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6,誰的孩子? 文 / 傳聞中的美七
九月九重陽節,不過數日,就到了傳統的節日。
府外面有多熱鬧她不知道,從那天起,江璞玉沒有再踏進她的院子,她也心情不佳沒有出過院子,連府內有什麼動靜也聞所未聞。
她在現代時,沒怎麼過過重陽節,原是不在意。如前幾日一樣,她只用下棋寫字消磨時間,看似安靜祥和的樣子,其實她心裡也在等著一個機會,一個逃出生天的機會。
直到傍晚,吳遜進了院子,恭敬的請她出院賞燈,說是丞相之意。
茜女讓婢女給她打扮一番,便款款走出。
一出院子,就見得花園內有影影綽綽的一大片燈光透過樹叢明明滅滅,十分輝煌,她心道想不到古代過重陽節這麼隆重,那麼,越隆重越好。
慢慢走到了花園裡,眼前的燈光也漸漸清晰,這一看也是令她驚心動魄,只見整個花園張起八尺琉璃屏風,以紅白羅百匹,紮成月宮天河的形狀。原已凋謝的花叢中,以金片折成做牡丹,中心以寶珠為燈,飾以各種珍寶,星星點點羅佈於屏風之中,仿若一座月宮,天河橫亙於上,四面懸著一色琉璃燈,照得內外通明,好似真到了月宮一般。
茜女輕步踏入其中,邊走邊驚艷觀看,心道這江璞玉所說的送她一份大禮,莫過於此了。心裡也直歎息,這個人,倒也是用心,只是……
這時,突然一聲琵琶點醒了夜空,悠揚悅耳,婉轉連綿,茜女不禁回頭,只見月宮之內,有一女子頭梳仙女髻,紛色絲帶飄揚,一身白紗裙,層層疊疊,宛如天際雲朵,打扮如猶如月宮嫦娥,她手抱琵琶,在朵朵牡丹花叢中翩翩起舞。
茜女出神的望了她一會兒,直歎著真美,真美,待回過神了,才辨出那竟是藍靜儀!
她臉上帶著清婉的笑,加上這場景這舞姿,竟似美的不食人間煙火。
頓時,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這難道……也是江璞玉安排的嗎?他這是何意?
有些萎靡的收回視線,站到了一顆琉璃燈下,身後的婢女小聲提醒,「咦?小姐,燈上有謎語。」
茜女原對猜謎毫無興趣,但是她也不想在這裡欣賞別的女人的美,索性站在不起眼處,盯著琉璃燈看起來。
她這人本來就不會猜謎,又加上古代的字咬嚼字,她費了勁的研磨,亦是無有頭緒,不禁,也有些著急沮喪。
眼前的琉璃燈突然緩慢的被挪開,她的眼睛本能的追隨著,卻不料,視線裡出現一張俊臉,她怔了怔,只見是江璞玉提著燈籠淺笑盈盈的望著她,「猜出來了嗎?」
茜女猛一見到他,又是突然佔據了原本是燈籠的位置,她還反應不過來,愣怔片刻,竟是內心裡一駭,再見他笑臉柔美,無有暴戾之色,這才緩緩放下心來,「……沒有。我不會猜。」
江璞玉便將燈籠拿了下來,轉過來看了一眼,笑瞇瞇的道:「這都猜不出來,許是心思未在這上面。」說完,放開燈籠,朝月宮處看了一眼,面露驕傲討賞的表情道:「茜女喜歡嗎?」
茜女認真的點頭,真心稱揚道:「丞相巧思真不可及!如此佈置,與廣寒宮一般無二,藍姐姐扮作嫦娥嫵媚獻舞,彷彿似被吸引的奔下凡間,可見此盛會是如何的驚艷。」
江璞玉含笑說:「昔唐人有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寡居月宮為仙,怎比得我與你,身在凡間,朝歡暮樂!」
