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初見（三） 文 / 顧小陽
楊赫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整合艦隊，誰知竟然迎來了一封請戰書。
這封請戰書並不是下給楊赫的，而是眾多將官聯合簽名，要求皇帝希達維盡快出兵平定新聯邦，許多將官都簽了字，斯普林斯自然是其中的牽頭人。
即使楊赫不大想看到他，斯普林斯還是來了。
誰知，這一去竟然沒有見到楊赫，他身邊的護衛阿爾菲客氣地把斯普林斯攔了下來：「很抱歉，斯普林斯上將，楊赫閣下吩咐過，除非陛下親臨，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他午休。希望您見諒。」
斯普林斯身為嚮導，若是真被這種阻攔擋住就白混了：「楊赫他沒睡，話說回來，阿爾菲，幾天不見，你的精神壁壘……」
阿爾菲淡淡一笑：「不過是楊赫長官栽培，希望您體諒。」
有眼明手快的為斯普林斯搬來了椅子，上將就在臥室外一坐，足足兩個小時之後，楊赫才開門出來。
楊赫看著曾經的摯友，也是有些心情複雜：「何必呢？你有什麼事就說。」
「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聯合各艦隊長官，讓陛下盡早發兵攻打新聯邦，楊赫，你的艦隊不也準備就緒了嗎？」
楊赫卻走到了斯普林斯面前：「所以說陛下不怎麼喜歡你，斯普林斯，你的手伸的太長了，陛下的意見你要左右，可惜的是，你卻不知道陛下在想什麼。」
斯普林斯卻道：「你的那種睚眥必報的小心思我還不知道麼，議會派來的嚮導給你甩臉色，你就要欺負回去給自己解氣，我不就在等著你的報復呢，楊赫，不過我想提醒你，帝國利益面前，希望你可以放下往日成見，沒必要我提出什麼，你就反對什麼，你知道，這對帝國是沒有好處的。」
「只要我們各艦隊指揮官簽了字，陛下對於新聯邦的戰事就會重新考慮，第五艦隊如今你一人說了算，你表個態吧。」
楊赫：「我沒有什麼看法，陛下說打哪裡，我就去打哪裡，戰術方面的事情，不是有你在操心嗎？參謀部就該換你做頭，你待在艦隊太屈才了，斯普林斯。」
阿爾菲見兩位長官越說火藥味越濃，便遞給了楊赫一個眼色，楊赫對他以眼神示意：「替我送一送斯普林斯上將。順帶說一句，陛下對新聯邦有那麼幾分感情，斯普林斯，不是所有人都能冷血到轟炸生父的出生地的。」
斯普林斯微微愣神，眼前的合金門已經在他眼前緩緩關閉，遮住了楊赫離去的身影。
阿爾菲跟隨楊赫走入室內：「閣下，畢竟是陛下的身世……在斯普林斯閣下面前說，這樣真的好嗎？」
楊赫卻反問道：「你跟在陛下身邊那麼久，難道不知道陛下的身世？我提醒斯普林斯，只不過是搬出陛下來婉拒聯名上書，斯普林斯沒那個膽量去反駁陛下，他就喜歡搞這一套。」
阿爾菲卻有些擔憂：「陛下的父親斯科特親王英年早逝，而且陛下幼年時常有詆毀，說親王殿下是新聯邦間諜，陛下說不準會忌憚這個，所以楊赫閣下，您把陛下的生父拿出來說，未免有些……」
楊赫注視著自己面前的哨兵：「是覺得不妥當嗎？可這是拙劣如我，能想出來最好的理由來拒絕斯普林斯了。有些人其實願意留出一些無傷大的弱點給別人知道，比方說陛下忌諱親王閣下的事情，而向斯普林斯提及對我的冰凍他就會翻臉一樣，這些真正是弱點嗎？當然不是。」
「就好比新聯邦，真要說起來，他們的領袖只不過是一個不聽話的帝國舊將，新聯邦和帝國開戰的借口你忘了嗎？他們不滿帝國遠星系評議會的不公正統|治，還有帝國對新聯邦資源的過度擷取，它本來就是帝國的一部分，陛下捨得痛打自己嗎？」
「說起來，阿爾菲，你原本是陛下身邊的親衛？在陛下面前能說得上話嗎？」
阿爾菲沒想到楊赫會這樣問：「閣下，您這是要？」
「讓你給我開個後門啊，我想要覲見希達維陛下，當面的那種。」
阿爾菲看著楊赫的眼神，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頭被剝了皮的肉牛，楊赫就是活脫脫一個屠戶，在掂量著他幾斤幾兩，把他賣個好價錢。
皇帝身邊的人一向都有很大的臉面。比方說皇帝拒絕與各個作戰部的將領見面，阿爾菲等近衛就有這樣的特|權。
希達維還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帶來了什麼樣的人，等見到楊赫進來的時候，他不免有些詫異。
阿爾菲看了皇帝一眼，就知趣地退了下去。
希達維並不因為楊赫不請自來而憤怒，畢竟以楊赫和他曾經的交集，在覺醒一事上，楊赫對希達維有過恩情，皇帝對此並不感到生氣：「你有事要和我說？坐吧。」
