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4.第274章 此『權』也。 文 / 清潭
「這茶……很特別!」查瑜評論。
「甜的?」查慎詫異。
「不對呀!我這杯是苦的!」
二人交換了茶碗,各自品嚐了之後,對視一眼同感不解,分明是錢多多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泡的茶,而且出自同一壺,怎麼會喝出一苦一甜兩種味道?
「多多?這是何故?還有,這茶中的枸杞我認得,金銀花也認得,至於這一個細細長長的又是什麼?」查瑜疑惑地盯著茶碗中那片菊花瓣,不解的問。這不能怪查瑜被難倒,實在是以花為茶此時還未盛行,他自然不知。
查慎卻道:「是菊花!」
果然,錢多多打開壺蓋,壺中水面上正漂浮著三朵舒展開來的菊花,嫩黃的花瓣恰和茶碗中的一般無二,還有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
錢多多適時拍馬屁道:「祖父果然好眼力!正是菊花!當年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何等的瀟灑愜意!我就想到了用菊花入茶。其實和時下文人墨客慣用的以蘭花或梅花點茶,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菊花味甘苦,性微寒,有散風清熱之功效,更可降火,有寧神靜思的效用。北方天氣乾燥,正適合祖父飲用,但此茶不宜長期連續飲用,脾胃虛寒者最好少喝,容易引起胃部不適,不過偶爾喝一次倒也無妨。何況此茶對祖父的腿疾有益無害。」
蘭花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稱,古人常用以點茶。製法是用淡鹽水浸泡,期間不斷換水,三四天後,把蘭花取出漂洗乾淨,在泡茶時添加少許,其香韻致高遠,飲後唇齒留香。玫瑰的製法則簡單些,把生石灰研碎,鋪放在瓦壇底,上面鋪兩層竹紙,把玫瑰鮮花鋪放在紙上,將瓦壇的口子密閉封好。等到鮮花的水汽都被石灰吸附乾淨,再將玫瑰花干取出,另存他處,泡茶時用以點茶,香味令人心曠神怡。金秋時節,在菊花含苞待放之際,用燒化的蠟將花苞封起來,不使其綻放。待花季將過之際,把菊花苞摘下來,再用沸水把花苞上的蠟泡化。用這種未能開放的菊花苞點茶,馨香酷烈,馥郁持久,為不可多得的奇品。冬日裡,摘下半開的梅花,整朵置於容器中,用相同比例的鹽末灑在花朵上,不能用手碰觸。用厚紙將容器密封好,存放在陰涼乾爽處。來年時,將已被鹽漬干的梅花取出,改用蜜糖浸泡,烹茶時加上一兩朵,芳香異常。
錢多多純以菊花入茶,卻並不常見。這當然是因為她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幾百年見識的緣故。只不過這一點卻是不能對二人明說的。
錢多多瞥了查慎蓋在披風下的雙腿一眼,重新為二人添上菊花茶,自己卻半蹲半跪在查慎面前,纖纖十指開始為他按摩起雙腿來。
「你做什麼?」查慎嚇得差點跳起來。
錢多多無奈歎道:「祖父,我是你孫媳能幹什麼?不過是想略盡孝心為您按摩腿部,也好讓血液循環,減少祖父的疼痛之感。行行行,您老別又跟我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瓜田李下之類的,我不愛聽!再說了,此『權』也!」
查慎被她一頓搶白,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又一陣黑,連變數變。偏偏查瑜看自己祖父吃癟還在一旁悶笑,把查慎氣得吹鬍子瞪眼,卻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沒敢亂動。有人為自己捶腿按摩自然是種享受,可這個人若換成他沒好感的妖女那就另當別論。
錢多多又道:「我沒記錯的話,當年歐陽公不也曾被這『瓜田李下之嫌』逼得被貶官,很長時間鬱結於心嗎?可見捕風捉影之事害人不淺。」
查慎瞪她一眼:「你倒知道的不少!」
錢多多說的是「盜甥」事件,是誣陷歐陽修與外甥女通姦。()歐陽修妹妹嫁張氏不久便守寡,張氏前妻遺一女,歐陽修可憐她們,將她們接到家裡撫養。其外甥女長大成人後,嫁與歐陽氏遠房侄子歐陽晟,但她不守婦道,與家僕私通,被人告發。後受人利用,屈打成招,竟然說歐陽修和她有****,還欺佔了她娘家的財產——有人事先用張氏的家財購買田地,落在歐陽修名下。顯然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政治鬥爭,目的就是置歐陽修於死地。
可是,「盜甥」緋聞被小人四處傳播,如影隨形,歷時長久,歐陽修心情豈能不受影響。之後,那些小人又編造出「私從子婦」的緋聞,說歐陽修與兒媳****。經歷兩次緋聞的打擊後,歐陽修心灰意冷,淡薄仕途。次年鬱鬱而終。
「叔父生前最大的心願,想必就是『采菊東籬下』吧!」
查瑜忙問:「為何?」
錢多多道:「你想啊,叔父見慣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又將晚年居處取名『籬園』,足見叔父厭倦仕途、寄情山林之願。」
查瑜驚訝道:「我從未與你提及叔父,你如何得知?」
這有什麼?有關查氏一族的資料,暗香那足足放了厚厚一摞,錢多多尤其對這位查家族長查慎上心,查升乃其最驕傲的一子,查瑜乃其最看好的孫兒,她有什麼不知道的?
