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3章 [抓蟲] 文 / 川西壩子
第033章
九月二十六。
陰霾散去,更是有些難得出了太陽。
暖洋洋的日光落在院子裡,更使得那幾株嬌艷的木芙蓉艷麗非常。
林梵上完了早晨的化課之後,下午就想偷懶了。軟磨著嬤嬤們今天讓她偷個懶放個假,於是就悠哉哉的搬了一個躺椅在院子廊簷下曬太陽。
幽幽茶香撲鼻,四下打量著院子裡的花圃,正琢磨著是不是弄點別的花來之際,就聽見了院子外傳來的說話聲與人群快步走動的腳步聲。
遙泉軒這院落在整在西北角上,隔著一甬道,便是鳳姐兒院子的後院。平日裡這裡少有人來,甚是幽靜。今日這般熱鬧,想必是薛家的人來了吧。
早晨起床梳妝的時候,她就聽見雲霞說,王夫人一早就安排人出門去接人了。
現在聽著外邊這樣的動靜,想來應該是人已經到了,在搬運行李之類的。腳步聲雖然雜亂,卻有雜亂中有序。林梵聽了一會兒後,索性便從躺椅上起身道:「雪雁,雲薇,過來給我換衣裳,我要去見大舅舅。」
林梵要去見賈赦。不為別的,就為那天在賈母院子裡匆忙回來之後寫給了七皇子的信。那封信她讓七皇子留給她跑腿使喚的小廝從信送了回去之後,都沒有看到回信遞回來。正是因為如此,林梵心中的那股子好奇與猜測才會越發的加重。她非常非常的想知道,被七皇子派來的西席張老先生到底與大舅說了些什麼話,是否與她心底猜測的一樣。
現在賈府裡來的客人可是二房的親戚,自然二房是忙著與薛家的人說話。
這個時候她林梵悠哉哉地去與見見賈赦,也是好時候呢。
於是乎,換了衣衫了林梵只帶著雪雁與雲薇兩個丫頭,還故意繞了一大圈路,去了大舅賈赦的東小院去了。
剛到了那三層儀門前,守門的婆子眼尖地就見到了林梵,立刻上前來打招呼。林梵與她說了兩句客套話,這婆子就急急忙忙地親自進去稟報了。不一會兒,就見到邢夫人一臉意外與驚喜的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說:「林丫頭,今兒怎麼有時間到大舅母這裡來坐坐?」說話間,邢夫人的眼光更是如流水一般飛快地從林梵頭頂掃視到了腳尖。
林梵出門前,可是脫下了那一身絕對的麻布白,雖然現在任然是素白色,但是卻換成了月白色緞地平針繡蘭花草的襖裙。頭上的白色絹花也給取了下來,頭髮梳成了雙平髻,兩邊各插上一對碧玉鑲珍珠的挖耳簪。胸前掛著一個銀製瓔珞,吊著一塊銀製的長命鎖。非常的素淨,卻有不失去禮儀。見的林梵如此,邢夫人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了。
一想到平日裡林梵出現在二房面前的時候,那可是絕對的一身重孝模樣,那裡會有今日這樣體貼打扮的心思。原來外甥女這個孩子,是把她放在心底的。邢夫人想到此,那是滿意極了,唇角勾勒出的弧度越發上揚,眼底的笑意與說話的語氣也越發的溫柔。
「今日得閒,嬤嬤們放了我半天的假,就過來見見大舅與大舅母。」林梵應道,並由著邢夫人拉著她的手往院子裡走,邊走就邊問,「大舅舅今日可在家?上次來了,大舅舅說不忍相見,結果上次大舅舅帶著西席先生來,也是匆匆忙忙的,不曾好好說過話呢。」
「在,在,在呢!」邢夫人連忙點頭回答道,頭上的簪子恰是林梵上次送給她的那套頭面裡的,金摞絲鑲紅寶石的簪子下垂下的流蘇與她頭上的珠玉碰觸出來的清脆聲,很是悅耳,「你大舅舅前些日子都還在說,不知道外甥女你適不適應先生的課程,有沒有學的累著了呢。」一面說著,一面又趕緊吩咐人去給賈赦傳話。
到了裡間,入座之後便有丫鬟奉上熱茶來。
緊接著,林梵想要見的大舅賈赦就在林梵從茶几上捧起茶杯的那一刻,出現了。
「林丫頭,你可習慣了這府邸裡的生活?要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就同你的鳳姐姐說去。」賈赦人一來,就是標準的長輩見晚輩的官方客套話。
