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05章 文 / 蘇如憶
「夫人的陪嫁之物怎會被隨意安置在此處?」碧綽苑內室之中,玲瓏看到已故何氏生前放置在床下的箱子被隨意放置在一處,不覺道。
溫清玉立在靠近床沿之處,亦是眉頭蹙起。
一直伺候何氏的朧月面上依舊還帶著傷心之色:「本該依足規矩隨同夫人陪葬,豈知夫人一去老爺便卒中,二夫人佔著掌家之位一直攔著,道是要擇個好時辰再為夫人陪葬。」
「二夫人不過是想先找個好緣由扣著夫人的陪嫁之物,以圖日後順理成章據為已有。」玲瓏有些不甚快活。
佔下溫家,調用庫銀,參與高利,扣下陪嫁……凡此種種,那古氏費了許多心思,都是籌錢所需。
溫清玉眉頭蹙得甚是緊,目光卻甚是冷:「想要扣下娘的陪嫁,又花了大風險做這些買賣,若然宮裡有人收不到銀票就要惱羞成怒了。」
說著話,溫清玉看了看木箱,忽然目色凝重。
「朧月,這個箱子可是新換了鎖?」溫清玉下意識問道。
朧月身子一滯,有些奇怪:「這個箱子自打奴婢服侍夫人起便一直是用的一把鎖,只夫人處有鑰匙,怎是換過了鎖?」
聽到朧月如此一說,溫清玉又是疑思入腹:「那現在鑰匙在何處?」
「自夫人去後,之後朧月一直守著箱子也不曾讓二夫人接近過,鑰匙正在此處。」只見朧月脖頸之處繫了一根甚不起眼的細繩,尾端正是一個銅色鑰匙。
一般的陪嫁之物,竟會十數年來鎖匙未染斑駁?
溫清玉看著木箱,看了朧月脖頸處看守的鑰匙,心頭遍佈疑雲。然後片刻之後,只是微微喟歎了一聲,眉眼低垂,唯道一句:「明日便讓它隨娘陪葬。」
終是不敢探究。
方纔她去看過溫千山,她喚「爹」的人。看到溫千山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卻偏生還有著呼吸脈搏,只覺物是人非。
「這個樟木盒子夫人一直藏著,說是待她去了便讓朧月交予小姐您。」朧月從梳妝台最下層處拿了一方木盒,親手放到了溫清玉身前,道,「從朧月伺候夫人起這個盒子便放在此處,夫人每每瞧見盒子中的東西都是眉頭深鎖。」
這個樟木盒子通體暗紅色,雕刻的是冬日雪蓮的圖案,暗紅色的雪蓮為以修飾略微突兀。
溫清玉看了朧月一眼,此時的朧月褪了平日衣衫,身著淺色素衣。面上粉黛未施,素淨的眉眼間是難掩的憂傷難過。
接過樟木盒子,很輕很輕,仿若空無一物。只在打開後,溫清玉終是怔了一怔,因為裡頭只有兩樣東西——一件襁褓中的小肚兜和一個小錦囊。
襁褓的布料已經陳舊,顯然有了年頭,錦囊之中僅有一縷細密柔軟的發,色澤略淡,似乎是……孩童的胎發。
「我這輩子只想守著你一個了,總希望你一生順遂。」溫清玉忽然腦中閃過何氏那日歎著氣撫她頭髮時說的話。
緊緊握著木盒,溫清玉只感心口隱隱作痛。
興許,這樣多年,伴著何氏的也不過是那些年前三個人的愛恨,但對於她……何氏也無法全然因為那段愛恨冷情罔顧的吧?
……
「小姐去看過老爺了麼?」正要走出碧綽苑,朧月在身後忽然問道。
溫清玉眸色一暗,算是默認。
過來碧綽苑前已經去溫千山將養的院子看過,只是站在門外瞧著溫千山躺在榻上言語不能的模樣溫清玉已是潸然淚下。而最後,卻是躊躇許久都沒有敢入內。
玲瓏見溫清玉面上黯然,靠近著安慰。
「不是說宮中的太醫也來看過麼?」無聲良久,溫清玉終於問道。
便是太醫都無計可施麼?