楊赫站在希達維的對面：「那我就直言了，陛下，我希望在正式開戰前，能夠作為帝國特使去見一個人，目前新聯邦『塔』的最高指揮官，帝國三大嚮導之一的科廷。」
希達維聞言一怔：「你竟然還抱著勸降他的心思，我知道你們曾是同僚，有戰友情誼，可是科廷已經和帝國翻臉了。」
楊赫卻搖了搖頭：「您想錯了，陛下，不是勸降，而是想殺了他。我知道您會懷疑我，我可以拿出自己的誠意——陛下，請您和我建立精神連接吧。」
「即使我與您相隔千里之外，我的信仰和精神與您永遠在一起。」
楊赫把話說完，在場的兩人都沉默了。
「我願意和陛下分享我的思維和想法，陛下
就不想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嗎？建立精神連接之後，只有您能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可以遵照您的命令行事。只不過是派我這樣一個物件去，就算是我死了，也好過一直被長久地冰凍吧？」
見希達維不說話，楊赫繼續道：「而且，這個方法不會有什麼風險，我知道皇室，尤其是陛下您一定會有自己的記憶備份，就算復活也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萬一我死了，陛下或許也會死一次，這個風險，陛下願意承擔嗎？」
楊赫把復活一事說的輕描淡寫，希達維卻對這個提議非常心動。
就全局來說，如果楊赫向科廷詐降，就是有了兵不血刃取勝的可能性在。希達維並不是好戰的，把士兵的生命不當做一回事。這樣一來，明顯是楊赫的提議更加讓他動心。
至於其中的風險，希達維卻覺得沒什麼，這個計劃如果成功，定然會取得巨大的利益，相較而言，它所需要的風險並不是很大。在希達維看來，身體和記憶不過就是復活的兩個要素，而且手術時間並不長，有他的親信在掌控局勢，這也不成問題。
希達維當機立斷，叫來了阿爾菲：「絕密任務，把我的私人醫生叫來。給我準備一次記憶備份手術。」皇帝看了一眼楊赫，「你要留一份記憶備份嗎？萬一有什麼意外……」
楊赫卻拒絕了：「多謝陛下，在我剛剛從嚮導學院畢業的時候，我曾經在父親那裡留下過記憶備份，那份記憶裡是我對帝國最美好的記憶，如果我真的因為任務喪生，陛下也允許我重活一次的話，希望陛下能讓我忘了從軍之後的事情，往日恩怨，也算是一筆勾銷了吧。」
既然和楊赫敲定了刺殺方案，希達維便開始著手進行準備。
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又能怎麼樣呢？無非是王位易主，議會扶持奶娃娃的皇室成員，再度掌權。
希達維直覺認為這個提議出自楊赫的本心。楊赫和議會有仇怨，幾乎不死不休，犯不著拉他這個皇帝來做陪葬，楊赫被議會所驅使，倒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或許，楊赫是真的想以最小的犧牲換回帝國的勝利？
希達維敢於冒險，無非是有復活技術和親信依靠存在，若是連心腹和自信都沒有，他這個皇帝也就白當了。
皇帝的私人醫生在調試儀器的時候，希達維躺在艙體裡，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段令人遺憾的往事，即使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希達維還是忍不住感歎：「當年我的母親為什麼沒有留下記憶備份？如果母親還活著的話，許多事情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女王死後，帝國動盪，三大嚮導缺其一角，帝國不得不放鬆了對評議會治下的控制。長此以往，也就有了新聯邦的事情。
皇帝話中的意思非常明顯，希達維無非是說，如果女王能夠擁有記憶備份，再加上□□出來的身體，就算是死亡後也能復生，哪裡還會造成這麼大的後果呢？
可偏偏，女王竟是死意已決的。議會不是沒有想過復活女王，可是女王十分決絕，所以議會才選擇了扶持女王的幼子。
正因如此，女王突然自殺才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為了追查真相，包括楊赫在內的1537名具有催眠能力的嚮導至今沒有洗清嫌疑，如果女王還活著，或許還能查出一些有關主使和暗殺者的消息。
