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紅豆（二） 文 / 煙嵐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
此物最相思。
紅豆產於焉耆南部，結實鮮紅渾圓，晶瑩如珊瑚，焉耆人常用以鑲嵌飾物。相傳三吳時有一位女子，因丈夫戰死在邊地，哭於樹下而死，化為紅豆，於是人們又稱它為「相思子」。上邊那首焉耆詩極為有名，常被用來關合相思之情。而「相思」不限於男女情愛範圍，朋友之間也有相思；因此，紅豆在花卉市場上的行情還是不錯的。所以，即使已是深秋，愛麗絲小花店仍然進了很多的紅豆。
愛麗絲的花店位於鈕蘭堡的魯夫路上，對面便是總統府，平時的生意相對於房租而言不是很好，但也還算湊活。一般，愛麗絲的花都是有固定渠道的，每天的進貨也基本穩定;如果哪天某種花熱銷，比如情人節，可能就需要提前預定了。相對於其他花，愛麗絲店裡紅豆總是很多，倒不是紅豆比其他花更好賣，而是因為愛麗絲很喜歡這種紅色的小果實，紅的那樣嬌艷欲滴，紅的那樣奮不顧身，紅的那樣充滿絕望的癡情!
此物最相思!
望著那些小紅果，愛麗絲嬌寵的一笑，將店牌翻成了open，順手又打開了電視。
電視裡正播著無聊的新聞，愛麗絲自然沒興趣去管它，只是順手的習慣而已。剛把最後一簇百合插好，今天第一個客戶就進門了。客戶是一位青年，要買一枝紅豆。愛麗絲邊打包著花，邊想著男孩子的情況。
紅豆，是代表相思的，對待熱戀中的情侶，送紅豆再適合不過了，那代表著至死不渝。但也有單相思會送紅豆的，通常都是」女友結婚了，新郎不是我」的情況，這種情況下，則會很讓人有種絕望的美:
要麼發生戲劇性變化，新娘拿了紅豆和人私奔；要麼紅豆被丟進垃圾桶，新娘繼續是新娘，*絲繼續是*絲。
當然，往往後面這種情況居多。
但也有第三種情況，屬於特例，因為一個被新娘拒絕的*絲在紅豆被丟進垃圾桶時，竟然掏出槍自盡了！從而，*絲們在成為幸運兒與繼續做*絲之外，有了第三條出路:
成為英勇的，為愛情殉道的傻瓜……
為愛情殉道，自然會被人唏噓，甚至被叫為勇敢，可為一個不愛你的人自殺?……說到底還是傻子!
愛麗絲看著男孩，興高采烈的拿著紅豆出了門，心想:」這應該是個幸福的故事吧？」
今天生意很好,男孩剛走不久，第二位顧客便推門進來了。是位花白頭髮的老太太:」我要買一枝紅豆……」
鈕蘭堡機場國際到達出口處，再次擁擠起來。因為今天除了正常的接機客人外，yq171的家屬也都聚集到了這裡。是的，當然是那個失聯航班的家屬，因為自打那天的yq171失聯後，焉耆航空便把這一航班的代號改掉了，變成了yq700，否則，乘客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少，而可能是……零！
吉姆今年六歲了，最近過的很不好，因為媽媽一直出差沒回來。除了每天的飯菜很是難吃，更關鍵的是，吉姆起床時已可以自己穿衣服了，但要把內衣整理好放進內褲裡面這個事，對他而言是很難實現的工作，只有母親才可以完成，無人能夠替代！母親本來說只出差兩天的，可是已經快兩個星期了，母親依然沒有回來。上次吉姆就曾和父親兩個一起來接過母親，但母親沒有出現，據父親說，應該是飛機有了什麼問題。吉姆的小腦袋很難理解什麼失聯之類的詞，他只是覺得母親說話不算話！幸好，今天，父親又將他帶到了這裡，母親要回來了？吉姆在想著……
事實上，所有yq171的乘客都有些奇怪，本來他們都是在酒店或者家裡等消息，如果來機場也總是去機場三樓辦公區等待焉耆航空的敷衍，而今天失聯乘客家屬聯委會卻通知他們今天在機場出口處集合，難道有什麼消息了？會是什麼消息呢？很多人現在幾乎恐懼有消息出來，因為，那個航班失聯的時間已經很久了……