朧月輕輕歎了口氣:「夫人去的那日老爺身子大損,外頭的郎中都說要為老爺備著了,也是宮裡的太醫施了針法才留了一命,道是醫書裡頭卒中之人都少有痊癒者,只說醫術不精不知老爺何時痊癒,而老爺……幾個月裡都是如此……」
說到最後,朧月更是惋惜著。說罷,便又返了碧綽苑裡。
溫清玉立在碧綽苑的院外,院中從前何氏打理的花草被朧月安置得甚好。秋冬冷寒,也只有朧月記著碧綽苑的花草了。
「誰能想到,雲國一身英武、功勳卓著的溫大將軍已經卒中臥床多月了,看來雲國的醫術也不外如是嘛。」
正在失神的片刻,一個近日時常難以撇開的聲音驟然出現。
不出意外,溫清玉循聲望去,卻見那個眉眼張揚,薄唇狹目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跟前,兩手慵懶抱著臂,更似個無所事事的閒散公子。
可縱是這樣的神態動作也無法令溫清玉不去對眼前之人忽然說出的話少想一分,溫清玉下意識眉頭一蹙,警惕道:「你去看了我爹?」
楚桓卻是眉眼一挑:「怎的?還不讓本公子去瞧瞧丈人?」
儘管楚桓言語之間滿是調侃語氣,但溫清玉仍是心中顧慮。
楚桓直視溫清玉眼中的防備,忽然哂笑了一聲,不設防靠近了溫清玉,用著只能二人聽到的聲音:「扈牧城外明刀明劍孤都不怕,更不屑得去趁人之危了。」
楚桓的聲音深沉若水,口氣中卻有些不快,似是對溫清玉的防備之心甚為不滿。
溫清玉聞言神情不由得一頓,卻是心中鬆了幾分。
「姑娘家,戴紅花,賣了紅花買衣裳……」一個帶著幾分癡癲的女聲從院門之外傳來,隨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下一刻,邵氏癡癲的模樣撞入幾人目光之中,在不遠處憨憨駐足。猶如孩童一般睜著明亮的眼。邵氏忽就停下了腳步,然後舉起了手中攥著的紅花:「姑娘家,戴紅花……」
溫清玉看著邵氏如此神態舉止不禁深深蹙眉。
此時的邵氏是溫清玉從未見過的。她記憶中的邵氏,手段乾淨利落,言語犀利不留餘地。原也在一路上聽到邵氏瘋癲了的傳言,本也不信這樣精明麻利的人會癡癲,可如今眼見為實倒也不由得她不信了。
邵氏四處懵懂張望著,在見到溫清玉後怔怔憨笑著靠近。
縱是邵氏瘋了,溫清玉還是下意識防備著。
邵氏衣裳有些蓬亂,似是晨起不曾打理。頭髮雖是梳理得流暢,可仍然可以看出不多時前被樹枝勾過髮髻微微蓬鬆的痕跡,因為髮髻末角之處還帶了一片小枝。
「邵姨娘怎麼跑這裡來了,淺兒找你許久了。」溫清淺奶聲奶氣的聲音追逐而來,帶了微喘的氣息。
邵氏腳步一頓,面上的憨笑亦是怔了怔,繼而睜著清亮的眼回身看著溫清淺,然後眉眼一彎笑得甚是單純無害。
「玉姐姐!」溫清淺本是尋找邵氏而來,看清溫清玉立在院門之處,忽然喜笑顏開。欣喜之下竟是提步向溫清玉跑來直直撲到了溫清玉懷中,直直撲了溫清玉個滿懷,笑盈盈喚道。
溫清玉險些踉蹌,待穩住步伐亦然笑了:「淺兒。」
溫清淺心思單純,比之府中那些個主子奴才實在是最最不用設防的:「玉姐姐終是回來了,可叫淺兒好想呢。」
說罷,溫清淺便拉著溫清玉的手便要將溫清玉往婉容居去坐坐,然後面色一頓,溫清淺的小臉忽然遲疑了一刻,繼而鬆開了手乖巧道:「玉姐姐稍候,先陪淺淺將邵姨娘送回邵月閣可好?」
一邊的邵氏戲耍著手裡的紅花,如同孩童的純真。溫清玉看在眼裡,卻是默默歎了口氣。曾經行事張揚利落如邵氏,卻只換了這樣的結局,溫清玉也不知為何心頭泛過一絲無奈。
想來溫清姿的離世對邵氏打擊頗大。料來生養多來嬌寵著的女兒忽然沒了,又是死得這樣不明不白,任是邵氏這樣的人物都會難以承受吧?只她縱是不喜邵氏,也覺得邵氏得了這般結局頗為可憐。
……
「外頭天冷,哪裡有屋裡暖和,珠兒給夫人燉了冰糖蓮子……」還未進入邵月閣的閣樓,便聽到似哄孩童一樣的聲音。
溫清玉下意識看向楚桓,這才意識到自方才至現在楚桓在看到邵氏與溫清淺後一句話都不曾說。
而此時的楚桓緊瞇著眼,狹目之中帶著隱晦的心思,看向邵氏的眸色恍若幽谷深邃。
感受到溫清玉的目光,楚桓忽然溢出一抹滿是深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