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3章 拖久一點，逃避久一點 文 / 柏曉白
馮太太簡單直接地給出了三個字，眼神中有細微的情緒一閃而過，但又在關凌月想要看清這點情緒時，馮太太側過了頭，將一切心事掩盡，只是看了看外面陽光灑照著的草地，說：「她出了些意外。」
「什麼樣的意外？」
「車禍，那日她與一個男子一起去巴塞羅娜度假，結果因為那個男子醉架，她們的車撞上了大橋的欄杆，車子掉進了水裡，兩人再沒有醒過來。」
「這……這真是遺憾，抱歉。」關凌月忽然感覺有點後悔自己的追問，既然馮太太與這個梅家的二小姐關係是結拜姐妹，那麼必然關係甚密，如此談及當年的意外事故和生意死別的事，她必然悲傷難過。
「沒關係，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都是往事了。」馮太太笑了笑。
「但是我還有個問題想不通，你與梅家二小姐三小姐是結拜的姐妹，那還有一個呢，聽您稱蘇夫人為三姐，那必然還有一位與你們一起組成四人的結拜，大姐是誰？」
「沒有大姐。」
「呃……哦。」關凌月感覺有點怪，按正常的思維，必然是一二三四的排列，不過馮太太說沒有大姐，也許是當時她們誰都不服誰，又或是有其他的原因，不設立大姐，倒也沒什麼，又有了前面的經驗，害怕追問之下又有尷尬，就不多問了。
「這麼說來，夏琳娜和蘇沛果然是半點關係都沒有，有你與蘇夫人的關係在，現在夏家和蘇家又都如此鼎盛，他們相親結婚，也的確是樁美事。」關凌月總結著這次談話的結論，有一點感歎。
「這也是上一輩的想法，三姐希望蘇沛早點結婚，而娶我們夏家的女兒也算是門當戶對，也樂於與我做親戚，不過……她也不是非要蘇沛娶琳娜不可，畢竟都是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催成是一回事，不成事也就只是遺憾了些，無傷大。」
「嗯，我能懂，就像是錦上添花的事，多一件總歸是好一件，沒有的話，也不影響全局。」
「是的，就是這樣。」
關凌月點著頭，消化著腦海裡剛才接受的信息，而對面的馮太太也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邊喝著茶，邊一點點的打量坐在對面思考著事情的人，眼神裡有一些不易被人察覺的東西流經眼底，又被她全部遮掩起來，不被人發現。
「關小姐，你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滿意嗎？」馮太太問。
「我？我嗎？」關凌月沒想到馮太太會忽然問這個，不由愣了一下，隨後又笑了，說：「還好吧，嗯……只要把我欠蘇夫人的債還掉，我就能從b市脫身，然後就能恢復到以前的生活狀態，平靜的過日子。」
「那麼你對你以前生活的狀態滿意嗎，就是你所說的，平靜的日子。」
「挺滿意的，工作雖然不是特別好，但至少有工作，有自己的收入，做的事情也算是自己喜歡的，願意的時候還能獎勵一下自己，比如旅遊什麼的，我想……我應該知足了吧。」
「你的想法很簡單，很容易滿足。」馮太太微笑。
「知足常樂，簡單點沒什麼不好。」
「那以後呢，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樣？還有你的親生父母，有沒有想過去的他們。」
「以後……邊走邊看吧，我會努力向好的方向走，但具體會到哪一步，我也不知道。至於親生父母，我想這這輩子是不會再見到他們了，他們應該也不會想見到我，找起來也費心，不想也罷。」
「你恨他們嗎？」
「不知道……」停頓一下，關凌月又像是補充一樣，說：「小時候上學，每次放學後總看別人有父母來接，而自己只能背著又破又爛的書包自己回孤兒院，別的小朋友考了第一都會有好多獎勵，我考了第一從來沒有人多問過一句，也沒人誇講，別的小朋友過兒童節都有新衣服，新書，新玩具，我就只有那種別人損贈來的舊衣服，那時候也會在想如果自己有父母在身邊多好，也會恨親生父母拋棄自己……」
關凌月說著說著，聲音就漸漸淡了下去，越來越小，最終再沒有了聲音，馮太太坐在旁邊聽著，一直沒有說話，手裡端著薄瓷茶盞，沒有去喝，也沒有放下，似乎也是陷入了沉默。
「不過還好，最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已經長大成人，能夠自立更生，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最終，關凌月以一個笑容結束了談話，抬起頭，唇角上揚，眼神也亮晶晶的閃爍著希望，是激勵自己，也像是給旁邊的馮太太一個好的安慰，讓她不必太同情自己。