賈赦這個大舅,給林梵的印象很不好說。
原著裡吧,大舅賈赦可是一個被眾多紅學家一致批判為無恥霸道、貪得無厭、任性為惡之人。林梵在沒有穿越到紅樓世界裡來之前,也是這麼認為。尤其是那為了十把扇子,而逼死石呆子一事,更是讓林梵打從心底裡的厭惡。然而,當真的接觸到了,那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卻在暗中悄然的有些改變。
林梵趕緊放下茶杯,起身行了禮,才說道:「都好,有勞大舅舅費心了。」頓了頓,也是開門見山的直說,「大舅舅,前日早晨七皇子接我去了一趟王府,讓我有幾句話要給大舅舅說。」
說道這裡,林梵就停了下來。隨即,便是用一種抱歉的眼光看著邢夫人,賈赦立刻就回過神來了,知道林梵這是有話只對他一個人說,於是立刻就會意地轉過頭吩咐邢夫人說:「你親自去廚房,吩咐廚房裡的人,今日要做清淡的素菜,林丫頭要在我這裡留飯。你去親自盯著,不許廚房裡的人偷懶。」
邢夫人對上了林梵的眼神,聽了她說的話,又見賈赦這麼吩咐,就算再怎麼愚笨,也是明白了這裡面有些話是很重要的。當下就領悟了,便趕緊道:「那老爺就同外甥女去書房裡談,我讓丫鬟們把茶水果子擺到書房裡去,我這就去廚房裡了。」
賈赦聽了,滿意地點點頭,揮揮手,一聲「去吧」就打發走了邢夫人。
書房裡,靜坐下來之後,窗外透進來的溫暖陽光越發襯托的這深秋午後的寧謐。
賈赦的書房很有格調,很是低調,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會發現入目全是一片深色系的沉重。在
在這一片沉重的色彩裡,又會發現很多區別與尋常深色所帶來的壓抑感。書房裡的書架與博古架上,那些形狀造型怪異的擺件也隨了這書房的主格調,非常的低調,低調裡還有一種離塵的。不得不說,賈赦在品味這方面的修養與造詣,還是到了一定的程度。
坐在主位上的賈赦一直沒有說話,上次林梵也是來的匆忙,沒有細細打量。如今倒也是慢慢的觀察了起來,觀察了一會兒後,倒是她自己忍不住笑起來。現在不是關心書房擺設與格調的時候,所以,林梵也就直接問了:「大舅舅,張老先生在來府邸裡的第一天與你見面的時候,到底說了什麼呀?」
「林丫頭,你不是說七皇子有話要你轉達麼?」
「大舅舅,七爺並沒有話讓我轉達。」林梵說著,倒也極為鎮定地坐下,才慢慢說道,「我剛才是扯了一個謊,可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告訴大舅舅。」
賈赦聽了這話,倒是哈哈大笑起來,說:「好個林丫頭,我就知道你心眼多。」
「大舅,七爺那天早晨對我說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他告訴我說聖人廢了三皇子的太子之位。」林梵用不急不緩的語氣慢慢地陳述那日的話,「然後又對我說,冬天來了,該貓冬了。」林梵故意把話說的含糊不清,就是在等著賈赦自己主動提起話題。
果不其然,與她料想的一樣,賈赦在聽了她的話後,本來唇邊還有的淡淡笑意瞬間就消失不見。緊接著,他就有些緊張且嚴肅地問林梵:「林丫頭,這話你可有告訴你的外祖母,或者是二舅舅?」說話間,雙眼裡透出的緊張目光更是牢牢地鎖定在了林梵的臉蛋上,那種認真嚴肅的神態,把本來不緊張的林梵都被動地感染上了他的情緒。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除了大舅舅你。」林梵回答著。同時,她的目光落在賈赦的臉上,仔細地關注著他的神情變化。瞧見大舅眉頭在聽見她說皇三子太子之位被廢除的那一剎,大舅的眉頭就像是花盆裡的蚯蚓一般,忽地就扭了起來。在接著下去,就變成了後世的天津麻花,扭出了n多造型,這些造型歸結成一個字:愁!