幸好，與同樣命運的人們呆在一起，能夠增加一些勇氣。在國際到達口處，失聯航班乘客家屬聯委會已經豎起了標識，那標誌下，都是心事沉重的同伴……
再過不久，就應該是yq700,也就是替代yq171的航班落地的時間了。就在心事沉重的人們充滿羨慕的看著那些準備迎接親友的人們時，機場大屏幕上突然開始轉播新聞了……
那是緊急插播的新聞！因為剛才正常的節目被臨時中斷，現在屏幕上放的只是一行字：
「臨時插播：失聯航班重大消息！e國今日新聞台與焉耆聯邦新聞聯機直播！敬請期待。」
這樣的字幕，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但只是紐蘭堡機場，在e國街頭的小花店裡，在焉耆小酒店的餐桌旁，在東湖機場的安檢口處，在世界各地，幾乎所有能看到新聞的人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抬起頭望著各種屏幕等待著後續將要發生的事情。
畫面變化，e國著名記者的身影出現在畫面裡：「各位觀眾，我是今日新聞記者，我現在正在e國紐蘭堡機場，為您做現場報道。剛收到可靠消息，今天這裡將會發佈有關失聯航班的最新消息！航班已失聯將近兩周了，我們來看一下相關背景資料。」
背景資料開始播放，小吉姆甚至看見了自己的畫面。「你是來接誰？」畫面裡記者彎著腰在問吉姆；「接我媽媽」屏幕上小吉姆說著。
看著屏幕上的畫面，小吉姆想著，我其實可以再多說幾句的。可隨著小吉姆的畫面結束，那段「塔台呼叫yq171」的視頻再次播放了出來。
在飛機呼嘯飛行的背景聲裡，那個男性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再次傳
傳入人們的耳中：
「yq171,yq171，管制塔台向你呼叫，管制塔台向你呼叫，
管制塔台希望看到你……
如果聽到請回答，請保持現有高度直飛機場。
放心！我們已為你了直飛，其它好心機組也會配合避讓的……
大家都很願意讓你們第一落地。
目前紐蘭堡地面溫度5度。有點冷，下機時穿厚點……
記得抱抱來接你們的親友，他們很愛很愛你們……真的好愛，好愛！
他們愛你們，我們愛你們……
yq171,yq171，管制塔台向你呼叫，管制塔台向你呼叫，管制塔台希望看到你……」
也許是剛才小吉姆的採訪，也許是觸景生情，看著這段視頻，接機口處開始傳來了低低的哭泣聲。在突然靜寂下來的背景下，這哭泣聲更是清晰得讓人撕心裂肺。
可就在這時，那視頻中的男聲突然變化了！依然是男聲，依然低沉，依然清晰，但更多了一份職業的熟練，職業的「不精準」！
「yq171,yq171，
管制塔台向你呼叫，……
管制塔台，希望看到你……
如果聽到請回答，
請保持現有高度直飛機場。
放心！我們已為你了直飛，其它好心機組也會配合避讓的……
大家都很願意讓你們第一落地。
人們震驚了，將注意力再次投向大屏幕，大屏幕上的視頻已經停止，而現在屏幕上出現的竟然是紐蘭堡機場的塔台調度室！真正的塔台調度室！而在屏幕左上角上，正有兩個「直播」的字樣在閃爍著！
塔台中，一個冷峻的航班調度，用他職業的姿勢平舉著呼叫器，平穩而堅定的重複著這段讓所有人都已熟悉之極的字句！
「怎麼回事？誰允許這樣做的？！」望著屏幕，航站樓的三層總調度室裡一個男人正拿著電話在質問。
「是焉耆航空方面……頭，這事我建議你別插手，我們這邊一切符合程序。」塔台內值班經理冷漠的回答著。
「yq171,yq171，
管制塔台向你呼叫，……
管制塔台，希望看到你……
如果聽到請回答，
請保持現有高度直飛機場。
放心！我們已為你了直飛，其它好心機組也會配合避讓的……
大家都很願意讓你們第一落地。」電視直播中，這段令人幾乎抓狂的字句仍然被那個冷峻的航班調度重複著。
「胡鬧！立即停止這種玩笑，否則……」就在總調度室裡的男人準備揮舞權勢大棒時，他卻突然像被什麼人掐住了脖子，睜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
