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百毒魔王 文 / 傾城日光薇娜
五百里黃山丘嶺相連,美景如畫,風光無限好。
距光明頂山腳三十多里處有座鎮叫七里坡,住有三四千戶人家,這三街六市百業興旺,是處熱鬧所在。鎮的入口處上有座匯通客棧,三層瓦房,七八十張舖位,平日裡也沒幾人來住店,營生全依懶著前堂飯莊賣些酒菜。只是到了茶收與蠶蛹季節,客棧才人滿為患,座無虛席,忙得夥計無閒歇息,全年也就七八十日的好生意。
小茶市剛過幾天,大茶市還需半月,故這匯通客棧掌櫃整日為營生哭喪著臉。可今日實在是怪哉,夥計在太陽爬上山時剛打開店門,還沒來得及坐下歇息,就有生意找上門來了,卻是**十匹快馬護著一乘馬轎堵在了客棧門前,這自然是連夜下山要救貴妃莫菲性命的穆宗一行。在屯溪鎮上,王豹打聽到賽華陀住在七里坡旁的李家莊裡,眾人頓時來了精神,一時也顧不上用膳填飽肚子,就飛馬趕來,闖進了這七里坡。「誰是掌櫃,快過來說話。」
王豹叫了聲,躍下馬背,進入客棧恰好掌櫃由後院趕至前堂,欠身哈腰道:「小的便是這客棧掌櫃李牛。請問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王豹取出兩錠大銀往帳台上一放。「客棧我們包了,快讓閒雜另投它處。」這一出手便是五十兩白銀,李牛明白是來了大主顧,忙吩咐夥計:「快讓那仨人離開,一切費用免了。」
夥計走後,王豹又說:「讓你的夥計快快去李家莊請賽華陀來,就說有人中了毒鏢,七八十個受了刀傷,需他來治。再去收拾一間上房。對了,先來些香茶吃喝填填饑,再入廚房做上**十人的吃喝,少不了你賞銀。快去快去。」李牛識貨,知是來了富賈,忙收好銀兩應允去了。大家下馬湧入客棧,馬匹車杖自有店夥計牽到後院餵養。不一會功夫,上房收拾乾淨,程洪攙扶穆宗,王豹抱著昏迷中的莫菲由樓梯入了上房。夥計隨即就送上了香茶點心。沈芳讓昨夜未參加惡戰的那幾個錦衣衛四處布哨,讓傷者先吃些點心填填肚子,再入廚房督促掌勺大廚快些燒出幾盤佳餚來,送入上房去。
李掌櫃也是聰明人,知這些客官均是飢腸轆轆的疲憊之人,只怕上菜慢了跑了這些大主顧,就讓夥計先將昨天所剩熟肉一併取出,切片上盤,端上餐桌。再從倉庫裡拿來四五十甕好酒,讓雷龍,耿彪他們先吃喝著,然後出了客棧,親自去其它飯莊酒樓借來幾個大廚,擠在廚房裡忙碌開了。鎮上那些屠夫聽說匯通來了大批客人,忙殺豬宰羊送了過來。
約過了兩個多時辰,那賽華陀才匆匆來到,卻是位七旬開外的長鬚老者,身後緊隨手捧藥箱的藥童,和七個手提包襖的少婦。「哪位是中毒鏢的?」賽華陀進了客棧便問,守門的錦衣衛剛要將他往樓上引時,只聽他對七個少婦說了句:「秀貞,你們負責治刀傷。」便和藥童跟隨錦衣衛匆匆地到了樓上,在甲字一號房前停下。「老人家,請稍等。」這錦衣衛對賽華陀道了句,便伸手去輕聲叩門,說:「老爺,賽華陀到了。」房內穆宗坐在床上,瞧著昏迷不醒的寵妃正在流淚,聽得是賽華陀到了,驚喜中也忘了穿靴下床光腳便去開門,引入賽華陀兩個來到床前。程洪朝錦衣衛揮揮手,讓他退出,隨手關上了門。「老人家,只要你救得她性命,我必以萬金相謝,決不食言。」此刻的穆宗經大半夜的折騰,精神已至崩潰邊源。故為了寵妃性命,要以萬金相謝,聽得賽華陀搖頭一笑,也不搭理他的話,見程洪搬來一張椅子,便挨著床沿坐下,先把了一下莫菲的脈象,後又翻其雙目瞧了瞧,再仔細查地看了其小腿傷口處,望了藥童一眼。
藥童忙心領神會地打開籐箱,他先取出一帖黃色膏藥塞在穆宗手裡。「記住,一個時辰後,用微火烘溶,貼在她的傷口處。」又取出一個小布包和一節細竹筒擱在床沿上,打開布包挑了巴小刀。藥童已從桌上拿了兩碗茶水,候在了一旁。「快取半盆水來。」賽華陀吩咐了穆宗一句,程洪聽了忙出去端水,瞬息便回,放在了床邊。賽華陀先用小刀慢慢地割去莫菲傷口處那已發黑的浮肉,瞧得皇帝小兒好是心疼,就像這刀是在割自己肉一般,眼淚「嘩嘩」直下。他瞧了穆宗一眼,直到割完莫菲傷口處浮肉,這才說:「今天遇上俺,你就不用擔心了,往後待她好些,這比掉眼淚強。」說罷,便用嘴猛吸莫菲的傷口,再將嘴裡的渾黑濃血吐在臉盆內。這樣連續吸了七八回,直到傷口處的膚色泛紅,他這才取過藥童手上那兩碗茶水淑口。完後,他取過竹筒,拔了筒塞,將竹筒裡的白色藥粉灑在傷口上,將竹筒給了藥童,從籐箱裡取出麻布包紮完傷口,從懷裡取出一隻粉紅色的小瓷瓶,小心地倒出兩粒黑色藥丸,自己服了一粒,另一粒塞在了莫菲的嘴裡,說:「她的體內毒性,已基本得到了控制,你就別再憂心了。」
