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待價而沽 文 / 熙大小姐
殷坤觀察著兒子的神情,「爹知道,你喜歡阿蘅。岳蘅侯門之後,確實也是挑不出毛病的姑娘。但爹當年留下她和崔,並非是為了留給你」
殷崇訣面無詫異之色,不緊不慢道:「爹深謀遠慮,為的是給殷家堡打算。可阿蘅和崔叔在綏城狩獵為生,也未曾欠下殷家半點人情。爹的打算只怕也是多餘了。我喜歡阿蘅也從未瞞著爹,你這兩年也任由著我待阿蘅好,我只當爹也默許了我與她的事我是真心喜歡她」
「男大當婚也沒什麼可遮掩的。」殷坤敞開道。
殷崇訣面露喜色,蹦起身子道:「聽爹的意思,是准了我與阿蘅」
「你大哥拖了一年又一年。」殷坤幽幽道,「你倒是急著要成家」
殷崇訣得意笑道:「爹還看不出來?大哥有幾分喜歡那個穆蓉?不過是不得不娶罷了,我鍾情阿衡,自然巴不得早些娶她進門。待柴昭這幫人離開,爹記著讓人多備些聘禮,就算阿蘅和崔叔住在林子邊,也不能怠慢了她。崇訣就先謝過爹了!」
「那若是柴少主非得帶走阿衡?」殷坤幽幽道。
殷崇訣瞬的收住笑意,陰沉著道:「真要是如此再說吧。」
次日清晨。
「爹。」殷崇旭大步走進父親的書房,神色有些不定,「有客到訪。」
「他?」殷坤緩緩轉過身,「柴少主行事夠快啊。」
「已經在大廳候著了。」殷崇旭試探著道,「要不要我與他們說,爹今日不便見客?」
「都到了殷家堡,哪有避而不見的道理。」殷坤揮開衣襟,「我也想看看這個柴少主是什麼樣的人物。」
大廳裡,柴昭淡定的品著香茗,雲修和李重元站在他身後,環顧著殷家堡不輸王公貴族的宅邸,對視著點了點頭。
「柴少主遠道而來,老夫有失遠迎。」殷坤大笑著走了進來,「還望柴少主不要見怪。」
柴昭放下茶盞,不緊不慢的站起身,迎向殷坤父子道:「柴昭見過殷堡主,殷大少爺。」
殷崇旭對他頷首一笑,見眼前的柴昭氣度非凡,一身黑衣身姿英拔,面容英俊剛毅,薄唇微微張開很是氣淡神閒的模樣,神色謙遜,卻又像是帶著難掩的傲世,一雙灰眸才看上片刻,殷崇旭忽覺有些涼意泛起。
「這二位是」柴昭示意雲修和李重元過來。
殷崇旭掃視過去,盯著雲修沉著道:「雲修雲將軍,我們見過的。」
雲修哈哈笑道:「看來我雲修也是個過目難忘的人吶,見過殷堡主,殷大少爺。」
「另一位我雖是沒有見過,不過倒也是可以猜一猜。」殷崇旭上下打量著李重元,「面容溫潤如玉,身姿秀如松,我猜閣下便是柴家第一謀士,柴郡主的丈夫,郡馬爺李重元?」
李重元俯身抱拳道:「殷大少爺果然厲害,在下便是李重元了。」
雲修咧了咧嘴道:「這也不難猜吧,李重元一看就是副書生模樣,柴家軍多是驍勇豪傑,他不是李重元,還有誰是?」
「雲將軍倒是有什麼說什麼,爽利的很!」門外有人高聲道。
幾人轉身去看,只見殷崇訣佇立在門邊笑嘻嘻的看著他們。
看著這個岳蘅口中的「二哥」,柴昭心裡隱隱有些不是滋味,再看他確是生了一張俊美的面孔,黑眸中暗含的頑性閃爍著年輕逼人的光澤。
雲修對殷崇訣並無好感,撇過臉不去看他,鼻子裡低低的哼了聲。殷崇訣看在眼裡卻也不惱,幾步走上前道:「昨日林子裡見到柴少主,一時倉促都忘了招呼,本來還想與爹一起去拜會您,不料倒是您先來了。我殷崇訣實在汗顏。」
見殷崇訣不復昨日在林子裡初遇他們的戒備,滿臉熱情像是發自肺腑一般,李重元也是暗暗歎著這個殷崇訣的世故老道,不敢再小瞧這個殷家的二少爺。
