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文 / 慕水之魚
1978年的春節是特別的,雖然生活依然清貧困苦,但是從四人幫倒台後人們放下了思想包袱,這一年的春節有了廟會,燈會,社火,有了藝晚會、音樂會、體育比賽,甚至可以看到被禁多年後重新露面的《阿詩瑪》、《桃花扇》、《李雙雙》這樣的國產老電影,一些傳統遊戲如套圈、射擊再次出現,謎語燈會空前火爆。拜年時的禁忌被打破,話語變的輕鬆隨意,比如:「新年好」、「新年吉祥」、「事事如意」等老傳統賀年話又重新出現的新年的拜年聲中,處處能看到人們相互之間的尊重,感受到人際交往中人性的復歸。
新年大家聚在一起說得最多的就是高考,見面通常都問,「你參加高考了嗎?」,「你們家有人高考嗎?」
不久前恢復的高考使人民的學習熱情空前高漲,這是讓數以百萬的下鄉知青有了靠公平競爭來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這個春節雖然還處在物資短缺、憑票供應的時代,但氣氛卻是輕鬆喜慶的,不少人家的主婦為了年夜飯而絞盡腦汁,就想讓家人過一個和諧圓滿的春節。
從1977年開始,生活變得越來越好,春節市場的商品也變得琳琅滿目,品種豐富多樣,糧、油、肉、魚、禽、蛋、茶葉、煙酒、糕點、干鮮果品供應充足,一些反季節蔬菜如黃瓜、西紅柿、豆角等也進入市場,南菜北上,北貨南下。
除夕,年夜飯依舊是在張家吃的,她們幾個女人為了這一頓年夜飯可是花費了不少功夫,大夥兒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頓。
席間張懷逸端起酒杯對他們說:「今年春節是這麼多年來過得最痛快的一個了,馬上你們即將要去北京讀書,開始一番新的生活,國家也在越來越好,為了美好的明天,我建議咱們乾一杯!」
大家站起身,端起酒杯碰在一起。
「干!」
「干!」
春節過後,離去京城的日子越來越近,其他幾個人都沒什麼問題,孫曉美最近總是比較擔心。她的家庭條件不好,家裡也沒有多餘的錢給她去讀書,黃洋也一樣,這次考上大學,家裡就寄來了五十塊錢。
雖然到京城後她可以住在張家,孫曉美卻覺得白吃白住不好,總得交一些住宿費和伙食費,張家在不在乎這些小錢是一回事,她交不交是另外一回事。她與蘇墨然和柳妍雨不同,蘇墨然是張家承認的孫女,吃住在張家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至於柳妍雨,石剛肯定都給她安排好了。
她想交可是又沒有錢,這可怎麼辦?
孫曉美的焦躁不安,蘇墨然和柳妍雨都看出來了,兩人追問之下,孫曉美才把自己的煩惱說了出來。蘇墨然知道了她的煩惱後,安慰說,「你先不要有心理負擔,我估計國家肯定會給補助的,再不然到時候我們一起賺錢好了,誰說我住在張家就不用交錢了,還是要交的,交情歸交情,也不能佔便宜。」
「賺錢,我們又不能去工作怎麼賺錢啊?」孫曉美不明白她說的賺錢是怎麼個賺法。
「誰說一定要工作才能賺錢,做生意一樣能賺錢啊。」
「做生意?」
「對啊,只要你不覺得丟臉。」這個時候雖然革已經結束但改革開放的春風才剛剛吹起,不少人都看不起做生意的商人。
「我不怕丟人,只要正路正當,我一不偷二不搶,丟什麼人,可是我們都是學生,能做什麼生意?」孫曉美有些擔心地說。
「做點小生意就是了,不用花多少時間,還能賺錢補貼生活費,相信我吧,不要擔心了。」
「好,我相信你,那以後我就跟著你做生意,到時候你可得帶著我將住宿費和伙食費賺回來。」孫曉美握了握拳頭說。