他朝穆宗笑了笑,起身來到桌旁,讓程洪找來紙筆硯墨,開了張藥方遞給穆宗,叮嚀道:「你遣人快去屯溪鎮上的本草藥鋪,汪掌櫃識得俺的字跡,便會配藥給你。取回此藥後,須專人用心煎,用猛火旺火,七碗水煮成半碗。待藥到了半溫,你餵她服下,入黑前準保醒來。到了明日靜躺一日,第三日便能痊癒,依舊活蹦亂跳。」聽得穆宗龍鬚大悅,極為感激,用情之餘竟夕握住賽華陀雙手,連聲道謝,讓程洪取出一萬兩銀票一張,誠懇地說:「出門在外,未曾多帶,這區區銀票先請老人家收下,待我回京後,必遣人送萬兩黃金到貴莊,以示誠信。」賽華陀搖頭笑了笑,輕歎一聲說:「此毒至少由四種以上劇毒配製,若在十二個時辰內得不到醫治,那必死無疑。唉!幸虧你們及時找上了俺,不然在這徽州地界,再也無人能解此毒性。如此看來,你和俺還是有緣分的。既然是緣分,那你便是俺的親人。
大官人,俺既是給自己的親人看病,你說又怎麼能收銀子呢。」他這話實在樸素中情,句句在理,大大顯出了徽州百姓的純樸本質。但穆宗還是硬要將十萬兩銀票往賽華陀的手裡塞,可他自然死活不肯收下,如此推讓了一番,他被逼到急處便說:「大官人,若你硬要謝俺,那待你娘子醒來,明日痊癒,再謝俺不遲。那小老兒去了。」穆宗強不過賽華陀,只得親自送他出房,直到樓下。賽華陀見秀貞七人均已為傷者包紮完了傷口,便朝穆宗施禮
道:「大官人,那小老兒走了,明日再來為你娘子複診換藥。對了,大官人,如你娘子今晚有何不適症狀,可遣人到李家莊來找小老兒,再晚小老兒也會過來。請留步,大官人。」言罷帶秀貞等人出了客棧。
目送走了賽華陀一行後,穆宗喚來沈芳,隨自己上樓入房,取過賽華陀所開藥方給了他,讓他立即飛馬趕往屯溪鎮上的本草藥鋪找汪掌櫃抓藥。沈芳走後,程洪歡悅地說:「皇上,看來這賽華陀還真有本事。」穆宗點頭笑笑。「朕也是這麼想。」便到了桌前,攤平宣紙,取過筆來,寫了「華陀轉世,扁鵲再生」這八字,回頭對王豹道:「莫貴妃有驚無險,此功在你。快告訴朕,你要何等獎賞?即便是要萬里江山,朕也與你共享。」王豹伸手取了穆宗手上的筆放在桌上,呵呵笑道:「臣服侍了皇上多年,又何時討過獎賞。臣別無它求,只求貴妃快些甦醒,皇上龍體安康,萬壽無疆。」
賽華陀由鎮南出了七里坡,行了三里地,來到一處山坳,這便是李家莊了。門樓上的莊民看得仔細,遠遠望見莊主出診回來,便早早放下吊橋,敝開莊門來。賽華陀一行過橋入莊,便是一條羊腸青石板小巷,兩側房挨房地約有二百來戶人家,一千二三百人口全為李姓,無一異姓。賽華陀家就在巷中李氏祠堂對面,是座石獅守門的大宅院,四世同堂住有五十七口,是莊上人丁最旺的一戶。
賽華陀有四兒三女,四個兒子均是茶商,常年在外,因數日後便是老母七十大壽,及旺祖兒子的七週歲生日,這雙喜共賀,自然也就備足了南北俏貨早早趕回家中來,和媳婦兒女一同幫著長工和丫環們殺豬宰羊,洗淨雞鴨,入塘捕魚,忙得是全家人樂融融的。這人丁興旺,親家也多,想到清明時節多為雨天,道路難行,妙手李便早了數日,攜全家與秀貞一胎所生的三兄弟前來賀壽。
眾親家閒著沒事,就愛嬉逗天嘯,或入廚房做個幫手。絡絡續續之中,已相聚了二十八戶親家,這院宅也就更熱鬧了。見老爺回來,丫環趕忙接過藥童手上藥箱,沏了壺茶送到前堂。老太太忙過來詢問出診情況,收了診費沒有,此舉並非是在管束老太公,而因她方圓百里出了名的大善人,平日裡吃素唸經,塑佛齋僧,修橋補路,扶危濟貧,積德行善,救人苦海,是地道的菩薩心腸,見不得別人貧寒受難。「患者是位小娘子,俺已為她驅盡膚內之毒,上了藥,還留下一帖還魂膏,並開了藥方,想來應無大礙,到了黃昏便醒。」