「很好，這樣很好，努力吧孩子。」馮太太伸手，輕輕拍了拍關凌月的肩。
關凌月也笑，對馮太太還以一個溫柔禮貌，又有著感謝的笑容，再側過頭環視四周的景色，不由有些感歎，說：「好漂亮的地方，竟然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巷完全可以成為b市最知名的景點的。」
「我不想它讓太多人知道，也不想被人知道。」
聽到樓下有傭人上來，說是蘇夫人來了，現就在外面。
「不進來嗎？」馮太太問。
「夫人說就在車裡等，讓關小姐準備好了下去。」
「好的。」
馮太太點點頭，回了傭人後示意她回去給蘇夫人回話，然後示意關凌月跟著她上樓。
在樓上，馮太太替關凌月挑了衣服換上，又讓人準備了兩套比較端裝的精緻套裝掛到旁邊。
關凌月看著鏡子裡也優精緻起來的自己，她
感覺有點像是做夢，馮太太走到她側身，替她又整了整裙子的領口，細心地替她拔了拔頭髮，細小的動作，卻細心而溫柔，這讓關凌月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關愛，那種慈祥的溫暖的。
「謝謝你，馮太太。」關凌月有些動情地致謝。
「小事情，去吧。」馮太太拍拍關凌月的肩膀，示意她可以隨著門外的傭人離開。
「再見。」
「再見。」
關凌月走到門口，又回頭看向站在屋裡一排排禮服和鏡子前的馮太太，不過才一天的相處，她發現自己竟然會捨不得這個中年婦人，她本來想說，有機會會再回來探望她的，但想一想她可是世界頂級時尚設計師，而自己不過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山寨抄襲者，這樣說未免顯得自己太自大，被人當成是想要攀附什麼關係，便又將這樣的話嚥了回去，只是道了再見，揮手作別離開。
關凌月離開，馮太太垂下手腕，轉身看向那一排排華麗的禮服，長裙，短裙，還有那些昂貴的的晚禮服和婚紗，再有那一張張立於屋子四周的鏡子，她看著不同的鏡子，在不同的方向映射出自己的臉，自己立於中間，竟顯得那麼孤單無助。
有從不對人流露的心事自心底緩緩經過，她看到鏡中的自己眼神變得哀傷，無奈和難過自瞳孔和眼底顯露，又有淺淺的水花自眼眶湛出，她才驚訝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濕了眼眶。
抬起手腕，用那纖長清瘦的手指將眼下的淚水拭去，轉過身走過一排排掛著的長裙走到落地窗戶前，拉開上面米色的紋花窗簾，她可以透過窗戶看到關凌月正從樓下的草坪上經過，朝著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而去。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一般，那原本已經走到路口，就要上車的關凌月，像是察覺到背後有目光在注視自己一樣，她竟然又在最後一刻沒有直接上車，而是回過了頭來。
果然，好看到了隔著玻璃窗戶在後面看著自己的馮太太，關凌月就揚出笑臉，揮了揮手，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華麗的分割線——
關凌月坐上車，本以為是蘇夫人，但意外的是車裡除了蘇夫人，竟然還坐著另外一人，是薛尚。
「嗨，好久不見。」薛尚有點不太自然地向關凌月打招呼，似乎只要有蘇夫人在，他都像是不太自然。
「好久不見。」關凌月也不太自然地應了話。
「走吧。」蘇夫人淡淡地開口，司機就應了一聲，然後發動車子。
「知道我為什麼叫薛尚過來嗎？」蘇夫人問，語氣平淡。
「不知道。」
「你……還真是笨。」蘇夫人的臉上露出了那種習慣性的鄙視。
關凌月早習慣了被人嫌棄笨，不在乎了，只是嘿嘿地笑了一聲，並不多說話。
「今天，就在今天下午，你就要去公司報道了，薛尚會帶你過去。」
「這麼快？今天就要開戰了嗎？」關凌月驚訝而意外，雖然早知道這一天會來，卻沒沒想到是今天，又或者說她其實也早猜到就要開戰了，只是不想接受這個現實而已，總想著晚一點，再晚一點。
就如上面所講的，人有時候是不情願懸而未決的，知道自己會死，就希望那一刀早點下來，而另一種情況，也是另一種的極端，就是希望永遠不要來，那一個判決，那一個結果，永遠不要來，可以拖久一點，逃避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