朝歡暮樂……歡的是他,樂的也是他吧。
而她的心,比嫦娥更加淒涼悲苦。
這時,對面有一隊人馬,緩步也朝這邊走來,茜女避開江璞玉的凝視,刻意轉開視線去看,卻見是郡主帶著家僕,身側跟著范繡,浩浩蕩蕩的進入了會場。
「郡主來了。」茜女低聲提醒了句,連忙提起裙子走下台階,前運迎接。
江璞玉緩步跟在後面。
「妾拜見郡主,祝郡主節日愉快。」簡單的行禮。
納蘭幽青臉上掛起難得的笑意,似是被節日的氛圍感染,欣然道:「免禮,丞相擺此盛宴,巧奪天工,快快入席,享這天倫之樂。」
「謝郡主。」茜女起身,隨著郡主走向宴台之中。
納蘭郡主被伺候著坐在主側位上,轉頭尋找江璞玉的身影,淺笑道:「丞相,快坐,今日重陽節,你我一家人歡聚一堂,實是幸事。」
江璞玉淺笑著點點頭,坐到了她身邊的主位。
茜女則只能坐在了側位上,抬頭看到他們兩個,不禁心裡隱痛,到底,他們才是正式夫妻,而她,在郡主面前,就是個供人娛樂的小妾,江璞玉啊江璞玉,你都能大大咧咧毫不避諱的娶妻,又有何權力不准我跟殿下說兩句話?
我便是敬拜他,愛戴他,心悅他,又當如何?人家殿下就是比你溫柔善,就是比你紳士風度,至少都比你正常好伐!
「今日家宴,不必拒禮。」江璞玉官方的說了句,示意大家可以食用點心。
茜女心不在焉的拿了一塊,放入口中。
「靜儀這舞可真美。」納蘭幽青淡笑著,看了看江璞玉。
江璞玉敷衍著看了一眼,讚揚,「嗯,翩若驚鴻。」
那邊,藍靜儀看到郡主跟江璞玉提到她,越發舞的起勁,懷中飄帶飄起來,旋轉中仿若真似仙女般不凡,臉上的笑容更加柔美,眼波越發風情,教人心醉神迷。
&n
bsp;但茜女對這一切都裝作沒聽見,沒看見,只顧得吃。能吃多少是多少,吃多了好跑。
「郡主不知道,茜女妹妹也是舞姿了得,上回在丞相生辰宴會上,一舞驚人。」范繡面上笑容可掬地說。
納蘭幽青將目光投向茜女,略驚喜地說:「是嗎?本郡主真是遺憾,沒有親眼所見。」
茜女知道她們倆一唱一合就是想讓她跳舞,她就是不跳。訕訕笑了笑,道:「范姐姐過獎了,茜女彫蟲小技,不敢在郡主面前班門弄斧,也不好搶藍姐姐的風頭。」
納蘭幽青聽了臉色一拉,她竟然說在她面前班門弄斧,豈不是在諷她也是為人娛樂的舞女?不禁冷聲道:「本郡主不如你們身姿美妙,偏愛些書筆墨。」
茜女聽出她的不悅和反諷,也不接話,沒意思。
「茜女身子骨不好,不易跳舞。」江璞玉冷不丁的出言。
納蘭幽青心裡憋氣,可見江璞玉護著,也沒好再吱聲。
這時,藍靜儀一曲末了,裊裊婷婷的走到了江璞玉身側,圍著他又嫵媚妖嬈的舞了幾下,雙膝跪地將雙臂輕匍在他腿上,一臉虔誠癡迷地望著他的臉,「丞相,妾身舞的可還好?」
江璞玉淡笑著點頭,也望著她,「愛妾舞的好,全憑這身好看的皮相呢。」
藍靜儀頓時嬌羞滿面,只當丞相是誇她生的漂亮,不禁眉目含情,媚眼模生。「妾身這身皮相,只為討丞相歡心……」
「哦,是嗎?那便是說,願意為本相奉獻這身皮相了?」江璞玉笑意更深,藍靜儀臉上的笑還有些迷惑,當眾人還都沒反應過來時,茜女卻忽略嗅到了江璞玉眼底的殺氣,果然,就見他伸手一指藍靜儀,提高聲音說:「來人!將她的皮扒下來,給郡主做盞人面燈籠。」
