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9.第339章 陌上花已開 文 / 清潭
漫長的三年。
查瑜心裡承受著相思的煎熬，每一天都覺得自己度日如年，卻一刻不得閒。自他接手破軍事務之後才知道，原來錢多多藏了這麼大一張底牌。
破軍近二十年的經營，涉及了各行各業。
不誇張地說，單單看各地分行每個月送來的賬冊，查瑜就要連熬數個通宵。他的書案上自三年前開始，總是堆滿了賬冊，以及飛鴻閣傳來的消息。
「爺！米糧存量已不足。」
「爺，陳家又來挑釁，要打發嗎？」
「爺，杭州城出現瘟疫……」
「查爺，京城商舖有內奸的事該如何處理？」
夜色如墨，查府下人們大都已經睡下，書房內卻燈火通明。查瑜一目十行地低頭查看著賬冊，若非有何煥幫忙，書案上堆積如山的賬冊單憑他一個人根本看不完。
何況，查賬本就是一件繁瑣的事情。不單單是要看，更要懂如何看出問題來。查瑜與何煥面前的賬冊，全部是京城商舖去年一年的賬冊，內行人很容易便能看出這本賬被動了手腳。他們兩個要趕在明早前查出這本賬的問題出在哪裡。
金裕、李十一、阿勇、暗香、映雪、青梅，和查府管家，全部都在書房裡，不時向查瑜匯報。
書案上的茶水，從熱氣騰騰漸漸變冷。
查瑜與何煥，誰也沒有時間去喝一口。房間裡除了幾個人低聲的回稟聲，就只剩下賬冊輕輕翻動的聲音。
「找到了！」
何煥忽然驚喜的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他正將賬冊正中間夾縫的位置，對著燭火仔細打量。
「快看！問題出在這裡！這中間有被撕掉幾頁的痕跡！上一頁是三月十九，下一頁也是三月十九。中間缺失的部分，想必就是他們動手腳私吞的財物目錄。」
查瑜起身走過來，一把將賬冊奪過來，學著何煥的樣子對著燭火仔細看了看，頓時憤怒地將賬冊砸在書案上，一臉肅殺道：「哼！真是好大的狗膽！檢查每一本賬冊！一頁一頁都要仔細檢查！凡是缺失的日期，全部記下來。按照日期再去調查，他們到底私吞了多少很快就會一清二楚。」
聞言，房間裡所有人都紛紛拿起一本賬冊，一頁頁仔細翻看起來，不看冊上內容，只看中縫有無被撕掉幾頁的痕跡。有了明確的目標，眾人齊心協力，很快便整理出一份日期表來。
這張表上，清楚地列出缺失賬冊的日期。
「速將這張清單連夜送往京城，讓阿三給我一個交待！」查瑜的聲音不怒而威。
「是！屬下即刻去辦！」阿勇接過，快步離開。
查瑜這才端起已經冷掉的茶碗，微抿了一口，潤了潤又乾又啞的嗓子，忽然便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那一輪明月。
「又十五了嗎？」
眾人一愣，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窗外，這才發現月亮如一個圓盤般掛在樹梢，正散發著柔和的淡淡光芒。
何煥眼神一黯，道：「又一年中秋節。」
金裕等人對視一眼，皆聽出這兩個男子口中的「又」字所代表的含義。自從錢多多離開之後，這樣的中秋節已經是第三次，而查瑜每個月十五總會望著月亮發呆好半天。
只因為，她離開的那一日，正是十五月圓夜。
已經三年了嗎？
他們家小姐說過會很快歸來的，可誰也沒想到她這一去便是三年之久，眼看著查家那位在朝為官的三爺查慎行，已接到聖旨成為這次朝廷選取人才的主考官。
那場滅頂之災已近在眼前，錢多多卻遲遲不見歸來。
查瑜心底有些不安。
金裕等人，同樣不安。
這股不安的來源，並非是那場他們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的「文字獄」，而是來自於三年多仍未出現的錢多多。
不會又像上次那樣，憑空消失十五年吧？
十五年……
人生有幾個十五年？查瑜等不起，金裕他們同樣等不起，可一來不知道錢多多去了哪裡，而來破軍事務繁瑣牽一髮而動全身，每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可能葬送錢多多二十年苦心經營的心血。
金銀錢財皆是小事，關鍵是不能讓破軍暴露。否則的話，那後果不僅牽連數錢人的性命，更是斷了查家最後的退路。
故而，這三年來，查瑜才不得不將全部精力轉移過來，一門心思替錢多多打理破軍事務，唯有親身體會，他才知道她之前有多辛苦，所謀者大，思慮之遠，令他也驚歎。
瘋狂斂財，茶樓、酒樓、客棧、米糧、藥行、船行、布匹、衣飾、青樓、書社……遍佈大江南北不說，除了破軍正式成員之外，單單為破軍效力的這些商舖聘請的掌櫃、小二等等一眾人，又多達上千人。用後世的話，簡直像一個連鎖店。