賽華陀說著,見老伴鬆了口氣,又說:「病者相公來路十分高貴,以俺看,非相輔,便是王爺,言語誠信,出手便是一萬兩的一張大銀票,讓俺給謝絕了。對了,那大官人還說,還京後便送萬兩黃金過來,說得很是誠懇,看來不像是作假,你看到時怎麼辦?」老太太寬心地笑了,說:「老爺別愁,往後他們來時,自有俺出面來打發。走走,秀秀的父母和祖父母都已到了兩個時辰,過去敘敘舊。」言罷,老伴倆出了前堂,往旺祖家走去,半路恰好遇上秀貞的父母和祖父母,便親熱了幾句後,一同回到了前堂,分賓主坐下,自有丫環遞上茶來。這秀貞的祖父便是天嘯的曾外公妙手李。問到天嘯兄弟仨這兩年的情況時,秀貞的父親說:「親家,說來還真有些奇了,但你們莫要不信啊。天雷哥三個剛到我家時,嘯兒十分頑皮,除了吃飯睡覺,就在外面淘氣廝混,還常與鎮上的孩子打架。可天雷與天雨卻乖得很,從不出門去惹事。親家,也不知這嘯兒突然中了甚麼邪,中秋之後從此就不出門了,整日就在後院的六角亭裡打坐,或在竹林旁打拳踢腿,總之有板有眼。而天雷與天雨卻不老實起來,整日在外惹事闖禍。
有回我問嘯兒,他在胡練些甚麼?可嘯兒說他做了個怪夢,夢裡有個老頭,讓他那般胡練的,你們說怪與不怪呀?」賽華陀點頭笑道:「怪是怪了點。那後來呢?」妙手李搖頭歎道:「約過了半年,凡上我那看病抓藥的江湖人,都會指點嘯兒一二,雷兒與雨兒也在一旁受益。可古怪的是,嘯兒整日打坐,打拳,跑步,浸泡藥水,從不知道個累。可雷兒與雨兒就不同了,從不好好習武,一不留意就會從藥缸裡逃出去玩,還闖了不少禍,真是讓人頭疼。」
老太太笑了,對身旁一丫環說:「迎春,你快去把嘯少爺帶來。」丫環應聲走了,她笑著說:「親家呀,這嘯兒原本就是個古怪的人,只是在你家做的這些事,也確實古怪了點,待會我來問問。」秀貞的母親擺手笑笑說:「我說奶奶,你問也是白問,他除了朝你笑,就說是夢裡的老頭讓他怎麼怎麼做的。對了,嘯兒現在不但跑得飛快,這力氣也非常地大,還能打過四五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親家呀,看了真有些不敢相信。」這時天嘯到了,手上抱著條叫大黃狗。這阿旺足有五六十斤重,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呆了。
天嘯就像沒事一般將阿旺放在地上說了句:「自己玩去。」便先跪地朝曾祖父曾祖母請了安,隨後撲在老太太的懷裡嘻嘻地說:「老祖宗啊,俺在老郎中家好著呢,甚麼事都沒有。」聽了這話,四個老人都笑了。瞧得出這老太太很是寵愛這曾孫子,左手摟著,右手撫摸著他的腦袋呵呵地說:「嘯兒呀,你是個懂事,又不會撒謊的好孩子。那你快告訴奶奶,那個讓你胡亂打坐打拳的老頭,你不是在夢裡見到的,是不是?撒謊可不是好孩子啊。」
天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望望四位老人撓著頭,隨後嘻嘻地對老太太說:「老祖宗,不是嘯兒想撒謊,而是那老爺爺不讓嘯兒說的,說怕會牽累了老郎中家的人。是這樣的,那天俺在後山腰上看見個身中四箭,渾身是血的老爺爺,就讓老郎中家的豹子把這老爺爺拖到了樹洞裡。回家後,俺問老郎中哪些是止血藥,哪些是療傷的藥?老郎中說了後,俺就偷偷地拿了些去救那老爺爺,老爺爺就讓俺練各種東西。」妙手李搖頭笑笑說:「你這嘯兒呀,還真是不錯,小小年紀就懂得救人助人了。」秀貞的母親也說:「我家嘯兒就是好樣的。只是外婆生你氣,你不該讓豹子去偷鎮上酒樓的雞鴨。」
天嘯聽了這話,知事情敗露了,嚇得忙跪在地上,搭著腦袋說:「嘯兒錯了。是嘯兒錯了。嘯兒不該讓豹子去偷別家的吃喝。可嘯兒也沒辦法,那老爺
爺特會吃,不吃會餓死的。俺錯了,求賽華陀給俺些銀子讓老郎中帶回家,賠給別人便是。若俺再去王流鎮,定然上酒樓飯莊去道歉,向掌櫃認錯便是。」妙手李笑了,哈哈地說:「算了算了,銀子我們早就給過了,只要你知錯就行了。再說了,你做這些也是為了幫別人。」