「沒問題。」
元宵過後,他們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去北京,這次去是坐火車,不要他們只需要帶隨身用的少許東西,張耀輝會想辦法將他們的行李包袱事先運走,這樣他們就能輕鬆出行了。
孫曉美問蘇墨然黃洋能不能跟她們一起走,蘇墨然皺了皺眉,有些為難,畢竟這次的行程都是張耀輝安排的,她也做不了主。
孫曉美讓蘇墨然問問張家,看著懇請的動作,無奈,蘇墨然只好去了張家一趟。
蘇墨然開了口,張懷逸自然答應了,隨後通知張耀輝多買一張票。
孫曉美知道後高興極了,立刻通知黃洋將要帶走的行李送過來。
蘇墨然卻覺得孫曉美對黃洋似乎太在乎了一點,而黃洋據她觀察可沒有對孫曉美到死心塌地的地步,她真怕有一天孫曉美會受傷。黃洋這個人說好聽點就是沉穩精明,難聽點就是勢利有心機,不過道行很高,隱藏較深。自從孫曉美幫他弄到高中教材後,他對孫曉美明顯上了心,否則怎麼會他和孫曉美一起在東北這麼多年都沒有進展,直到跟他們一起去回收站之後才對孫曉美的暗戀回應起來。
不知這對孫曉美來說是好是壞,反正孫曉美是樂在其中。戀愛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她真怕孫曉美從此迷失了自我。
可惜這些她都不能跟孫曉美說,此時孫曉美正被黃洋迷得神魂顛倒,如果這時候她說黃洋別有用心,只怕會傷害到她和孫曉美之間的感情。這輩子蘇墨然對待友情是渴望和珍惜的,她現在只能等孫曉美對黃洋的熱情冷卻一點後再提醒提醒。
希望黃洋雖然有心機,對待孫曉美卻是真的有感情,否則孫曉美……
蘇墨然她們在村裡的人緣很好,知道她們要走了,村裡不少老鄉都來送行還都拎著一些土特產。
 
「李嬸,這些我們不能要,您還是拿回去吧。」柳妍雨一邊說一邊將李嬸送來小口袋往回塞。
李嬸哪能答應,送來的東西怎麼還能拿回去,「給你,你就拿著,別人東西能要俺的東西就不能要呀。」
「李嬸,不是的,我在這裡這麼長時間多虧您照顧了,每個月我來月事您都給我送紅糖,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現在你又送這個來,這可真不能要。」柳妍雨看李嬸誤會了連忙解釋。
李嬸一聽她說的話立刻笑了,「傻姑娘,你還真當那紅糖都是李嬸家的呀,那紅糖都是石剛每個月送給俺們家的,只是借俺的手送給你而已,俺老早就知道石剛稀罕你,可惜後來你和那個姓宋的結婚,你結婚之後俺以為石剛不會再讓俺給送紅糖了,沒想到他還是按月給俺家送紅糖。」
「什麼?是石剛?」柳妍雨驚呼一聲,她沒想到自己丈夫居然那麼早就喜歡自己還背地裡為她做了很多事,宋開明離婚後在回去的路上被打了一頓,現在想想估計也是石剛做的,但他卻從沒有對她說過這些事情,此刻柳妍雨的心酸酸澀澀的。
柳妍雨收了李嬸的東西,這邊村裡的赤腳醫生也給蘇墨然送來了不少東西。這幾年赤腳醫生跟著蘇墨然一起給村裡人治病,醫術有了很大的提高,蘇墨然還把自己的一些行醫感悟還有一些急求知識寫下來交給他,也算她給張家屯村民盡地最後一點力。
衣服,被子,生活用品再加上土特產,什麼花生,地瓜干,鹹菜,臘肉等等,幾個人的行李整整裝了一車。
去京城的火車票是張耀輝托人買的,六張臥鋪三張坐票,老人和女人睡臥鋪,男人就坐著,白天可以換著休息。
知道現在坐火車不容易,不僅時間長吃飯也不方便,她們就做了醬菜,將麵餅攤得薄薄的再烤乾,這樣易於保存,蘇墨然還給小樂樂做了不少零食。
