衡面前他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他皺著眉頭說話,皺著眉頭看著他。
杜衡記憶裡的簡離還一直停留在他小時候,小時候和現在一樣知道疼人,但是小時候他會表現在臉上,如今的簡離怎麼都不會用小時候的語氣對他說話了,再也不會了。
「沒……沒事兒,奴才可以」杜衡拍拍自己的胸口,盡力讓自己不再大幅度的喘氣。
簡離他動了動嘴角,他很想說些話,問些人,但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他把手中的藥枕遞給杜衡「這是……枕頭,裡頭有藥,治頭疼的……」,說話的間歇他向後退了兩步,「過來些,杜公公」。
杜衡站著的地方沒半點遮擋,但是簡離站著的地方有樹蔭,簡離退後兩步,正好讓杜衡也走進來,只不過他自己的背部會灼熱一點。
「這枕頭能治頭疼?花了你不少功夫吧!都怪奴才多嘴……」杜衡還沒聽簡離說枕頭能夠治頭疼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這個枕頭精緻華美,手工不亞於宮裡的東西,如今聽說還能治頭疼,他心想這個枕頭必然得來不易。
「沒,只是吩咐人去做而已,沒多麻煩的……」簡離低下頭,他言語淡然,在杜衡面前,他卸下了平日裡的歡笑,只不過他再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了,杜衡當他沒長大,當他還是個孩子,可他不能這麼想。
他早就不是孩子了,他終歸是長大了,身心皆是。
杜衡依著簡離的意思走近了兩步,接過他手裡的枕頭,他細細的摸了一下表面。
軟硬適中,裡頭都是碎沙似得東西,聽簡離說都是藥材,那就應該是把藥材都給磨碎磨細了給裝進去的,分佈均勻,沒有突出來的一塊或者是凹下去的。
枕頭面上繡著杜若花,幾朵細碎的,一朵滿屏的,邊上還有一行字「身康體泰,花香常在」。
這都是玉繡坊按照簡離的要求做的,他讓由作把主要的藥材送去磨碎的時候,也讓他去取了幾朵杜若花來給他,他把花曬乾之後讓由作連著之後得到的藥材一併送了過去。
雖說還不至於能夠聞到花香,但是著實是掩去了不少的藥味,簡離當時就在想「母親怕苦,從來不願吃藥,幸而這幾味藥材都沒什麼大苦的……」。
「沁夫人一定會受用的,她最喜歡杜若花,小殿下心細,沁夫人定然是歡喜的!」杜衡將藥枕抱緊了些,見到他開心得不得了,看見他長高了,有能力指揮人辦事,他欣慰得不得了。
他在簡離沒滿月的時候就過來當差的,他看著簡離一點點長大,看著簡離學會說話走路認字讀文章……松雲園不是他待得最久的一個地方,顏沁也不是給過他最多賞賜的主子,但是他就是不願意離開。
當初一撥人來的時候有六個人,如今只剩下兩個,他是裡面年紀最大的,資歷最老的,他原本以為自己是最早走的一個,不曾想,一待就是十七年。
一撥撥人來,一撥撥人走,最後沒人再來,他也沒想過走。
松雲園不同於別的地方,裡面住著的人也不同於別的人,她既不是一般的下人婢女,又不算是後宮嬪妃,主子處在一個不尷不尬的位子上,裡面的下人也是如此。
「杜公公……」簡離眼睛閃爍,他盯著杜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不要說……不要說是我,不要說我來過,不要說這些東西是……我帶來的」。
杜衡一句「為什麼?」到了嘴邊,可是又被他給壓了下去。
為什麼?還能為什麼!這幾年不都是這樣的?小殿下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即便自己和他說過很多次,沁夫人沒怪過他沒怨過他,但是他還是不能釋懷,他做不到原諒自己。
就如同小殿下一直都不肯進松雲園,他一是害怕見到沁夫人,其次應該就是不忍吧!小殿下那樣愛他的母親,怎麼能夠看到她生活得那樣淒清,更重要的是,他是決計忍受不了沁夫人對他下跪叩拜的……
杜衡想摸摸簡離的臉,這孩子都長這麼高了,自己伸手也不知道摸不摸得著,他仰起頭抬起手,可是也只是把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就把手縮了回去。
這宮裡人多嘴雜,別說這是在小路上沒什麼人,即便是在自己屋裡都還要謹言慎行,他心想著「小殿下如今已經是王爺了,是真正的有權利的皇子了,我可不能給他抹黑,不能不能的……」。
杜衡把手縮回去,他尷尬的甩甩手,低頭掩飾自己眼裡的落寞,隨後說道「奴才知道了……」。
簡離將杜衡的舉動都看在眼裡,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紮了一刀子,他咬咬牙不去想。
提起腳邊的盒子一併交給杜衡,簡離把手搭在杜衡的臂上「這個是……湯,估計不是很熱了,你帶回去給春喜……熱一下,有很多,份量足」。
杜衡不再多話,他只看了一眼食盒「好,奴才知道的」。
簡離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嗯」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轉身的時候,簡離整個人都頹了下去,說了這幾句話,用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曬了許久,簡離的身體早就缺水了,他的嘴唇乾澀起皮,他動嘴舔了舔,滋味很不好受。
杜衡在後面看著他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他才轉身離開,他提了提食盒,挺沉的,他一路小心的走著,唯恐食盒和藥枕有所碰撞。
小路無人,杜衡小聲念叨著「冤孽……冤孽……下輩子別再有這樣的身份,別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