江璞玉的話驚嚇四座,藍靜儀當即癱倒在地,全身哆嗦,連求饒的話在嘴邊都說不出來了。
眼見吳遜就上前來拉藍靜儀,范繡和納蘭幽青也嚇的臉色發白,但此事是她安排,不禁站起身,阻止道:「慢著!丞相!怎可無故殺人?」
茜女嘴裡還含著一塊點心,此時緊閉著嘴巴不吭聲,但心裡已是驚濤駭浪,這壞人,他果然殘暴。
江璞玉漫不經心的捋了下散落在胸前的長髮,笑著道:「郡主言重了,本相只要她的皮,她不會死。」
「丞相!藍大人乃我朝四品侍郎,你今日若殘害了藍靜儀,勢必惹來藍大人不滿,因何無敵惹來仇敵?豈不是對自己不利?!」納蘭幽青有些激動,雖然她們是算計著勾引江璞玉,可是做為妻妾,討丈夫歡心又有何不可?這江璞玉卻如此反擊她們!
江璞玉臉色繃緊了,眼波中射出陰狠,「郡主這意思,是本相會忌憚一個四品侍郎麼?」
「丞相……」
「還不拉下去!」江璞玉突然喝令,吳遜哪裡敢遲疑,一把拽住藍靜儀就往外拉。
藍靜儀全身僵著,抖著,再無一絲仙姿,嘴裡只剩痛苦恐懼的嗚嗚聲,很快就被拉到了附近的灌叢裡,眼見吳遜抽了刀劍,就要扒她的皮。
眾人都一臉心焦,茜女本也是知道江璞玉這又是在殺雞儆猴,不敢斷定她出聲有沒有作用,但是面對這種殘酷的事情,她還是忍不住出了口:「丞相請息怒!刀下留人!」
吳遜那邊舉刀的手一頓。
江璞玉面色一凌,「本相叫你住手了嗎?」
吳遜嚇的一抖,再不留情的一刀下去,只聽得樹叢中一聲慘叫,隱約可見藍靜儀那扭曲掙扎的身體,血,迅速漫延開來,空氣中都嗅得到恐怖的血腥氣。
眾人都被藍靜儀的慘叫驚的臉色發白,江璞玉臉上卻露出與常人相反的痛快之意。
茜女只覺得胃裡一個翻湧,差點兒吐出來,但她卻被激起來鬥志,忍著噁心,站起來直奔到江璞玉面前,撲通一聲跪下,急道:「丞相,你說過重陽節送妾一份大禮的,怎得撥起人皮來了?」
江璞玉伸手一指附近的灌叢裡,道:「這便是給你的大禮,不喜歡嗎?」
茜女心裡哆嗦了下,「茜女以為丞相送的是一份唯美大禮,可不想卻是這帶著血光之氣的燈籠,丞相,茜女不喜歡。」
「人皮做的燈籠乃是上品。」江璞玉還說的彷彿津津有味兒。
茜女吞了吞唾沫,心裡直髮冷,「縱使再高檔,可血腥至此,茜女日日望著,定會發噩夢。」說著,胃裡適時的翻攪,她不禁一個嘔吐,小臉皺成一團,顯得十分的痛苦。
江璞玉這才抬起手掌,阻止吳遜扒皮的動作停下來,灌木叢裡已了聲音,估計那藍靜儀已然暈了過去。他望著茜女,幽聲說:「茜女如此心善,真是讓本相不放心啊……」
「丞相,藍靜儀只是跳了個舞而已,並無過錯,無需如此啊。」也許想著要走了,其言也善,最後再勸他少殺個人,就當是她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想著,心中也十分感觸,竟是泫然欲泣。
江璞玉似要哭出來,心頭軟了,朝她伸出一隻手掌,「依你便是,莫哭了,起來,地上涼。」
茜女看著他的手,顫抖著將手放上去,可是剛一站起來,好像血液又衝上頭頂,一時有些眩暈,江璞玉連忙將她摟在懷裡,關切地問:「怎麼這般膽小?」
茜女恨的咬牙,丫的,就你膽大!沒有人性的資本家!