這個時代公共交通不發達,火車站永遠都是繁忙的,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從這裡來來去去。
他們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擠上車找到臥舖位置。
柳妍雨將小樂樂放在床上讓他自己爬著玩,「天哪,怎麼這麼多人。」
蘇墨然忙著將她們隨身帶的東西仔細收好,雖然現在犯罪率低但並不表示沒有小偷,還是預防萬一得好。
「過年嘛,走親訪友的人多,再加上過完年就是大學開學的時間,人不多才奇怪。」
孫曉美和黃洋一起去打熱水,車廂的過道上到處都是人和包裹,他們倆排了好長時間又在車廂內「翻山越嶺」才打回來,「人太多了,熱水也緊張,早知道就該從家裡把熱水裝好。」
她們這次帶了兩個熱水瓶,用來喝水洗漱。
「帶兩個裝滿熱水的熱水瓶,坐在拖拉機上還不得顛炸了。」蘇墨然一聽孫曉美這沒腦子的話就想笑。
孫曉美想了想,「也對,唉!」
黃洋笑著摸了摸孫曉美的頭髮。
在火車上一切順利,火車開起來後沿途的風景很枯燥,大家除了吃飯聊天就是睡覺。
蘇墨然在火車上倒是做了一回好人。
一個年輕媽媽因為在喝水的時候不小心燙傷了女兒的手,小寶寶才五個月大,啼哭不止。年輕的小兩口急壞了不知如何是好,旁邊有的人說用冷水沖一衝,有的人說塗點牙膏,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小兩口也不知道要聽誰的,年輕的媽媽急得抱著孩子一起哭。
蘇墨然正好打水路過,見了有些於心不忍,出手幫了一把。
她走過去看了看小寶寶燙傷的手,還好,不是滾開的水,不算太嚴重,她讓孫曉美回去她帶的蜂蜜拿來。
「不能用涼水沖,否則熱氣內逼,容易爛入筋骨使手彎縮,嚴重的可能會熱氣攻心。」蘇墨然對小夫妻倆說。
小孩的爸爸急了,「那怎麼辦呢?」
「你們先不要著急,讓小孩媽媽擠些母乳出來。」蘇墨然說。
「母乳?好的,好的。」小孩媽媽聽了,立刻將孩子給爸爸抱著,自己轉過身子擠母乳。
孫曉美拿來蜂蜜後,她用熱水沖調給小寶寶喝,這樣可以避免火毒攻心,等小孩媽媽擠出母乳後讓她塗在寶寶手上,干了再塗,反覆多塗幾次。
果然剛塗完孩子就不哭了,其實治療燙傷燒傷最好的就是母乳,但是如果傷口經過了處理或者過了一兩天再塗母乳,那就沒有用了!傷口一塗上母乳,疼痛感立刻會消失。而且像是電焊工火星子掉進了眼睛裡,千萬別滴眼藥水,滴一滴母乳,什麼藥都不用上,第二天自然就好了!
一看孩子不哭了小夫妻倆立刻高興起來,「這位女同志,真是太感謝你了。」
「謝謝,謝謝。」
蘇墨然擺擺手,「不用客氣,下了火車後你們還是帶孩子去醫院看一看,預防萬一。」
「好的,我們知道了。」
小寶寶沒事以後,小孩的媽媽倒是和蘇墨然她們三個女孩子成了朋友。
她沒事就會抱著孩子來蘇墨然她們車廂玩,四個人一見如故,聚在一起就聊個沒玩沒了。
年輕的媽媽名叫沈茜和丈夫董祥國一起回娘家走親戚,家也在北京。聽說蘇墨然她們是從東北考到北京的知青就極力邀請她們去家裡玩。
盛情難卻,蘇墨然答應等以後學校放假,一定會去董家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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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不久,火車終於緩緩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