店名不同，主人卻只有一個。
從賬冊就能看出，錢多多有她自己的一套管理模式。這種記賬方式，除了破軍內部人員，外人想要看懂委實需要「深入學習」。也正因如此，才鬧出了京城商舖被朝廷的內奸潛伏進來的麻煩。
而且，是破軍中出了奸細，與之狼狽為奸。
賬冊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朝廷知道了破軍的存在，想想以雍正爺的心狠手辣，不知道又將有多少人要無辜葬送了性命。查瑜不得不慎重對待！
連日的熬夜，終於找出了漏洞所在！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做，而他在這個月圓之夜，卻不可避免地又一次想起了他的落跑新娘。
查瑜站在窗前，負手而立。那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容顏，以及眼眸中深切的思念，讓他一瞬間像變了一個人。
「多多……陌上花已開……」
「佳人幾時歸？」
何煥喃喃接了一句，說完之後，他才猛然驚醒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查瑜，卻見那絕美的男子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一般，依舊仰望著窗外的圓月，滿目思念，滿目沉痛。
是的，沉痛……這種痛，他懂！
可他沒有資格！
何煥垂眸，掩藏了心事，也掩藏了他的情、他的癡、他的思念，默默地轉身朝外走去。他知道，那絕美的男子定然又要在月下獨自站到天亮。
比起癡情，或許他遠遠不及。
何煥剛剛走出書房門，忽然頭頂黑影一閃，一陣風聲呼嘯而至，他忍不住抬眸，便見一個素衣蹁躚的女子，墨發飛揚，裙裾迎風翻舞，好似踏月而來。
何煥倏地瞳孔圓睜，結結巴巴道：「錢……錢……」
心有靈犀般！
窗前的查瑜難以置信地望著突然出現在視線裡的素衣女子，眼眸中是極度的震撼與極度的喜悅，下一刻，他的身姿如飛鶴般急射而出，迎著那素白的曼妙身姿，飛身而上。
多多！是他的娘子！她終於回來了！
說不出這一刻的震驚，說不清這一刻的喜悅，查瑜只知道他的心狂跳不已，為了在他眼眸漸漸清晰的女子，他願意傾盡一切來換。
「查瑜！」
「快閃開！」
「啊！」
錢多多驚喜的呼喚聲剛起，緊跟著便是一聲驚叫。查瑜閃避不及，被她快速的衝勢，直接撞得倒飛出去。望著他身後堅硬的屋簷一角，錢多多整張臉都嚇白了。
兩指一併！
「定！」
錢多多口中急急念著一串咒語，一聲大喝出口，令何煥目瞪口呆的是，查瑜倒飛出去的身影頓時僵硬在半空中，三秒之後，垂直降落。數米的距離，這跌下來肯定要摔得四仰八叉。
千鈞一髮之際！
錢多多如飛而至，纖纖玉手一把摟住查瑜精壯的腰身，滿臉歉意地衝他一笑，這才帶著僵硬的他，緩緩飄落。
這一副畫面，好美！
白衣飄飄的女子，依舊是那副令人魂牽夢繞的容貌，她的眼神愈發明亮清澈，似乎還多了一絲靈氣，整個人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子般，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令人只可遠觀，彷彿多看她兩眼便是一種褻瀆。
查瑜整個人傻了！
他萬萬想不到，三年不見，朝思暮想的女子，居然功力已經高出他如此之多，一撞之下，竟能將他堂堂一個男子撞得倒飛出去險些出糗。更令他驚訝的是，那一聲「定」。
她……會法術？
可這些不過是一念之間閃過的念頭，此時此刻，錢多多攬著他飄然而下，他的眼裡只看得見那一臉尷尬笑容的女子，也只容得下她的身影，再也想不到其他。
查瑜激動無比，想要伸手擁抱錢多多，卻發現自己還被「定」著，根本無法移動一根手指頭，不由心下大急，頻頻用眼睛示意。
「抱歉！新學的法術第一次用。」
「我好想你！」
「查瑜！你有沒有想我？」
二人落地，錢多多撲入查瑜懷裡，一邊致歉一邊訴說滿心的相思之情，可是查瑜卻像個柱子般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嗯？怎麼不說話？」
「查瑜！你該不會又把我給忘了吧？」
「咦？你怎麼不能動了？」
錢多多正在研究柱子般的查瑜，雖然疑惑他的眼睛怎麼了，卻壓根沒明白是她那一聲「定」，讓他整個人都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