雖是同在一個大宅院裡住,但李家三代人基本都是各顧各的。除逢年過節,黑白喜事,小的生日,老的壽辰外,平時吃住都為自家小灶,從不串燒。秀貞夫君旺祖是賽華陀九個孫子中最小的一個,與胞兄旺財均是獵戶出身,平日裡也沒甚麼收成,故是這大宅內最窮的兩戶人家。再加上秀貞這一胎生了仨兄弟,這日子全靠老太太平日裡塞一點,和秀貞娘家救濟些,不然一家五口早就餓偏了。這旺祖小哥倆長得腰圓膀闊,力大無窮,又有一身好功夫,平日裡最愛好打抱不平,人稱李氏雙雄,在七里坡上說句話,就沒人不賞臉。想著祖母壽辰將近,上面七個哥哥均已備好了大禮,惟獨他哥倆家貧寒酸,無錢籌措賀壽大禮,而兩人的岳父岳母必會來給老太太拜壽,便商議著去獵兩隻大野獵回來,一是做孫子的對祖母一片孝心,二也可以讓岳父岳母拜完壽後帶些回去,也算是做女婿的一點心意。
話說這哥倆昨夜決定後,今日便四更起床,吃了麵餅喝了粥,帶上乾糧米酒,拿了窩弓藥箭,手持五股利叉,頂著星月離了家門,由小巷從北莊門出去,這腳下生風地順著山道翻山越嶺的走得飛快。在天明時入了光明頂山腳下的那片密林中,仔細地覓了兩處野豬經常出沒的所在,小心地下了窩弓,隨後拿弓持叉,分頭尋找野豬的蹤跡。好在這小哥倆均是這方圓百里的獵獸高手,豺狼虎豺獵過不少,只要此山有猛獸,自然是逃不過他倆手中藥箭利叉。「來呀,兄弟。」也就不一會功夫,旺財果然在枯葉中發現了野豬的糞便,忙用手一摸,尚有餘溫,忙驚喜地招呼旺祖來。「兄弟,這糞便還有暖氣,想必這野豬應該走不多遠,我倆快去尋了來,先殺上一隻再說。」誰料旺祖此時也有了收穫,但不是找到了野豬蹤跡,而是憑著地上血跡尋去,竟然發現一堆亂草中躺有一人。他忙用手探了下這人鼻孔,見還有氣息,忙招呼兄長。「哥哥,你快來呀,這裡有個昏迷的血人,還活著。」
言罷扔下利叉將這人扶起,卻驚喜地發現這人身下竟然壓著一頭死野豬。從野豬的死狀來看,那必是這人用重拳打死的,而這人便是讓無敵魔君和東方烈打下光明頂的食人魔鍾磊。就這麼,小哥倆先撿查了鍾磊身上的幾處傷口,隨後取出隨身藥物粗略地往傷口上抹了藥,再撕了衣衫包紮傷口,往他嘴裡灌了幾口米酒後,便一個馱著鍾磊,一個扛著野豬大步地往李家莊趕去。
回頭說東方烈他們在屯溪一家大酒樓內找到了正在吃喝的百毒魔王這些人,便七嘴八舌地將鍾磊從光明頂谷底傳來的話說了遍,頓時將那些正在暴吃狂飲的人給聽傻了,這飯誰還吃得下呀。
可百毒魔王還有點不信,心想這鍾磊殺人無數,又是重傷之下墜入懸崖,老天爺該給他報應了,又怎麼可能沒死呢,便問:「你們當真都聽清了,那人果真是鍾磊的聲音?」東方烈點點頭說:「絕對是他聲音。大家都聽見了,錯不了。錯不了。」這百毒魔王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此刻見千手觀音他們都點頭,這才不得不接受現實,忙對邪道人物說:「這食人魔雖功夫了得,但多處重傷,又失血過多,想他就是運功自療,沒三五日絕對走不遠。」龍嘯聽了冷笑道:「老毒物此話有理,想那食人魔必然還在光明頂下躺著,以我看,大家這就過去尋找,等殺了食人魔,回來再吃,我請了。」大家點頭都說「好」,爭先放下碗筷起身,由司空闊結了銀兩,正邪兩道就這麼湧出了酒樓,往黃山而去。眾人沒走幾步路,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隨即就聽得有人喊道:「閃開。閃開。馬受驚了。」
這人便是剛從本草藥鋪抓藥出來的沈芳,見前面有人擋路,便慌稱馬驚想驅散行人,不料卻是冤家路窄,遇上了光明頂上的那些人。他情知不妙,剛要調轉馬頭離開時,已讓人擋住了去路,卻是無敵魔君龍嘯。「還想跑。」龍嘯冷笑聲中揮掌拍死了沈芳的馬匹,將他摔在地上不等爬起,已讓人團團圍住,瞬息深陷在了虎狼之中。
不等沈芳起身拔刀拒敵,已讓正邪兩道連人帶馬被對手剁成了肉醬,很是血醒。大家殺了沈芳心裡痛快,剛要離鎮趕往黃山去,忽見得眼前有人影一晃,卻發現面前多出了一張冷颼颼的面孔來,眾人頓時一驚,圍住便要出手,卻見來人卻是崑崙老怪和他的一對黑猿。無塵道長吃愣了一下後,問:「老怪,你不是回崑崙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崑崙老怪仰首一笑,說:「諸位,爾等殺了這錦衣衛是惹火上身,這時候去殺食人魔是趁人之危,老怪我只想奉勸爾等一句,為人要光明磊落,千萬莫做勝之不武之事。」百毒魔王朝崑崙老怪點頭笑笑,抱拳道:「老怪,你我遲早會有一場死拚,到時誰也不要手軟。但我等今日殺誰,又要誰死,這與你老怪無關,回你的崑崙去吧。」
