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2.第162章 走開，別碰我！ 文 / 一落青歌
陸雲錦在一片昏暗中漸漸清醒，像是溺水的人猛然入水時，渾身被無形大力拖向深淵，耳邊水聲流動，與世界的喧囂越隔越遠。
他感覺自己越墜越深，周圍環境越來越漆黑，四肢百骸無法感知，只能任由那股大力拉著他往下墜。
漸漸的，墜落的速度越來越慢，深海幽暗之中，彷彿有光隱隱散發出來，他努力滑動著四肢，朝著那團隱約的亮光靠近。
越靠近，便越覺得聽覺恢復，感知找回，隱約聽見人聲談笑，伴隨著乒乒乓乓啵嗶嗶嗶的聲音，好像十分熱鬧的樣子。
陸雲錦又奮力往前靠了靠，這次聽得更加清楚，嗅覺也逐漸恢復。
是香味，菜餚在廚房裡爆炒的過程中，才會有的香味，正在盛開的香味。
香味瀰漫之中，有人正在說話。
「我要吃辣椒……辣椒有力氣……嗯……咦？為什麼不放？」
「他不喜歡……生病……對呀……就知道你懂事……」
「沒辦法，誰讓他是病人。」余大寶噘著小嘴，看著自己的一盤麻辣牛肉轉眼變成孜然牛肉，覺得惋惜。
唉，男子漢，應該就要吃辣頂天立地才行啊，陸雲錦這不能吃辣的習慣，得改改，嗯，等他醒了，買兩包辣條給他嘗嘗。
余大寶覺得自己這主意不錯，這樣一想，失去麻辣牛肉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
「我去看他有沒有醒來。」余大寶嗅了嗅鼻子，轉身登登登的跑開：「開飯咯！」
房間裡一片昏暗，陸雲錦起身扶著床穿鞋，拖鞋柔軟乾燥，他低頭在床邊坐了一小會兒，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沒有任何權利處理你父親的後事。」這句話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炸開。
身為人子，卻無權處理父親的後事，多麼滑稽！
他緩緩站起來，因為身子實在太虛弱，他站了兩次，才完全直立，陸雲錦習慣性的想要挺直脊樑，卻發現只要他稍微動作大一點，渾身便是針扎般的疼痛，牽扯百處。
特別是胸膛，肋骨像是被人一根根拆分打斷再重新粘回去，隨手血肉裡，他甚至懷疑身上是不是少了什麼器官，否則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能虛弱成這個樣子。
扶著牆走出房間，走廊裡燈光刺眼，陸雲錦一時之間不能適應，閉上眼睛感覺腦海裡一陣眩暈，險些站不穩。
房子的結構是複式三層，二樓走廊能夠直接看見一樓客廳裡的情況，陸雲錦站在靠牆的位置，順著台階緩緩下樓。
他甚至不能靠近樓梯的扶手那側，只要稍微靠近，腦子裡便是天旋地轉，隱隱作痛。
余大寶正埋著頭登登登的上樓，嘴裡哼著愉快的小曲，想著居然能夠吃到水姨姨親手做的飯，便覺得開心無比。
倒不是周家的廚師做的不好吃，只是余大寶覺得那些飯菜雖然看上去精緻昂貴無比，但是都不怎麼合他的味道。
不像余南樂，會耐心的問他紅燒肉要不要燉得酥軟綿糯，還是他更喜歡喜歡爽口彈牙，問他吃不吃姜，炸藕元子要不要放蔥花等等。
貼心，溫暖，這才是家的感覺。
這一整天，自從和余南樂重逢之後，余大寶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腦海中出現最多的想法，便是家的感覺。
他甚至想，要不就委屈一下水姨姨好了，勉強讓陸雲錦和她們一起成為一家人，就像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樣，爸爸媽媽和孩子。
反正陸雲錦生病的時候也不說話，他覺得還可以接受。
余大寶一邊蹦著上樓，一邊想心思偷著開心，直到扶著樓梯扶手，在轉角處看見一個影子靠著牆站著。
大寶一愣，抬頭看了過去，只見那個黑乎乎的影子長著一雙晶亮的眼睛，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名偵探柯南裡每集都會出現的那個黑影殺人犯。
大寶雙腳方向一轉，用比剛才快兩倍的速度下樓，登登登的跑著大叫：「鬼呀！」
他一口氣衝到廚房，拉著正在炒菜的余南樂圍裙，上氣不接下氣：「水姨姨……有、有鬼。」
余南樂將菜盛出來，不以為意，「所以呢？」
鬼有什麼好怕的，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不過是墮落的人心。
「啊啊啊！來了來了……」余大寶回頭一看，那個黑影子居然慢慢的跟著自己挪到廚房門口來了，索性抱住余南樂的大腿，埋頭不敢看，「我害怕……」
余南樂回頭一看，頓時愣住。
陸雲錦雙眼無神，眼窩凹進去很深，雙頰消瘦，下巴上鬍子亂七八糟的冒出來，頭髮亂糟糟的，他穿著一身醫院的病號服，空蕩蕩的病號服掛在他的身上，更顯得他體型消瘦。
此時，他正淡淡地看著她，眼底毫無表情。
「醒了？先吃飯吧。」余南樂故作冷靜地將菜盛出來，端起菜盤，牽著大寶走出廚房，在經過陸雲錦身邊的時候，她聞到他身上帶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最厭惡的味道。
「大寶，去拿飯碗出來盛三碗飯，我先帶他去換一身衣服。」
余大寶目瞪口呆望著余南樂，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為什麼你都不願意給我換衣服，卻要給他換衣服。」
「他是病人。」余南樂蹲下來，握著大寶的手，小聲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要一起照顧他的呀。」
「好吧。」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余大寶說過的話，就要負責，他安慰自己，因為陸雲錦是病人，嗯，水姨姨照顧陸雲錦，就好像醫院的護士照顧病人一樣，嗯……不吃醋。
余南樂站起來朝著陸雲錦走了過去，她去牽他的手，柔聲道：「先換一身舒服的衣裳，我們再來吃飯，好嗎？」
她纖細的手伸到一半，陸雲錦定定地看著那隻手，出現幻覺，以為是在醫院阻攔他簽字手術的手。
他猛然皺起眉頭，抬手掀開余南樂遞過來的手，嫌惡地大聲說道：「走開，別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