御醫早就已經習慣了希達維的發問，這是皇帝從宮廷裡帶出來的心腹御醫，為人非常可靠，希達維才願意這般傾訴。御醫和藹道：「陛下，這不過是女王陛下自己的選擇而已，請您放鬆，馬上要為您進行記憶備份了。」
希達維示意他繼續下去，嘴角卻抿得緊緊的。即使希達維不說，御醫對此也是心知肚明：「陛下是要進行一場冒險嗎？做記憶備份，是擔心戰場上……」
不知為何，雖然非常危險，希達維心裡還在為楊赫的計劃而感到心情激盪：「只不過是以防萬一，我還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平安回到帝國，不管他們是哨兵、嚮導，還是普通人。其實說到底，我沒有想到楊赫竟然有這種想法。」
御醫卻笑了笑：「陛下，楊赫閣下的事情我略有耳聞，我的話或許並不能起到安撫您的作用，不過，女王在位時，多次邀請楊赫進餐以表親近，您的父親斯科特親王殿下，與楊赫閣下也有交情。」
御醫的這番話只不過是點到即止，接下來，皇帝的頭頂突然感到了一絲刺痛，希達維知道，這是手術開始的徵兆。
在皇帝進行備份記憶手術的同時，楊赫卻留在了希達維的套間裡。
不知為何，楊赫在想三大嚮導曾經的事情。
斯普林斯、科廷和楊赫先後從嚮導學院畢業，是各自所在那一屆的首席嚮導，三人的作戰特點卻完全不同。斯普林斯好戰，於精神攻擊見長，在他手上受傷的哨兵不計其數；楊赫的能力偏向催眠暗示，而科廷卻均衡全能，更加擅長治癒。
按理說，科廷是他們之中最為溫和的一個，可到了最後，卻還是由這個權傾一方的星系總督背叛了帝國。
科廷如今的實力不容小覷，畢竟他剛剛在第一次會戰裡擊敗了斯普林斯，可新聯邦比起帝國，實力式微，科廷是有什麼方法，甚至擁有什麼秘密武器，才能讓新聯邦在對抗帝國的時候佔據了上風呢？
正是由於新聯邦的獲勝，才迫使議會解凍了自己……
楊赫還在思索著，卻感到肩膀微沉，希達維一隻手搭在他的肩頭：「在想什麼？你是在想科廷的事情？」
可以說，皇帝一下就猜中了楊赫的心事，見到對方困惑的表情，便開始為楊赫解釋：「科廷在
新聯邦多年就任總督，當年議會為了得到科廷的支持，十幾年都讓他駐守帝國遠星——也就是新聯邦所在的星系。只不過不久之後，議會發現，負責教育的聖所直接被『塔』吞併了，這就是科廷的默許。」
「你知道，聖所和『塔』職能分開，帝國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吞併意味著科廷以最高長官的身份進行□□。科廷少了『聖所』對他的制衡，勢力逐漸坐大，漸漸的，對於帝國的一些律法他也在新聯邦進行了微調。」
「直到最近新聯邦和帝國徹底決裂，可是他治下的戰力卻不容小視。新聯邦才有多少人口，科廷卻聲稱擁有相當多數量的嚮導。交戰之後我們才發現，新聯邦宣傳的戰力並不是吹噓，即使是斯普林斯也吃不消。他剛和科廷打過一仗，直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一直在想著請戰復仇的事情。」
楊赫回憶起斯普林斯的心神不定，還有他幾次三番的請戰，心裡算是明白了大概。
希達維沉聲道：「我並不希望把帝國戰士的性命白白地填進去，至少得瞭解新聯邦才行。不過實在是沒想到，楊赫，你竟然會選擇這種任務，甚至對我都提了要求。你現在手裡可捏著皇帝的命，不是嗎？」
楊赫知道皇帝是在說精神連接的事情，便笑著打了個趣：「陛下如果擔心的話，現在還可以反悔，或許可以換一個您的親信哨兵和我建立連接，這和陛下親自來，實際上也差不了多少。」
希達維卻輕搖了一下手指：「當然不行，畢竟把我帶入精神屏障的人是你，我想，在我們結合之後，我會對你有更深的瞭解。我們彼此之間不會沒有什麼隱瞞。」
楊赫忍不住問：「陛下不覺得我在脅迫您嗎？萬一這件事被議會知道了，他們可是會哭著求您改主意，順便把我踩成居心叵測的野心家和大反派，陛下？」
希達維卻笑了：「議會他們是不會知道的，這件事屬於絕密，即使是斯普林斯這種等級的人也不例外。只不過楊赫，你確認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了嗎？如果最後的行動沒有成功，或者你沒有回到帝國，那你就要背負叛|逃帝國、和科廷勾結的名聲。哪怕你為帝國死了，沒有人會為你難受，這些你都不在乎？」
皇帝坐在楊赫身邊，一抬眼就看到了對方的脖頸。
只不過在燈光下，脖頸處的細密的針眼變得清晰起來，這讓希達維不由得就臉色微變。
皇帝伸出手，輕柔地撫上那塊纍纍傷痕的皮膚：「你脖子上的這些針孔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