江璞玉一邊抱著她,一邊以指腹輕輕的撫著她
的胸口,看著她一陣陣的噁心難受,眼波裡略帶擔憂,「這若是在戰場上,你豈不是自己先嚇暈了。」
「那不一樣,丞相,在戰場上廝殺,乃保家衛國,可是這般……」茜女正說著,見他眼底閃出不善,立即住了口。
「好了,你不舒服,別說話了,喝口茶壓壓驚。」江璞玉面容淡淡的拿了杯茶,喂到她唇邊。
一旁,納蘭幽青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秀恩愛,臉色由白變綠了,卻雙壓抑著沒有發火離席。
茜女喝了口茶,故作嘔吐的噴了一身,「噗!嗚……」
江璞玉顰緊了眉,「怎得這麼嚴重?」
「丞相,茜女恐怕得回去換一下衣裳。」茜女氣喘吁吁的道,眼波略帶愧疚和乞求。
江璞玉不疑有他,微微點了點頭,「嗯,我陪你去。」
茜女看了眼郡主,小聲勸道:「丞相是主,莫讓郡主和范姐姐無趣,你還是先陪她們在此,我去去就來。」
江璞玉這才放開她,「嗯,去吧。」
茜女內心裡一陣激動,後退一步朝他福了下身,又朝郡主福了福身,故作鎮定的轉身,沒有敢再看他一眼,就垂頭走出會場,到了台階下面,她只指了一個丫鬟跟著她,便匆匆離開了奢華靡麗的月宮。
由於盛會燈光燦爛,一出去,就顯得越發的黑暗淒清,茜女走在小路上,心撲通撲通直跳,她不時的側目回看身後的小丫鬟,心道對不起你了小姑娘,走到最暗處,她將手中的手飾品往草叢裡一扔,發出噹的一響,她故作驚嚇的後退幾步,縮到小姑娘身後,「是什麼聲音?」
「小姐,不必驚慌,許是小蟲子。」那丫鬟淡定地道。
「不行,我剛才被嚇到了,有點怕,你去看看。」茜女推著她,小丫鬟只得遵命,小心的上前去,到草叢裡查看。
茜女找準時機,舉起藏在袖子裡的胭脂盒力道不輕不重的朝她後勁一擊。
丫鬟軟軟的倒在地上,沒發出聲音。
茜女趕緊將她拉至一顆石頭後面,快速的扒她的衣服,把自己的衣裳與她的交換。過程中看著閉眼暈迷的丫鬟,還不禁皺眉,小丫鬟這麼愚蠢怎麼混相府啊以後?唉。
歎完了氣,她已換好了丫鬟的服裝,就將頭上的髮飾都摘下來,束上丫鬟的髮帶,然後躡手躡腳的石頭後走出。
她現在顧不得什麼了,務必要逃走。只要梅香能活著就好,她那對父母,唉,既然不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她又何必……不知怎麼,雖然丞相非常凶殘,但她感覺他並不會殺她的父母,不過吃苦頭就少不了了,那樣的父母,吃點苦頭算便宜他們了,叫他們隨便賣閨女。
她小心翼翼的朝府門的方向走去,又盡量表現的大大方方,垂頭斂目。這次她選擇在重陽節,是知道只有這天,府門進進出出的人會比較繁雜,因為辦宴會需下人出去採辦,侍衛也會鬆懈。既然知道暗處逃不掉,為什麼之前沒有想到光明正大的逃呢?所以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也是這個道理。估計江璞玉應該不會猜到她敢從府門口昂首挺胸的走出去。
走著走快,突然見前面有一隊侍從正朝府外走,她趕緊趁機不緊不慢的走到那附侍從最後,跟著他們走向了府門口。
帶頭的人跟守門侍衛說了幾句話,亮出牌子,放行。
茜女十分緊張,又不敢相信出去會這麼容易。
果然,她亦步亦趨的剛想混出去,就被一人給攔住了,「怎得面生?」
府內的侍衛沒見過她的也很多,古代人都眼瞎,換個裝都不認識了,她又打扮成侍女,在暗處,竟是沒有人看出是她。