因為，不但是他，所有機場的人，所有e國的人，所有焉耆的人，世界上所有守著電視屏幕的人，在看著電視屏幕上那個冷峻的調度的同時，清晰的聽到了電視裡穿出的旁白聲音：
「機場塔台，機場塔台，我是yq171航班，我是yq171航班，我已觀測到跑道，正以現有高度進場，請求降落，請求降落∼∼∼」
那一刻，整個世界失去了聲音！所有的聲音！只有那句「請求降落」，在世界有電視的所有角落迴繞著∼∼∼
「yq171，我看到你了。很高興看到你！……」塔台調度的聲音再次響起，「允許進場！允許進場！請停靠第三跑道。其它好心機組已避讓，大家都很願意讓你們第一落地。」
「yq171明白，跑道三，進場。」
「yq171，歡迎回家……目前紐蘭堡地面溫度5度。有點冷，下機時穿厚點……
記得抱抱來接你們的親友，他們很愛很愛你們……真的好愛，好愛！
他們愛你們，我們……」屏幕上那個冷峻的調度說到這兒，竟然哽咽了……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這句話在各個豪華的辦公室中響起，在焉耆總統府內，總統秘書掛斷了電話，轉身匯報到：「是宋仁輝，動用了議院的力量。讓焉耆航空將yq700又改回了yq171。那是yq171，只不過是今天的這班。」
消息很快在被澄清著，紐蘭堡機場的情緒也在漸漸的被平復。就在混亂的機場將要恢復秩序時，今天的yq171的乘客出現在了閘口處，然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些乘客不分男女，不分膚色，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每一個從今天yq171航班落地的乘客手中，都拿著一隻花……
一支紅豆！
那些紅豆，經過了閘口，經過了接機人群，匯聚了更多突然出現在機場內的紅豆，向著失聯航班的家屬而來……一支，兩支，三支，一支支紅豆被送到了失聯航班家屬的手中！
一個英俊的男人蹲下腰，將手中的紅豆送到了吉姆手中，男子望著吉姆說：「你叫什麼？」
「吉姆」，吉姆望著手中那美麗的花和眼前這個男人說道。
「來接誰？」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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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走，我們去找媽媽！」英俊男子望了旁邊已經濕潤了眼睛的父親一眼，將吉姆抱了起來，和群情激憤的人群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電視屏幕裡，格林議院的講話已近尾聲：「是的，這是我們的訴求！我們要求政府必須在12小時內，給我們以答覆！我們將手持紅豆在總統府前靜坐！此時，我不是什麼議員，我只是他們中一員！我們只是希望，我們的親人……回家！」
說著，格林議員從旁邊的一個英俊男人手裡接過了一個男孩，隨著人群向前走去！
電視屏幕下，愛麗絲擦了一下眼睛，聽到旁邊有人在問：「我也要一支紅豆！」
愛麗絲小店裡已經排滿了人，那些都是剛看完電視，提前來到總統府旁的人們，他們在去總統府前，都擠到了這個離得最近的小店裡，他們要買一支紅豆！
「對不起，今天的紅豆不賣∼∼∼」愛麗絲望著人們奇怪的眼光接著說：「今天的紅豆，只免費送！」∼∼∼
這一天，e國和焉耆的總統府前坐滿了人群！這一天，世界各地有一種花脫銷，花的名字叫：
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