錢多多白他一眼,道:「我知道有什麼稀奇的?我還知道很多呢!」
查瑜挑眉道:「說來聽聽!」
錢多多緩緩道:「叔父是康熙二十七年考取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授編修。康熙帝選儒臣侍值以備顧問,叔父經薦入直南書房多年,辦事謹慎勤敏,備受器重!」
「還有呢?」
「叔父的書法秀逸,得董其昌神韻,小楷尤為精妙。曾被皇上稱讚:他人書皆有俗氣,惟查升乃脫俗耳。用工日久,自爾不同。」
「還有呢?」
「叔父品行高潔,待人不分貴賤,一視同仁。四方求書法者很多,聽府裡下人說,他經常在晚上燃燭揮毫。」
錢多多語氣一頓,查瑜又是一句:「還有嗎?」
「我可不像你那般博聞強記。只知道叔父『厭仕而不棄,學陶而不隱』雖有陶淵明超脫平淡的處世情懷和認真率性的生活態度,卻不能免俗地憂國憂民、脫不去這一身官服。所以我才說『采菊東籬下』是叔父生前最大的心願呀!」
錢多多侃侃而談,查瑜嘖嘖稱奇。
聞言,查慎這才朝錢多多多看了兩眼。查升作為他最引以為傲的一個兒子,如今從一個女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評論,他的心裡可謂五味參雜。
「不得了不得了!你對叔父居然瞭解這般之多!祖父您聽到了嗎?」
「我又不聾!」
查慎沒好氣回一句,神情卻是十分受用的。這會他也不和錢多多計較什麼敬稱了!似乎也習慣了這妖女你你我我的稱呼。
查瑜也不惱,暗中卻朝錢多多投去會心一笑。心知他是在為自己幫腔,錢多多也回以甜美一笑。
這麼長時間,錢多多除了偶爾為二人換杯茶,就一直像現在這般跪在地上為他按摩,說了這麼許久的話也沒停下來不說,連口茶也不曾喝過。
查慎打量了錢多多數眼,內心裡其實對她已經有了幾分好感,只是死活不肯承認罷了。
「哪聽來的?」查慎突然問話。
錢多多十指倏地一頓,正在為難之際,查瑜眼見忙道:「這件事想必是祖母無意中說給你聽的?」錢多多心領神會,忙點頭道:「嗯嗯,正是祖母無意中提起的!」
查慎哪裡看不出這二人暗中在遞眼色,卻也不揭破,又問了一句:「這菊花茶,也是『無意』中得來的?」
二人聽他刻意強調「無意」二字,哪裡還會聽不出查慎壓根不信他們的說辭,分明是在調侃他們。
錢多多乾笑連連,查瑜也陪著乾笑。
「哼!」
查慎冷哼,似乎並無不悅。恰在此時馬車顛了一下,錢多多身子一歪,查瑜急忙伸手相扶,二人剛穩住身形便下意識地望向查慎又急忙分開。
「不用了,坐著吧!」
錢多多本想繼續按摩,查慎忽然出聲阻止,她也只能在查瑜對面坐下,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目不斜視的神情。
查慎看在眼中,心中也沒之前那麼生氣了,可他仍舊板臉冷冷說了句:「你們倆的事,我還沒有同意。」
車內一時沉默。
事實上,坐馬車是件很枯燥的事情,本來查慎可以看看書、錢多多也可以躺在馬車裡補眠,可如今三個人擠在一輛馬車上,只能沒話題找話題聊天來打發時間。
可是聊了這麼半天,查慎就沒給過錢多多一個好臉色,如今又說了這麼一句,這讓她很是氣餒,正在想著是不是自己馬屁拍的太過了,讓查慎看出什麼才故意這麼說的,只好再想別的辦法。
其實是她想歪了,查慎心中早就默許了這樁婚事,只是被錢多多的咄咄逼人給氣到了,口頭上不肯承認罷了。如今共乘一輛馬車,錢多多又如此委曲求全刻意奉承討好,他哪來看不出來?只不過面子上拉不下來。
查瑜這邊看看祖父,那邊看看嬌妻,既不想惹祖父不快,又不願愛妻為難,於是開口提議道:「旅途漫漫,不如我們玩猜字謎吧!一人贏了,可向輸的那人提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