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巨人的眼淚 文 / 少爺的早茶
呼吸還沒有停止,心跳還在繼續。
頭上的石子搖晃著砸在我的肩上,我甚至還可以聽見它落地的聲音,我還沒有死,梅西,並沒有子彈射進我的胸膛。
我微微睜開眼睛,胸口的刀傷傳來一陣悶痛。梅西的槍丟在我面前,而人卻不見了蹤影。
那巨人咆哮著,發出驚心動魄的嘶吼,莉迪亞在洞裡滑了下來,急切地向我揮手,讓我暫且躲避。
我咬了咬嘴唇,一鼓作氣閃進了旁邊的山洞裡。
「那個傢伙有些不太正常」,莉迪亞看著那嚎叫的巨人,壓低聲音說道:「只要那個巨人一尖叫,那個影子就會過去,所以」。
她看了看我,「我就用骨頭把他打哭了」。
「哭?」我有些發愣,耳畔的叫聲使我不由得發抖。
「你確定這是在哭嗎?」我看著莉迪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為什麼你總是在這種地方糾結!」莉迪亞覺得有些憤怒,但終究沒有在這種時候和我頂嘴。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在這裡出去,其它的跟本無關緊張。
可誰知那巨人又是一聲尖叫,梅西便突然出現在洞口,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我是不會讓你們出去找到同伴的」。他的表情很凝重,但是身體卻有些不堪重負,不住地喘著粗氣。
「我看你還是不要逞強了」。莉迪五瞇著眼睛,「老骨頭一把,還能夠做些什麼」。
梅西顯然有些不情願,他二話不說,拿出手槍再一次瞄準了我們,「如果你們再動一下,我就開槍了」。
沒想到的是,莉迪亞竟然一點點走向了他,「其實,我一直都想看一看本尊」。
她的腳步很緩,但是每一步都堅定有力,「這麼多年過去了,您果然還在這裡梅西師傅」。
師師傅有些目瞪口呆,對於這事態的突然變化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麼莉迪亞要這樣稱呼梅西。
梅西的手在發抖,但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槍,「你是誰我們以前認識嗎?」
莉迪亞停了下來,雙手舉過頭頂,做投降狀,「我們當然不認識,但是,有一個人,曾經拜託我向你傳話因為你和他的輩份相同,所以,我尊您為師傅」。
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調整自己的心情,「沃波爾,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想不到梅西居然放下了手中的槍,緩緩地開口,「沃波爾,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莉迪亞抿了抿嘴,她抬起頭,露出一臉悲傷,「很可惜,師傅他已經死去十幾年了。我是他的徒弟,代替他過來探望您」。
梅西張了張口,半晌才緩緩說道:「是嗎這日子過的真快,想不到那個老頑固現在也走了」。
莉迪亞握了握拳頭,隨後便對著梅西大吼道:「你在說什麼假話,你如今,不是也已經死了嗎?只剩下一個無助的影子,只憑著自己僅剩下的殘念,你認為這樣可以得到長久嗎?這樣一味地看護他,他就永遠也長不大,是時候,也該放手了」。
梅西卻突然發了火,他在身上拿出了一把小刀,向著莉迪亞刺去。
「你什麼都可以講,但唯獨這件事絕對不可以提起!你什麼都不明白,就不要裝成一副萬事精通的樣子,在這裡給我講道理!」
莉迪亞微微向後一撤,伸出一隻手,一下抓住了梅西的手腕,一腳向前,突然向他的膝蓋踢去。
刀片,落在了地上,而梅西卻仍然忍受著痛苦,屹立不倒。
「我曾經嘗試過將這孩子放手,可是他面臨的,終究只是人類殘忍的屠殺。他不屬於人類的牢籠,更不是被人觀賞的怪物。我要保護這個孩子,不要他再一次踏入那個世界」。
「就是因為你將他一直囚禁在這裡,才導致他現在這副樣子,思維遲緩,行動緩慢。或許你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可是實際上,卻是在幫倒忙」莉迪亞說的語速很快,讓我的腦子有些跟不上進度。
看來,莉迪亞的師傅與梅西是舊相識。這之中發生過的事情改變了一個小偷的初衷。
我靠在石壁上,沉默不語,在這裡,我只是一個靜靜地旁觀者,默默地聽,默默地看,不能參與其中,但是卻與當局者一樣憂傷而愁苦。
外面,那巨人的叫聲再一次傳來,地面開始晃動。梅西聽到這叫聲,果然有了一副要走的樣子。
莉迪亞三步並在兩步,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師傅臨終前只要我轉告你一句話:是時候放手了」。
我向外微微探過去,在石洞的外面,那個巨人正在吼叫,眼裡不住流下晶瑩的液體。或許,正如莉迪亞所說,他他在哭。
「喂,你要呆在那裡看到什麼時候」,莉迪亞突然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出去讓那個傢伙閉嘴」。
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隨後又看了看梅西充滿殺意的眼神。我嚥了嚥口水,一步步向外挪去,讓這個巨人停止尖叫,唯一的方法,只有將他殺死了我拾起幾顆頭骨,向外走去。
「小子,你要是敢傷害他絲毫,我就把你碎屍萬段」,梅西向我大吼道。
我向他露出一絲苦笑,我去對抗一個巨人,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談,我歎了一口氣。