這崑崙老怪也不理百毒魔王,只是朝他冷聲笑笑,卻把眼睛望著三眼怪道說:「你這師侄,那日請我下崑崙,你都答應我甚麼了?」三眼怪道聽了有些尷尬,做聲不得,玉面和尚卻問他。「怎麼,原來崑崙老怪是你師叔呀,我們怎麼不知道。」東方烈也說:「是啊,天下武林都知道,你的功夫均是偷師得來的,怎麼會多出了一個師叔來?還是這崑崙老怪。」眾人也覺奇怪,都把眼睛望著三眼怪道,等著他道出其中原諉。說起這三眼怪道誰也不知他姓甚名誰,也不知從何處來。只知他並非漢人,卻是個習武奇才,無師自通之人。他獨自入天山七峰山三十載,偷學奇槍鎮漠北的四十二路追魂槍法,和三十六式囚龍棍法,出山後竟成了天下第一槍,馳橫江湖未曾對手。
儘管他屬偷師一類,但令世人不知的是,某日奇槍鎮漠北忽然找到了他,將追魂槍法和囚龍棍法精華親傳給了他,還將他推薦給了師兄瘋癲老道,成了天魔會的法王,那他也就真正成了奇槍鎮漠北的大半個徒弟了。而這崑崙老怪是奇槍鎮漠北的師弟,那自然也是他的師叔了。只是,天下武林從不知曉瘋癲老道,奇槍鎮漠
北,和崑崙老怪這三個是甚麼關係,不然也不會如此詢問這三眼怪道了。
而三眼怪道入崑崙山請師叔下山圍殺鍾磊時,崑崙老怪曾對他說過,如哪天遇上無敵魔君,必要因師伯瘋癲老道的原故挑戰龍嘯,他也答應了師叔這一要求。此刻見師叔冷眼瞧著自己,似乎很是憤怒不已,知道今日避是避不過了,那也只能在江湖人的面前坦露自己的師承,便對龍嘯道:「無敵魔君,老夫雖已離開了天魔會,入了海鹽幫,但你大逆不道地私囚至尊龍頭之事,老夫定然要找你算清的,不然就沒有天理了。再說瘋癲老道便是我師伯,那我更不會放過你了。」如此一說,眾人才知三眼怪道與瘋癲老道,奇槍鎮漠北,和崑崙老怪這三人的關係了,頓時引來一陣驚訝聲。龍嘯點頭笑笑。
「三眼怪道,你就是不找我,我也會找你的。嘿,到時你們五大舊法王一同上便是,我扛下了。」千手觀音聽了這話,心中頓感不悅道:「好女婿,你這口氣也太狂了點,那我們兜住就是了。」隨後朝大家一揮手,百毒魔王朝龍嘯冷「哼」了一聲,與眾人出了屯溪鎮,直入黃山而去。體力好的,腿腳快的,輕功佳的先眾人數十里來到了黃山光明頂上,卻給眼前的雲海美景給迷住了。
可眾人心裡想著谷底的鍾磊是生是死,一時也無心遊覽此美景,只是草草地觀賞了東海,南海,西海,北海,天海這所謂五海之煙雲。東方誠摯突然想到了元人汪澤民在裡的一段佳句,便由衷感慨道:「所謂三十六峰者,駢列舒張,橫絕天表,眾岫疊嶺,效奇獻秀,盡在一覽。唉,不登光明頂,又何處去覓得如此美景。」見群雄已絡續登頂,便到了父親前。「爹,谷底極大,野草叢生,亂石又多,如胡亂搜尋必找不到那可惡的食人魔。
孩兒認為,可將眾人分成兩組從左右而下,到山腰後從中間走,直到兩組會合時,再列成一排往山下搜去,那應該能找到那食人魔。而兒孩帶上誠為誠雲從昨夜鍾磊墜下山谷的方位下去尋,這樣方能萬無一失。」東方烈覺得兒子想法不錯,便與百毒魔王商量,隨即將眾人分成兩組,自然是正邪各一組。下了光明頂,東方誠摯兄弟仨順崖而下,滿山遍野地來找食人魔。可鍾磊已讓李氏雙雄馱回了家,此時躺在客廂房床上,由祖父賽華陀出手施救,群雄自然是在枉費功夫瞎找,說也可憐的很。而東方誠摯兄弟仨到了谷底後,很快就找到了鍾磊的那根渾鐵棍,隨即便發現了一灘血跡。但不幸的是,在沿著血跡查找時,誠為和誠雲踩上了旺財哥倆忘記收回的那些窩弓,當即便死,駭得東方誠摯放聲泣喊,很快就將眾人引了過來。
東方烈見窩箭穿透了兩個兒子的胸背,這心裡好是悲痛,仰首長歎。百毒魔王見有鐵棍不見人,心想這食人魔必已被獵戶所救,而救他之人必然是這窩弓的主人,便對大家說:「要怨就怨老天無眼,助食人魔逃脫此難。但不論是何等狀況,線索猶在,那便是這些窩弓。這窩弓是獵戶用來捕射大型猛獸的利器,而在此處下套,那應該就是附近獵戶所為,這尋找範圍也就小多了。只要大家用心找到這窩弓的主人,量食人魔也沒得本事上天入地,但也別漏了當地的郎中與藥鋪。三日後在屯溪飄香酒樓匯合,再聚再議。」此分析不無道理,眾人紛紛應允,由此分流四處,仔細尋找獵戶,走訪郎中,去藥鋪打聽。