林梵默默地把大舅賈赦的表情看在眼底,然後就聽見賈赦對她忽地放緩了語氣說:「林丫頭,這些話不能再說了。你千萬千萬記住,也不能對別人說。」
「好,我記住了。」不過這不是她關心的,她更想知道的是,「大舅舅,那日張老先生到底來對你說了什麼啊?」
林梵這麼一問,賈赦的腦子就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出了那日的場景來。
那一日,張老先生對他說的那些醍醐灌頂的問話:「賈恩侯,你這日子怎生過得如此荒唐?哪有襲了爵的人還住在偏院?你們這是把聖人給的恩賜當做什麼了?長幼有序,嫡庶貴賤的規矩還放不放在眼底?你家老太太昏聵了,難道你也跟著昏聵了不成?就不怕御史參你家一本?」一字一句直戳死穴,點的他賈赦如聞鐘磬。所以那日一個上午大半的時間裡,張老先生就慢慢的聽著賈赦把近年來的苦水一吐。他的原配張氏死了之後,就一直渾渾噩噩過了這麼多年。如今聽了張老先生的一番話後,那便是苦水吐了一籮筐。那日,他記得自己拉著張先生,請他指點指點。張老先生原本是奉七皇子之命來暗中探查這賈府的,因七皇子年幼,他才出宮不到兩年,在人際關係網上的運籌很是薄弱。那些老牌的王公貴族們,也恰是這位皇子他想要借用他們的勢力,可這也不是人人都行的。這張老先生呢,可不是簡簡單單教導林梵學習這麼個簡單的任務,更多的是來投石問路的。張老先生已經把他的門敲響,給他指明了一個方向,一個將來可以比襲爵還多的潑天富貴之路,能不能走好這條路,就看他賈赦自己接下來的表現能不能通過考核了。
間隔了半天,林梵猛地發現,賈赦走神的厲害,而且表情也極為凝重。
好一個凝重的表情!
林梵不聲不響地瞧著賈赦發呆,同時,她的心底也有了底兒。看來與她猜測的相差不遠,那日的張老先生,必然是對賈赦許諾過了什麼話,或者說是替七皇子對賈赦說了一些什麼話才是。不然自己的這個大舅,怎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出現。今日就算這大舅不說,她也猜到了幾分,就看接下來的日子,會有什麼好的表現才是。
面前的大舅他就盯著面前的一塊地磚,雙眼瞪著,似乎要把這地磚上的花紋有多少條都要數清。見狀,林梵便故意大聲的咳嗽兩聲,喊道:「大舅,你說話呀?怎麼盯著地面發呆呀?」
面對林梵那刨坑到底的勁兒,賈赦不由地歎氣,半是威懾半是忽悠地對林梵說:「小丫頭,哪有那麼多好奇啊?!大人的事情,你還大小,說了你也不明白的。」頓了頓,更是說了一句讓林梵哭笑不得的話來,「女孩子呀,應該學好管家才是。」
「是!」林梵笑著答應了。
她這麼一回答,賈赦倒也沒有什麼說的,又與她說了幾句家常之後,就找了一個『你大舅母那裡今日有好吃的棗泥糕,自己做的,與別家的味道不一樣』的借口,把林梵她給打發了。
林梵也不在意這個,就算今日沒有聽到張老先生說了什麼,但是也猜到了不少。反正,現在還是初始階段,只要最終不影響她和她那美大叔爹的美好未來生活,那就無所謂的。要是這大舅舅哪天忽然打了雞血,戰鬥力滿滿要翻身的時候,她也當然會出手幫忙。
想通了事情後,林梵的心情就越發的好,在邢夫人那處用了一點點心後,就找個借口不留在這裡用飯,繼而就帶著雪雁與雲薇回遙泉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