殷崇旭目不轉睛的看著柴昭——這個與岳蘅結下婚約的男人,再看自己弟弟待他很是親熱的樣子,也只得收斂著生分,提起茶壺給這幾人添滿茶水。
幾人隨意寒暄了幾句,柴昭隨意道:「一路過來,多是蕭條,可剛踏入綏城,就領略了不輸雲都的繁華,可見殷家經營的不易,才保的綏城方圓百里在這亂世的太平,柴昭佩服。」
殷坤擺了擺手道:「比起柴少主領兵連番大勝,擊退楚王紀冥的功績,我殷坤又算的了什麼。綏城不過是佔得這地勢的光,這才保的些許安生。」
「綏城是個好地方呢。」李重元笑道,「物資不缺,糧草充盈,穆都尉手下的軍士也多善戰,到了這殷家堡,見到的都是虎虎生威的壯士,咱們不服都不行,雲修,是不是?」
雲修雖是不情願,可話送到了嘴邊,也只得附和了幾聲。
「雲將軍才是一等一的好手。」殷崇訣脫口道,「誰人不知道,柴少主手下的雲修,是大周國第一勇士,從未遇到過敵手。」
「那是!」雲修嘀咕了聲,「除了我家少主」柴昭輕輕咳了聲,雲修慌忙閉嘴。
「不知」殷坤話鋒一轉,「柴少主此次帶了多少人來我綏城,若是不嫌棄,可以安置在我殷家堡。」
「就不麻煩殷家堡了。」李重元應道,「人雖不多,可都是些粗人,難免會擾了殷家堡的清靜,林子那裡已經安置下來,也算不錯。」
「哦」殷坤小心觀察著寡言的柴昭,「那柴少主那邊若是缺什麼少什麼,儘管開口就是,在我殷家的地界,可絕不能把您怠慢了去。」
「今日先來拜會下殷堡主,還有便是賀一賀新婚的殷大少爺。」柴昭晃蕩著手中的茶盞,「下回,再與殷堡主議一議旁的事,可好?」
不等殷坤開口,院子裡忽的有人道——「是來客人了麼?那我就先回去了。」
「要不岳小姐去偏廳等等,若是知道您來了又走,二少爺可要責備小的了。」
「是阿蘅麼?」殷崇訣朝外頭喊了聲,幾步奔了出去。
「二哥。」岳蘅看了看廳裡的人,驟的背過身,「我先走了。」
「才來就走?」殷崇訣回頭看了看廳裡,「你去等我會兒,二哥還有話與你說,就一會兒。」
雲修瞧見院子裡來的是岳蘅,眼睛一亮大聲喚道:「少夫人!?少夫人怎麼知道我家少主上這兒來了?」
這一聲「少夫人」讓殷家父子臉色大變,柴昭卻也沒有喝止雲修,神色微毫不變。殷崇旭忍不住道:「雲將軍也真是有些意思,阿蘅尚未婚嫁,談何少夫人?」
雲修冷冷瞥向殷崇旭,眸子收起笑意道,「你口中這個岳蘅,就是我家少主待娶的妻子,也就是我雲修的少夫人。我哪裡說得不對?」
殷崇旭還要爭辯,已被殷坤的目光擋回。院子裡的岳蘅又氣又惱,恨不能上前撕了雲修的嘴。
殷崇訣露出些許尷尬之色,輕拍著岳蘅的肩壓低聲音道:「不用理他,那你就先回去吧,我晚些再去找你就是。」
目送著岳蘅離開,殷崇訣回到廳裡也是面色不見波瀾,拾起了果子慢慢剝開,遞到柴昭面前笑道:「這是綏城今年新摘的柑橘,甜的很,柴少主嘗嘗?」
柴昭淡淡一笑,接過掰下幾瓣放進嘴裡,點頭道:「綏城土壤肥沃,種出來的果子確實好吃的很,汁水豐盈甜如蜜水。」
殷坤老辣的審視著這二人,隨意道:「柴少主這幾年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倒是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拋到了腦後?聽說皇上還想把寶貝女兒初雲公主指給你,柴少主卻也一口回絕;還有那蘇太尉的掌上明珠——大周第一美人蘇星竹,柴少主也是不為所動」