百毒魔王帶上得力愛徒雲中飄,倆人巧扮成了江南客商,由屯溪開始一路打聽獵戶所在,上門收取猛獸皮張,引話閒聊,扯東拉西的。可虎皮豹皮收了好幾張,但誰也沒見過鍾磊這麼一個人,很是掃興。可百毒魔王並不洩氣,照舊是一路打聽,非要探出個名堂來。腹饑時,遙望前面挑出一桿簾旗,這簾旗上是個「酒」字,便知是家飯莊,這師徒倆緊走幾步一看,飯莊名叫柳坡清香。入了飯莊才知,掌櫃是個老頭,夥計均是自家的兒女媳婦,老伴下廚掌勺,也就七八付座頭,堂內冷清得沒一位顧客。師徒倆揀了付挨著帳台的座頭坐下,要了一隻肥鵝,五斤牛肉,幾盤炒菜,一甕好酒。吃喝時,百毒魔王有意找話要與掌櫃搭訕,掌櫃閒著也是閒著,便打開了話閘閒聊起來。
說到獵戶時,這老頭突然關了話閘,賣起關子。雲中飄心中領會,忙取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往桌上一擱,笑笑說:「掌櫃,這就算我們的酒菜錢,餘下算是打賞了。」掌櫃見了銀子眼睛放亮,忙取過銀子捏在手上,這話也就直奔主題。「要說虎豹皮,你倆哪也別去,就上七里坡,那裡有二三十家好獵戶,可說是遠近聞名。而為首的叫旺財旺祖,人稱李氏雙雄,是老郎中賽華陀的孫子,這家就住在七里坡南面的李家莊上。不過,近幾日千萬別去李家莊打擾,不然沒有你倆的好。」百毒魔王剛聽出點味來,卻讓這話澆了一盆涼水,這心裡不甘,忙問:「掌櫃,這又為甚?快說來聽聽。」
這老頭笑而不答,又賣起了關子。雲中飄見了來氣,恨不得一掌拍死這老頭,但為了能找到食人魔,只能忍住怒氣,再摸出一些碎銀往桌上一放,這老頭的話馬上又來了。「這幾日是老太太七十大壽,去了也沒人會理你倆。再說了,此莊並非他莊,四周築有高牆,南北兩門築有門樓,為防強人摸點偷襲,有莊客晝夜守護,生人一概不准入莊。如有人來摸莊,莊民便以擊鼓為號,全莊青壯漢子聞得鼓聲,便手持刀劍棍棒從屋內湧出,即刻迎敵,很是兇猛。而旺財旺祖小哥倆又有萬夫不擋之勇,手段厲害得很哪。」聽罷此話,百毒魔王暫且打消近幾日前往李家莊踩點的想法,換了個話題說起鍾磊來,還將他的身材長相說了個仔細。這下老頭沒得話了,可他的兒媳卻湊了過來說:「昨日上午,俺上南山,瞧見旺財兄弟倆馱著一條渾身是血的大漢,由光明頂後山過來,急匆匆地往家趕,一時也瞧不清那人長相,也不知是否你們要找的人。」這話頓時聽得百毒魔王來了精神,推算時間一想,覺得那被救之人十有**是食人魔無疑,那這線索也就有了,便指指身旁一付座頭上的幾張虎皮豹皮對老頭的兒媳笑笑說:「這些獸皮,你胡亂去換些銀兩,算是我打賞你的。」言罷擱下碗筷,朝雲中飄使了個眼神,倆人便離開了飯莊,直奔屯溪而去。「這下,該是我們佔先了。」路上,百毒魔王很是興奮,決定今夜與雲中飄先去探莊,尋找鍾磊養傷
的房間,如可以便趁機殺了,那麼屠龍教也就在江湖上長臉了。「師父,以徒兒看,不如再找上幾個人,這樣穩當點。」雲中飄很是膽懼鍾磊,百毒魔王想想也對,便一路上留下了不少教中聯絡暗號。回到屯溪,百毒魔王入了飄香酒樓,雲中飄入門前在一明顯處畫了只展翅雄鷹。
倆人到了樓上,找了付靠窗的座頭剛坐下,夥計便已湊了過來,如同王婆賣瓜似地自誇了起來。「兩位老爺,不知想用些甚麼?本店是屯溪最好的酒樓,酒有三十年的女兒紅,七十年的透裡香。菜有虎骨湯,炸豹排,烤豺肉,炒熊肝,醉鴨舌,燉雞心。」
見夥計嘮叨個沒完,雲中飄便擺手笑道:「嚕嗦甚麼,來一桌貴店最好的佳餚,三十年女兒紅和七十年透裡香各一甕。」夥計唱了一句:「好勒。」便下樓而去,在帳台處遇上老少兩人在行竊食客,老的是四川唐門的拄拐老太隔靴搔癢,小的是個五六歲的女孩,剛想開口叫破,提醒店內客官,脖子上已中了柱拐老太打來的一枚毒針,倒地而亡,驚得樓下食客不知出了甚麼事,紛紛離桌圍了過來。拄拐老太趁亂帶女孩出了這酒樓,入了對面客棧,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些雞鴨魚肉,兩碗米飯,吃飯說話,很是樂哉。