洞外,那個咆哮的巨人正像發狂了一樣,不住地咆哮著,他那如夜明珠一樣的眼睛掃到了我,沒想到卻叫得更加瘋狂。
這是我第一次直視他,身軀雖然壯礫,但是卻傷痕纍纍。
那些長而深的劃痕提醒著我,那是一道道刀傷,有些觸目驚心,這個巨人的手續有些殘缺,上面甚至還貼著實驗品的標籤。
我想起了從前的事,讓我的心裡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囚困於密封的空間,又被人隨意擺佈。
我們並不是提線木偶,也不想按照你們的指令辦事,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可是那封閉的實驗器皿,卻如一個透明的牢籠,阻止著我們的行動。
不知為何,我竟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巨人內心承受著巨大的孤獨,不是來自於自己,而是來源於這個無形的世界。
我扔下了手中的頭骨,一步步地靠近他,沒有用語言,而是用相同的眼神,將彼此逐漸征服。
我竟然忘記了,這種渴求外面的世界卻心懷畏懼的心情。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邁出一步,只有踏出一步,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的路。
巨人的叫聲漸漸變小,細小的嗚咽訴說著近百年的孤獨,他緩緩地伸出了巨大的手掌,將我托起。
那雙夜明珠般的眼睛,卻溫柔如水,我輕輕地擦擦他的眼淚,雖然被淋濕了全身,但還是覺得欣慰。
他雖然有些醜陋,身體有些高大,但依舊渴望著關懷。這顆心還仍然保持著希望,對外面世界的希望。
梅西三步並成兩步,飛奔過來,一下甩開了我的手,摸著那巨人的鼻子大哭起來。
「大概九十年前,梅西與一位巨人族的矮姑娘相遇,之所以是矮姑娘,是因為那個女士的身高與普通人相似。幾年之後,便有了眼前的這個孩子」。
莉迪亞無奈地歎了口氣:「巨人的生存時間很短暫,最多的大概也超不過百年,在妻子死後,梅西便獨自一人看護這個孩子,想到這傢伙卻繼承了巨人的血統,越長越大,直到現在」。
「也就是說他們是父子關係?」我有些驚愕地看著梅西與巨人的比例,不得不佩服這個奇跡。
「或許是因為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梅西遲遲不願讓他獨自生活,唯一放走的一次,還被人類抓走做了實驗品。」
「師傅曾經告訴我,梅西其實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或許是心裡的不捨,他的影子憑借意志活了下來,直到現在」。
莉迪亞攥了攥拳頭,「師傅曾經誤入過這個山洞,被梅西當成了襲擊者,打斷了師傅的腿。在得之了他的事情之後,為他設計了連環鎖,可是,現在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為」。
果然,這世界還是需要闖蕩的,莉迪亞打開了這把鎖,也是為了打開這個心結,了卻兩個人之間的羈絆。
「這就是你拚死都要前往這裡的理由嗎?」我靜靜地看著莉迪亞,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莉迪亞沒有像平常一樣反駁我,她看著擁抱著巨人鼻子的梅西,眼神閃過一絲落寞,「我想,我也知道為什麼師傅那麼早就讓我出去闖蕩的理由了」。
巨人不住地發出嗚咽,但終歸還是會離開,不能在這裡囚禁他一生,雖然這山洞裡寒冷而黑暗,安全而隱蔽,但那雙透著門縫閃亮的眼神,卻一直期待著門打開的瞬間。
「我明白,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論多久,都不想放手,但是你確實,也該離開這裡看看外面的世界」。梅西的話音還沒落,那巨人便大吼了一聲,他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時之間山搖地動,我閉上了眼睛,只覺得有些許的涼風在耳邊拂過。
再一次恢復視覺時,只看到了一輪礫大的月亮,散發著柔和的光,巨人撞破了關押他的石山,帶著我們一起來到了外面。原本在石壁上的萬丈深淵在巨人的眼裡,只不過是羊腸小道。
梅西抱著他淚流滿面,可是身體卻漸漸變得透明。
巨人將我們放下,梅西哭著走過去。「讓我再背背你,孩子!讓我再把你放在肩頭,帶你出去兜風!」他的聲音夾雜著哭訴,這是一位父親最後的請求。
巨人沒有說話,或許他不會說話,但是他卻肯定目睹了父親的死亡,感受到了父親對他的疼愛。
他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流著淚,眼淚落在地上,甚至還有著震動,他什麼都懂,自己長久以來囚禁在那裡不曾反抗,也是對自己的父親最深沉的愛。
他什麼都明白,只等父親的一句話。
在摸爬滾打中學會獨立,在遍體鱗傷中學會堅強,縱使人類對於的存在維持著置疑的態度,但是,終有一天,這個安靜的孩子也會懂得如何生存,如何反抗。
他彎下了腰,用兩個指頭把梅西夾起來,放在肩頭。以前是父親托著兒子,現在,是兒子扛著父親,扛著父親即將消失的影子
巨人邁著緩慢的步伐向著遠處走去,不時對著夜空長嘯。
「早知道是這樣,就直接讓那巨人帶我們出來了」
莉迪亞注視著他們離開的身影,歎了口氣,「不知道我們在這裡呆了多少天,也是時候該上路了」。
我點了點頭,與那對巨人父子踏上了一條相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