「奴婢是新來侍候馬姑娘的,方才馬姑娘受到驚嚇,嘔吐不止,丞相讓奴婢去請大夫來。」茜女把打好的草稿順口的說出來。
侍衛疑慮一下,「怎麼不是吳侍衛去?」雖然認不准馬姑娘,可丞相寵一個馬姑娘的事兒誰人不知。馬姑娘有事兒肯定都是吳頭領親力親為的。
「吳侍衛在處理藍姑娘的事兒,一時沒在身邊,丞相寵愛小姐,心急火燎,若遲了,定會罰奴婢的,到時恐怕兩位大哥也……」
兩個侍衛互看了一眼,同時讓開了一步,「快去快回。」
茜女點了下頭,匆匆的跳出了府門。
馬不停蹄的朝著遠方的路奔去。
她現在沒有任何目標,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離相府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心裡一半狂喜,一半憂愁,一半害怕,一半興奮……
夜裡的燕京城城郊,還有稀疏的人來人往。
她混在人群裡面,尋找著可以更快逃離的辦法。
猶豫著是該跑向熱鬧的鬧市區,還是躲到人煙稀少的破廟,可是,不管去哪兒,她得先離開相府四周的管轄區,不然,隨時會有侍衛搜到她。
一路,燕京城越來越熱鬧,一種濃郁升起的古式風韻的市井民生氣息,她自從穿過來,還沒有機會出來玩過,今天好不容易逃出來,如果不是怕後面有追兵,她真想好好遊玩一番。
好吧,她只是想一想。現在當緊的是找到活路,現在是夜裡,她能去哪兒?客棧鐵定不行,不如,跑出燕京城找個農家,這就不容易被找到了。只是這樣走路不是辦法,她得找代步工具,這邊想著,她就開始在路邊尋找,看有沒有馬啊,人力車啊什麼的。
&n
bsp;這時,有一個小哥笑呵呵的拉著個架子車停到了她跟前,熱情地打招呼:「姑娘,去哪兒?這附近我都熟著呢!」
這生死關頭,茜女也不挑挑撿撿了,就問:「燕京城外呢?」
「行,哪裡都去,如今生意不好做,這時候了,收你便宜些,五個銅板,你看去哪兒?」
茜女稍一猶豫,就坐了上去,「你將我拉出城外,找個村口就好。」
「好勒!」小哥熱情幫她蓋上簾子,道:「姑娘,夜裡涼,你坐穩啦哈。」
茜女坐到裡頭,車子就動起來了,小哥拉著她輕快的跑了起來。茜女透過厚實的布縫外透進來的光點和人聲沸鼎,能知道到車子在鬧市中穿梭。
她的心也飛躍起來,就這樣,她就逃出了相府了嗎?上次可真笨,居然還弄那麼複雜的逃跑工具,你越是偷偷摸摸,越是被注意,她怎麼就沒想到,相府除了府門,到處都應該有暗衛的,也只有府門是個容易混出去的地方,這次……真是太容易了。
車子越行越遠,人聲,車聲,越來越稀了。
茜女起初的雀躍的心漸漸消落下去,眼前,開始浮現出江璞玉的種種,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他的會說話的眼睛,和他一頭如潑墨畫般的深厚墨發……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他了嗎?
抬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腹部,這裡,這幾天已經感覺到有脹大的趨勢了,幸好她都穿寬大的衣裙,可是自己摸起來的時候,還是感覺到裡面有個小東西存在。一種母性的愧疚感升上來,自己一次次逃離孩子的生身父,究竟是為什麼?難道連累的不是孩子嗎?