不說這拄拐老太暗器歹毒,輕功絕倫,妙手空空天下第二,就論功夫也是個厲害角色。卻說這女孩也大有來歷,父親是龍嘯,母親是羅剎女,外婆便是那千手觀音,她的乳名叫玉羅剎。「師父,我倆剛才共偷了多少銀票呀?」玉羅剎嘻問了一句,拄拐老太笑道:「玉羅剎呀,不錯,不錯,比昨日好多了,竟拿了別人一張銀票沒失手,奶奶好高興。」玉羅剎笑了,笑得很甜,拍著小手說:「奶奶,那幾時傳我使毒呀?」沒等拄拐老太來得及回答,有個童聲從鄰桌傳來。
「毒有甚麼好玩呀,輕功才好玩呢。」拄拐老太聞言臉上一喜回頭看去,哈哈笑道:「原來還真是雲菲呀。來,讓表奶奶好好看看。」便起身過去,從表姐一陽指段雯手上抱過唐雲菲,與她親熱了一陣後,問摘葉婆婆。「表姨,你們怎麼會來這裡的?」段雯說:「我們去杭州,路經這裡。表妹,你們怎麼會在這?」柱拐老太放下唐雲菲,指指玉羅剎道:「這丫頭,聽說她娘,外婆,爹都在這黃山頂上殺食人魔,硬吵著讓我帶她來,還一路學著偷銀票。對了,這丫頭剛在對面酒樓摸了別人一張銀票,厲害吧。」
段雯聽了輕歎一聲,搖頭笑道:「你啊,別盡傳她旁門左道。不然別人又要說了,大理段家出了個小飛賊。」不料摘葉婆婆卻說:「旁門左道怎麼了?旁門左道也是功夫,而且非一般人均能學會學好的上等功夫,能學者必須要是習武奇才。你想呀,那妙手空空要身手敏捷,眼明手快,輕功絕倫,還得會飛簷走壁,行走如飛。」段雯聽了直搖頭,過去將玉羅剎抱來,將兩桌酒並了一桌,待大家重新坐下後喚來夥計,又加了幾個菜,要了一甕好酒。兩個孩子自個說話,三個老太論長道短,當問到黃山光明頂上的這事時,段雯暗暗指了指唐雲菲,搖頭輕歎了一聲,說:「唐武倆都沒了。唉,不該呀。」這唐武是唐雲菲父親,羅剎女胞弟,千手觀音的小兒子,受傷後被親朋忘記在了光明頂上,遭錦衣衛洩憤所殺,成了冤魂。
卻說穆宗在客棧裡左顧右盼不見沈芳抓藥回來,這可是救貴妃命的藥,心裡急呀,便遣人找來程洪,和王豹,趙虎到自己廂房內。正當四人胡亂猜測沈芳還沒回來的種種原因,卻聽得有人在叩門,隨即便是雷龍聲音:「皇上,賽華陀的孫媳來了,說是有要事面奏。」程洪望了眼穆宗,說:「莫非是老郎中用錯藥啦。」穆宗也沒吭聲,但臉色卻異常難看。「快傳她進來。」王豹叫了聲,對程洪說:「賽華陀醫術高超,定然不會用錯藥,請程公公不必亂疑,見了來人便知一切。」話音剛落,門被推開,進來一人卻是秀貞,照面便說:「你們派去抓藥的人,出了本草藥鋪就讓人給殺了。
這事恰好讓藥鋪的夥計看見,忙回去告訴掌櫃。掌櫃知這是救命藥,便又配了一包,讓夥計趕忙送到俺家,爺爺就讓俺送了過來。藥,俺已吩咐你們的人去煎了。這信送到,俺回去了。」她說走便走,待程洪想要挽留,她早已下樓出了客棧,一頭扎入人流沒了影。王豹愣了半晌說:「難怪等不到沈大人回來,原來是出了這等事。皇上,臣琢磨,沈大人必是遇上光明頂上的那伙賊人,這才遇了害。」趙虎點了點頭,對王豹說了句:「這仇不能不報。」
隨後對穆宗說:「萬歲爺,昨日死了鍾磊,今日又死了沈大人,待貴妃娘娘醒後,我們便回京城去,然後向萬歲爺告假一月,去殺了這些狗日的。」想到鍾磊救過自己,沈芳又一路艱辛,穆宗當即應允,還憤恨地說:「傷寡人愛妃,殺寡人愛臣,此不造反嗎。侍到了京城,寡人便下聖旨將宮內高手全拔給你倆,將那些匪首全砍了。」正說著,卻見莫菲醒來,他忙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喜笑一句:「正駭殺寡人也。」便將她樓在懷裡,指指桌上的宣紙說:「你們帶上寡人手跡,在鎮內找個巧匠制塊金匾。回京前,寡人要親自登門重謝那賽華陀。」程洪三人見莫菲甦醒,情知危險已過,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可說是安下了心來,取上穆宗「華陀轉世,扁鵲再生」這八字墨跡退了出去,隨手輕聲帶上了門。穆宗便將賽華陀救她經過細細地道了一遍。莫菲聽了很是感激,便說:「老郎中拒收銀票,那是客氣,你不會真的想用塊金匾打發他吧。」穆宗忙說:「你是寡人愛妃,此命足抵江山,寡人又怎會食言。莫急,你且聽寡人說來。金匾與銀票,不過是救急之用,待寡人回宮後,不但要送他萬兩黃金,還要送他一件黃馬褂以表厚謝,你看怎樣?」莫菲聽了自然歡悅,柔聲甜蜜地道了聲:「謝主隆恩。」便倒在穆宗懷裡不再言語。
