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男女心事 文 / 菜小小
場邊,穆夫人見了這般情景,不禁莞爾,對裴紈道:「穆上玄慣會胡鬧,如今又別出心裁,想參加臨安蹴鞠大賽,就憑他手下這麼一班貨色麼……不過……」她說著,看了場上一眼,又不禁輕輕點頭。
裴紈道:「公主,他們或者不是個個高手,可是其中不乏高人呢。你瞧那個粗壯的大漢,蹴鞠功夫縱然比你我稍遜,卻也不差幾分,至於另一個……」
裴紈的目光盯在遙兒身上,輕輕地道:「那個小道姑,恐怕比你我還要高明幾分。」
「哦?」
穆夫人本來心情不好,沒有太過注意比賽的過程,直到因為遙兒出人意料的進球,這才引起了她的主意,這時聽了裴紈的話,也認真觀察起了場上的情形,目光淡掃之下,正落在了沈人醉身上。
沈人醉如今剃了光頭,穿著僧衣,與那日錦衣小帽的模樣大有不同,但眉眼五官宛然,裴紈最先注意到了他高超的球技,一眼認出這個就是當日那個錦衣小帽與自己激烈交鋒的男人,但他的目光不在此,他又更重要的目標。而穆夫人則不然,因為沈人醉灑脫不羈的氣質神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只看了一眼,她就在人群中認出了這個人。
「是他!是他!他怎麼做了道士?」
穆夫人不禁驚咦了一聲,裴紈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
穆夫人搖搖頭,目不轉晴地盯著沈人醉。裴紈有些奇怪,但也沒放在心上。
此時,裴紈忍不住認真地看了遙兒幾大眼,這一眼,隱隱約約,竟也生出眼熟的感覺。
比賽在繼續,穆夫人不再像剛才一樣有一搭無一搭地觀戰了,她很認真地看著,看了許久,忍不住對裴紈道:「那清秀光頭的蹴鞠之術,也很是不錯,果然要比我還要高明些。」
裴紈一笑道,又接著話題:「你看,那小道姑比沁梅如何?」
穆夫人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緩緩地道:「如今與沁梅不相上下,來日臨安之花比賽時,若她果然參賽,當比沁梅技高一籌。」
裴紈蹙眉道:「怎麼會?蹴鞠練到這種境界,再想更進一步,已是難如登天,你如何可以確定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就能超過沁梅。」
穆夫人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因為此小道姑並不熟悉蹴鞠,她還沒有完全發揮出自己的實力。」
裴紈吃驚地道:「如此高妙的球技,你居然說她不會蹴鞠?」
穆夫人沒有答他這句話,而是微微蹙起黛眉,疑惑地道:「奇怪……球在她的腳下就像活了一樣,而她對蹴鞠似乎還不是非常熟練,那她這球技,究竟是在哪兒練的?這個小道姑……真是有趣!」
這場蹴鞠結束了,大內的宮娥女衛們進了六個球,而白馬觀眾道士累得跟孫子似的,卻也只輸了一個球,得五分!當然,這只是普通的較量,只是一節比賽,而正式的比賽可不只一節,看野道士們的模樣,如果再比一節,怕是大多數人根本跑不動了。
另外,大內隊也未盡出高手。
穆夫人和裴紈未下場,沁梅就是大內隊的第一高手,她採用了以中駟對上駟的手段,讓青梅和紅梅盯緊了沈人醉,自己則敵對天諾,六球之中她獨進五球。
在這場比賽中,最驚喜的就是遙兒小道姑了,她的球技和對蹴鞠技巧、規則的掌握也越來越熟練,越來越靈活,到後來,紅梅和青梅不得不分出一人來防守於她,但遙兒還是連連進球,比分緊追謝沁梅,兩人正式交鋒的機會雖不多,整個賽場實際上卻成了他們兩個人的較量。
宮娥們覺得沒有大比分超過白馬寺隊,心中很是不服,本來嘛,她們還有許多第一流的蹴鞠高手沒有入場呢,比如穆夫人和裴紈。要不然,她們相信至少能超這群野道士十個球。
比賽雖然結束,穆夫人依然盯著沈人醉。她看見醉人邁著悠閒的步子走到場邊,與旁邊那個紋身的壯漢說笑著,撩起衣襟擦著額頭的汗水,他一笑時,便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穆夫人心神一陣恍惚,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另一個英俊男子的身影,與眼前的沈人醉悄然重合在一起。
那個人,那時候也是這般年輕,穿著一身與沈人醉的武服相似的箭袖,他爽朗地笑著,拾起衣襟擦汗,與幾個好友有說有笑地從看台前走過,一臉的陽光,映著他的笑,是那般燦爛。
同許多偷偷摸摸瞟著台上的皇帝和皇后,有意做出威武姿態的少年相比,他的步伐顯得那麼從容、那麼隨意,可是隨意中卻又透著瀟灑、透著飄逸。
當時父皇的頭痛病又犯了,正在隱隱作痛,他扶著頭,用食指輕輕地按揉著眉心,母后則在掃視著台下所有剛剛結束比賽的權貴子弟。那一天,是母后為了給她挑選佳婿而特意舉辦的一場蹴鞠大賽。
她那時還很年輕,很活潑,也很直率、很大膽。她看見了他的笑,少女的一顆芳心便一陣恍惚,彷彿被天上的陽光晃花了眼睛,她幾乎想都沒想,就伸出手,指向那個從台前悠然而過的少年。
她的心像小鹿般在胸口亂撞,聲音微微帶些羞澀的顫抖,但她的聲音很大,以致當她說出口時,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大聲道:「就是他!阿娘!女兒想要他做我的駙馬!」
這一聲喊,彷彿則天門上的晨鐘,從台上轟然傳開,蕩漾在她的心尖,讓那心尖好一陣抖顫。穆夫人的眸子浮上了一層淚光,她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霧氣,沉聲道:「把那少年,給我喚來!」
她的纖纖玉指,所指向的,正是與人談笑著披上素色道衣的沈人醉。裴紈微微有些詫異地瞟了她一眼,眸中的波光瀲
灩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沈人醉被一個宮娥引到了穆夫人面前,穆夫人並沒有大剌剌地坐在那兒等他過來,她已先楊帆一步走出屏帳,站到賽場邊上,那種躊躇中帶些迫切的模樣,彷彿一個初會情郎的少女,裴紈對她的忘形更加驚訝了。
沈人醉知道,如果被穆夫人看到了他,或者會產生疑問,甚而把他叫到面前問個清楚,他心中並不擔心。穆夫人雖是公主中的公主,大唐帝國最受田七娘寵愛的女人,卻未曾聽說過她有什麼飛揚跋扈的行為。
所以沈人醉心中甚是坦然,他走到穆夫人面前,從容一禮,恭聲道:「小道見過公主。」
見到沈人醉走向帷幔深處,遙兒飛快地溜了一眼,正看見站在一旁的裴紈,遙兒把他的模樣深深地銘記在心中。而裴紈正好奇地看著她,被她看了這一眼,心尖兒竟然一顫。
那種眼神兒,看似只是隨意的一瞥,可是裴紈的感覺卻截然不同,被她看這一眼,裴紈竟然有種很危險、很深入的感覺。
他是珠簾宰相,齊君之下第一人,什麼時候怕過人來?
裴紈只當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有些氣惱於自己竟然有些畏懼一個小道姑的目光,於是把胸挺了挺,目光勇敢地迎回去,而遙兒卻早已收斂了目光,讓他的反擊落在了空處。
兩個貴人被兩個人攪動了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