江璞玉縱使再殘暴,可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如果這孩子生在相府,一定會得到最好的待遇,他一定會寵到天上的……
鼻尖微微發酸,眼眶裡就開始濕潤了……不想不能想,他對孩子再好又如何,始終都是個庶長子!「庶」這個字,讓她非常敏感。有種不被承認,不被重視的感覺。
她也不想,有那種戰勝了郡主的驕傲感,她只想有自己的相公,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分享,她也不能接受。丞相不能給她全部,卻要她的全部,這不公平!不管愛情和婚姻,不公平都不能長久,她不想卑微或苟且偷生。
況且這種苟且偷生苟延殘喘日子還指不定在哪天結束,或者江璞玉哪一天真會殺了她,他嫉妒起來瘋的不像人,那種惶恐不安的日子,還是遠離的吧……至於以後,她會努力的找個活路,先把孩子生下來……
想到這裡,才發覺眼淚已掉了一車,她低頭以袖子一個勁的猛擦著臉,好一會兒的緩和,才控制住了情緒,這才發覺,周圍已十分的安靜,亦沒有什麼燈光,她不禁問拉車小哥,「小哥!這是出了城嗎?」
「是啊姑娘,很快就會到了前面的村莊了。」小哥愉悅地答。
茜女心道,怎麼這麼快,就想掀開簾子看看,可惜這一掀不得了,卻發現簾子扯不動,她不禁心中一緊,問:「小哥,簾子怎麼打不開?」
小哥依然輕鬆的聲音,「夜裡風大,我怕你吹著風,就給扣上了。」
「哦,那你幫我打開吧,我看看這是哪裡。」
「姑娘,天色不早了,很快就到一家農戶,你就能休息了,還是別耽誤時間了。」
「不行,你先停下來,我就在這裡下車就好。」茜女有所警覺的提高聲音,不料,車外面已沒了聲響了。
茜女頓時頭頂警鐘大作,不好!莫不是中了什麼圈套?!
當下她激動的開始砸車廂,一邊喊著:「停車!你快些停車!不然我就跳下車!」
然而,不論她怎麼激動,怎麼砸,車廂紋絲不動,剛才外面看著還很簡陋,不成想這麼結實,她頓時又氣又怕,不知道是遇到了強盜,還是……這個懷疑,一想就頭皮發麻,恨不得咬舌自盡!
「姑娘,你消停些吧,一會兒就到了,你可別傷著了自己。」那小哥依然在外頭悠閒的說。
茜女漸漸沮喪下來,惶恐令她的心跳都在加快,她坐在車裡不禁瑟瑟發抖,鼻子裡,彷彿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個屬於他的味道。
車子突然在一條平坦的路上戛然而止,接著,車簾終於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她望著空空的車口,心跳重重的起伏,最後,暗暗長吸了口氣,閉了下眼,哆嗦著緩步踏了出去。
腿剛一著地,就一陣發軟,一下子癱軟下去。
餘光中,夜色下,一襲月白的衣袍在隨風微微浮動。
她的眼睛一點一點抬起來,他熟悉的身材,衣裳,一點一點全數落入她眼裡,直到,她看到了他的發,依然是那麼濃厚,那麼黑亮,在月光的照射下,點點發光,卻不如往日那般柔順可親,光亮是那麼的冷。
江璞玉居高臨下的冷睨著她,月光將他的身體拉扯的特別的長,長到令她觸不及。她這樣揚頭看著他的臉,就只能看到孤傲的下巴和半瞇的睫毛,以及他臉上那被怒火焚燒的表情。
茜女只覺得今天的風特別的冷,特別的尖利,一下一下快將她凌遲。
「試驗成功的感覺還真是不令人愉快。」江璞玉的語調平緩,但是每一個字,讓人聽得出說的十分吃力。
茜女禁不住的打戰,雙腿,努力的站起來,努力的站到了他面前。
他伸出手,眼睛脆弱的望著她,手掌若有若無的碰觸著她的臉頰,似是怕被自己碰碎,亦或是,怕自己一失控就會劈死她。「是不
是不管本相怎麼做,你都會逃離?」
復又見到她,茜女竟是忍不住淚流兩行,「丞相……」
江璞玉的手指在顫抖,極力克制著不去掐她的脖子。他精美如畫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似望著她,又彷彿透過她在望向遠處。「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逃了嗎?」
茜女沮喪的低下頭,她太愚蠢了,丞相眼線那麼多,她以為她真的能大大方方的逃跑嗎?就算她這邊剛出府門,他也會立即發現她不在的!