李重元抿了口茶水隨意道:「綏城雖隱蔽,殷家堡也甚少過問外頭的戰事,可殷堡主對我大周的事,倒是知曉許多呢」
「我家少主有一個待娶的少夫人,怎麼會再覬覦別的女子?」不等殷坤開口,雲修已經搶著道,「真心只可給一人,少主三年前對少夫人一見傾心,今生也只會鍾意她。」
「我與阿蘅近三年未見」柴昭吞嚥下柑橘,拭去手上殘餘的橘絲,「所以說綏城是個好地方,還能讓我再到她,也要多謝殷家堡對阿蘅的照應。這份情義,我記在心裡。」
殷崇訣低頭剝著柑橘不再言語,大廳的氣氛霎時間有些尷尬,李重元湊近柴昭道:「來了也有些時候,少主,不如先回去」
柴昭站起身,沖殷坤頷首道:「今日初次拜會殷堡主,就不多打擾了,下回,定要與殷堡主好好聊。」
「爹,我去送一送柴少主。」殷崇旭道。
「大少爺留步吧。」李重元恰到分寸的回擋了過去,殷崇旭收住步子也沒有堅持。
見這三人出了自家大院,殷崇旭長舒了口氣,轉身道,「爹」
「你先別說了。」殷坤打斷長子,「崇旭你先出去,爹有話要對崇訣說。」
殷崇訣翹起二郎腿悠悠晃著,手裡拋著柑橘戲耍。殷崇旭略帶擔憂的看了眼弟弟,順從的退了出去。
「柴昭的話,你都聽見了?」殷坤鷹眸注視著看似滿不在乎的幼子。
「我又不是聾子,怎麼沒聽見?」殷崇訣端直身子,「那雲修口無遮攔可惡至極,柴昭留他在身邊,早晚給自己惹出什麼禍事來。」
「少夫人」殷坤意味深長道,「看來柴昭沒有忘記你的阿蘅。」
「阿蘅那麼好,想忘也難」殷崇訣目露陰鬱之色。
「你知道當年武帝為何要把岳蘅賜婚給柴昭?」
「我也聽說過一些。」殷崇訣揉搓著手裡的柑橘,「阿蘅的白龍受驚,柴昭英雄救美」
「楚王紀冥推波助瀾,慫恿武帝把岳蘅賜婚給貶無可貶的柴家。誰料天機算不盡,蒼山柴家竟還會有翻身的時候,怕是紀冥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殷坤按下茶盞,「爹知道你喜歡阿蘅,阿蘅性子倔強,若是她也硬要嫁你,柴昭也是奈何不得,就算是給殷家堡一個面子,也會拱手退出,成全你們二人。可是」
殷崇訣不甘的合上眼,咬緊嘴唇道:「崇訣知道爹的意思。我要真是娶了阿蘅,便是我欠了柴昭一個天大的恩情。若是我把阿蘅讓予他柴昭,就不得不記著我殷家,我殷崇訣忍痛割愛的情義。」
「所以說爹最器重的,始終是你,而不是你大哥。」殷坤滿意的撫鬚道,「崇旭過於穩重懂事,很多事遠不如你這個弟弟看的通透。識時務者為俊傑,柴昭都已經到了殷家堡外,屬下都管那阿蘅叫做少夫人,你要是還蹬鼻子上臉非岳蘅不娶,可就是我殷家的不懂事了。」
殷崇訣攥緊手心,憤憤道:「崇訣是真心想娶阿蘅為妻爹你是知道的。自打阿蘅到了綏城,我眼中便再沒有別的女人。」
「大丈夫何患無妻!」殷坤高聲道,「良禽擇木而棲,
,既然柴家有心和我們結交,也是我殷家堡的機會。崇訣,這些話,是當日你與爹說的。為了一個岳蘅,你就要捨棄我殷家的光明前程麼?」
「爹」殷崇訣難掩眉間糾結之色,微微抽搐著臉道,「崇訣真的怎麼也想不到柴昭如今位高權重,什麼樣的女子不能擁入懷中!心裡,竟會還惦記著她!」
「這是老天在幫我們!讓你我父子做個順水人情,成全了柴少主豈不是更好。」殷坤起身走近兒子,按了按他的肩道,「他日你功成名就,就會知道今日的選擇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