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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愛別離 文 / 燭吟

    玄鶴走的第二天,即墨梟也接到了任務,去了扶葉城,他的任務是刺殺扶葉城城主。

    她趕到的時候,大雨如注,兩人交戰正酣。

    她只記得,當她一劍斬下對方的頭顱,血水和雨水沖刷了一切。那被斬下的頭顱滾到他腳下,當他撕下扶葉城主的人皮面具時,臉上那慘痛的表情,還有那令她冷到骨髓的眼神,她永遠都無法忘記。

    玄鶴就是扶葉城主。

    然,承君一諾,必不相負。

    憑玄鶴的武功,怎麼可能輕易就範。只有一種可能,他是故意死在她手裡。這便是離開那晚找她的原因。玄鶴早就知道了鬼王的心思,那樣多疑的一個人,怎會允許他們如此相待?

    她並不喜歡殺人,她討厭血腥那令人作嘔的味道,討厭面對那種哀怨求助的眼神時,卻只能把劍刺得更深了結對方的宿命。

    即墨梟曾告誡過她「你可以喜歡很多東西,但千萬不要沉迷於任何一種,除非,它能幫你殺人,否則,像我們這樣的人,任何一種沉溺,都可能成為我們的弱點」。

    即墨梟年少老成,打從記憶之時便生存在這裡,或許是這樣的環境,養成了他不甘人下的性格,他渴望權利。黃昏的時候,他常常喜歡獨自一人,抱著劍,站在谷裡最高的地方,俯瞰著腳下的一切。她覺得,他和其他的人不一樣,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從扶葉城回來,她很久都沒見過他,直到有一天……

    他打馬歸來,白馬黑衣,面容憔悴,他沒有看她。兩人一言不發,僵持許久。他喜歡騎白馬,刺殺的時候也喜歡穿白衣,這是他和其他殺手不一樣的地方。就像戰場上喜歡穿著白色鎧甲的將軍一樣,那樣醒目地引起敵人的注意,將自身的境地變得更加危險和刺激,卻總能力挽狂瀾,那是一種帶著狂妄的自信。但他平常回到這裡卻總是穿黑衣,彷彿黑色可以包裹他的心一樣,陰鬱而深沉,如同暗夜裡潛伏的獵豹,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兩人騎著馬,朝斷魂崖的方向而去。

    在離崖邊兩百米左右的距離,即墨梟勒緊韁繩,「抓緊了」狠踢了一下馬肚,喝馬狂奔。駿馬受不住主人的狠踢,嘶鳴狂奔,他卻趕得更急。很快,眼看就要到崖邊了,他仍是沒有絲毫止馬的意思。馬兒突然揚起馬蹄嘶鳴,前蹄已是踏空。千鈞一髮的時刻,他勒住韁繩,硬是活生生將載著兩人的馬給扯了回來。

    以前,他經常會帶她到這裡,體會這種命懸一線的感覺。他說:只有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靠在他胸前,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溫度。抬頭望向他,不想這一剎他也在看著她,與他四目相接,心中突然騰起異樣的感覺。耳邊輕柔的風吹拂到臉上,一時卻是說不出話來,眼裡似是藏了千千萬萬種思緒,卻只能用沉默來表達,那落日餘暉照在他臉上,顯得久違而溫暖。

    兩人翻身下馬,崖邊的鳳凰花,依舊美艷如姬。

    「有句話,我只問你一遍,那時在蜀地,我身負重傷,你背著我翻過幾座山,在西嶺雪山上你跟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她一身紅衣如火,竟似比那鳳凰花還要美艷幾分!

    她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裡,因為,一旦你有了殺手這個身份,就會擁有無數的仇家,一旦離開,將會面對無盡的逃亡。

    然而那一次,在西嶺雪山,她問他:「你說的自由,存在麼?」

    「不知道,但一想到它,就覺得幸福,這是我在世上覺得最快樂的兩件事!」

    「另一件呢?」

    「有你在!」

    ……

    面對她的質問,他彷彿瞬間變了一個人,神情突然變得冷定。淡漠回了一句,「跟你說的話太多了,我早就忘了」。

    呵……果然,玄鶴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怎麼可能原諒她!

    他要的自由從來都跟她的不一樣,他要的是手握生殺予奪,是鐫滿權利的自由;而她要的,只不過是和他一起離開,他們竟是這樣明白地分歧!

    「還不快給我滾出來!」待她離開,從草叢裡走出一黑衣人。黑衣人見了他,匆匆上前單膝跪地。

    接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似乎是在稟告要事。

    自從玄鶴的事情發生後,鬼王就派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不能在犯同樣的錯誤,置她於危險之中!

    三天後,她一個人私自離開了雲門,當他一聽到消息,突然覺得週身的血液迅速凍結,後背升起如寒冰般刺骨的涼意。他暮地站起來,衝出了門口……

    手中的湛滬刺進澆滿鮮血的土壤中,支撐著她。兩膝被利刃刺穿,血流不止,她雙膝跪地,左手捂著胸口,大口喘息,嘴角流出的血,一滴一滴地落進領口。身上不知道有多少處傷口,只是覺得連呼吸都能引發陣陣疼痛。

    該死,人越來越多,她只能從密密麻麻靠近的黑點依稀辨別出敵人。被困在陣中的她,一切都覺得恍惚,辨不清人臉。她,差不多到強弓勁弩之境了吧。

    周圍的人,將她包圍住了,卻一直周旋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不敢靠近一步。

    突然,她聽到了戰馬嘶鳴的聲音,周圍整齊有序的包圍開始鬆動起來,看來是不行了,一定是開始產生幻覺了,突然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他殺進包圍,將她撈上馬背。快馬衝出,將追兵甩在身後。

    將她放在鳳凰樹下,只能

    能拖個一時半刻吧,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組織,很快就會追上來。

    看著眼前已經昏迷的人,他理了理她凌亂的髮絲。「就那麼想離開麼?」指尖劃過她的耳際,停在那冰涼的面具上,他還從未見過她的樣子。

    突然,不遠處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急忙收回了手,似是下了什麼決心,他脫下她的外袍,套在自己身上,匆匆離去。

    他將前方的一具屍體抱上了馬背,要解決後患,只能有一個方法了。

    敵人發現獵物,迅速被引開。

    他又怎會不知道玄鶴的做法,他的冷漠不過是希望她免於跟玄鶴一樣的下場,沒想到如今……

    後方追兵湧至,他勒緊韁繩,用力狠抽了一下馬肚,大喝一聲,馬兒向前嘶鳴奔騰,揚起濃煙陣陣,一如往時。只是,眼見逼近的懸崖,他從身上撕下一塊長布,蒙住了馬眼,馬兒失明亂竄,卻在疼痛的鞭笞下不斷靠近懸……人馬一同墜入了無極深淵。

    這一次,他沒有把逼近懸崖的馬給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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