「不用想了。」江璞玉低笑一聲,那笑聲竟是帶著道不清的絕望。
聽得茜女一個心揪,緊接著,卻又他淡淡地說:「因為你懷孕了。」
轟!
茜女驚恐的抬頭,「你……你怎麼知道的?」
江璞玉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她。
茜女竟覺得他的目光猶如利劍,似刺入她心窩口,疼的她頓時難以抑制,小臉皺成一團,腦海裡瞬間想起就在不久前,她因為藍靜儀被扒皮嘔吐不止,他拉住了她的手,摟在懷中,他是不是那時候,把到了她的脈象?
一時間,覺得天崩地裂。
絕望的是她好不好。
身形一個搖晃,江璞玉伸手扶住了她,手卻在微微發抖,依舊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懷孕的女人不能亂跑,不能受凍,你怎得這般不會照顧自己。」
茜婦聽著他的軟語,卻直覺得那是狂風暴雨前的平靜。
「好好的呆在府裡,哪裡也不要去。」他說完,冷冷的收回視線,側身而立。緊接著,兩個侍衛上前來,一人拉住她一條胳膊,不由分說拽著她往前走。
茜女這才驚覺,這裡,應該是相府的另一個側門,踏進了門,沿著小路一路走,很快就看到後院的花園,她眼見他們是走向她原來的小院,她心底還有一絲絲希冀,還以為他會將她送進什麼陰森濕潮的地方。
在她走之前還熱鬧非凡的相府,如今,已是死氣沉沉,彷彿大家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很快,她又重回到原來的院落,兩個侍衛將她帶進了房間,她氣虛的坐到椅子上,還沒喘口氣,門口,就走來了江璞玉。
立即就帶來了霜降。
茜女本能的縮緊了身體,不敢迎接他的目光。
江璞玉緩步走進,他身後,屋門被叭嗒鎖上,聽得茜女驚心動魄。
他走到她面前,週身都冒著刺骨的冷氣,就好像沒有生命的殭屍。
「孩子是誰的?」
茜女猛的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居然……頓時,委屈的淚水滑落,禁不住憤怒地喊:「當然是你的!」
江璞玉勾著唇角,冷冷的笑。
「你不相信?」茜女一出口哽咽了,他居然懷疑她?
他猛的握起她的手,「是我的孩子,為什麼逃跑?」
「我……」
「你與納蘭滄海同住數日,現在讓我相信孩子?!」他依然殘忍的笑著,眼睛裡全是冷酷。
茜女再也克制不住,全身抖的如風中落葉,眼淚唰唰掉落,感覺全世界都在下雪……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他這樣污蔑她?他太可惡太殘忍了!
迎著他的眼睛,她突然笑了,笑的山花爛漫。算了,她解釋過多少次,她和殿下是清白的!難道就因為她在王府住過數日,他就能懷疑她?好……好啊江璞玉,既然你懷疑,就如你願好了!
「你說的不錯,這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配當他的父親。」她一出聲,竟中平靜如水。
江璞玉全身一震,原本邪魅的臉龐猛的一繃,眼睛迅速射出惶恐和驚駭,即而是岩漿迸發的痛恨,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失態地低吼:「馬、茜、女!你敢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