情意綿綿中到了傍晚,王豹趙虎送來了十幾盤可口佳餚。莫菲還真餓了,在用膳時突感嘔心想吐,瞧得穆宗有些心慌,懷疑是先前喝藥喝出了問題,現在來了反應,忙喚來程洪,王豹,說了此事。這是性命憂關的大事,三人也不敢胡亂定奪。「皇上,先莫驚嚇了自己,我們這就去李家莊,見了賽華陀便知原諉。」王豹無奈之下說
了句後,趕忙下樓,親自從鎮上行館借來了兩乘四人大轎。想到空手去見賽華陀有失禮節,他忙又匆匆地備了十擔重禮,讓店夥計挑著回到客棧。穆宗莫菲下樓出門,坐上大轎,由錦衣衛抬轎挑擔,叫上雷龍,慕容飛,讓程洪上了馬,也不鳴鑼開道,出鎮前往李家莊而去。
也不過三里地遠,這說話間,也就到了。王豹隔河大聲叫喚,說有要事見賽華陀,門樓上莊民聽了便說:「那爾等稍候,俺這就去稟告莊主,去去就來。」說罷下了門樓。也就不一會功夫,這莊民回到門樓上,身後跟著賽華陀。「請問是誰想見俺?」因已是傍晚,天色將黑,賽華陀很是小心,只怕有詐,詢問了一句,王豹忙說:「大爺,我們是匯通客棧裡的住客,你白天帶人來給我們看過病。」賽華陀很是謹慎,又說:「去匯通客棧看病不假,但俺不認識你,讓那位老爺來說話。」王豹無奈,又撒野不得,只好請穆宗出轎,去和賽華陀說話。穆宗下轎朝前走了幾步,到了護莊河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賽華陀笑著說:「俺認出來了,是你是你。」便讓莊民將吊橋落下,自己下了門樓,打開莊門,只見兩個丫環提著燈籠在門前迎候。
趙虎,王豹率先過橋進入莊內,朝賽華陀拱手施禮,齊聲說道:「見過再生扁鵲,謝過轉世華陀。」此聲極為宏亮,在山坳中久久迴響。程洪朝前幾步,對賽華陀表明來意。「太公,我家夫人出現嘔吐症狀,故連夜來打擾貴莊,請老太公看看。」賽華陀是明白人,既猜測穆宗為皇親國戚,自然不會懈怠,揖身還禮後,與兩丫環在前引路。王豹速讓雷龍上了門樓,自己護在穆宗轎旁入了小巷。
到了宅院門前大轎緩落,走出穆宗莫菲。賽華陀全家剛才聽莊民來報,說是匯通客棧的人來找老爺,便知是穆宗他們這些人,故上下老幼早在大門前恭候迎貴客臨門,接入院內進前堂,手指上座很是恭敬。只見大宅院內張燈結綵,金黃色綢緞繞柱而上,大紅色綢緞披梁成幕,一派喜氣,穆宗莫菲知是撞上了喜事。再見賽華陀全家不論老幼全著新裝,其中有一老太上穿金黃色「壽」字紅綢緞衫,下著紅綢緞「福」字褲,穆宗便對莫菲輕聲語道:「愛妃,我們趕上了老夫人壽辰。」
此話剛落,進得前堂,果見堂中掛著「壽」字,莫菲大悅,先朝賽華陀叉手揖身。「小夫人謝太公援手施救之恩,如同再生,石爛銘記。」賽華陀忙朝莫菲揖身還禮,朗聲一笑道:「救人乃小老兒之本份,此見夫人症愈,小老兒頓感心安。」言罷,請穆宗與莫菲入了上座。穆宗舒心一笑,讓慕容飛將十擔重禮搬到堂內,說:「老人家,匆匆趕來也難籌措,這區區薄禮萬請你收下,也算是我和夫人給老太太拜壽的一份賀禮。」老太太春風滿面,聽罷穆宗所言,當即收了禮物,讓丫環們一一搬走。這讓莫菲瞧了很是欣悅,剛要說話,卻聽賽華陀說:「夫人,白天給你號脈時,小老兒已知你有喜了。
只是想著救你,也未言明,故你有嘔吐症狀實屬正常,小老給你倆賀喜了。」莫菲聽了此言,方知自己懷上了龍種,這心裡好生歡喜,臉色羞紅地眸了穆宗一眼。躲在老太太椅背後的天嘯探出大半隻小臉來,衝著莫菲直笑,那對小酒窩特別招惹人愛,嘴上還說:「俺知道那是小妹妹。」人說童言無假,穆宗聽得清切,自然心歡,況且昨日險些生死別離,還真嘗了回愁腸焦心的滋味,此時見莫菲瞧著那天嘯很是親熱樣,便笑笑說:「夫人,你像是喜歡這孩子。」莫菲連忙點頭,輕聲向穆宗作嗲。「老爺,瞧那童兒十分可愛,像與我有緣頗親,好撩我心。我想認門干親,不知允否?」既是寵妃,自然要搏她心歡,豈能不允,穆宗當即點頭笑笑說:「就隨夫人所願,只不知太公家有何所想。」倆人話語堂內人均聽得清切,都顯歡喜。
也就在此刻,堂內突然響起了親切的叫喚聲:「娘親。」卻是那天嘯的呼喚,清甜清甜的很有韻味。隨後便從老太太身後閃出撲在了莫菲腿上,還仰頭叫道:「娘親,抱抱。」那模樣十分可愛,極為招人。這是誰都沒想到的事,不說宮裡出來的人感到突然,就是賽華陀全家也實在是意外得很。莫菲愣了愣後,忙伸手抱起天嘯摟在懷裡,親他小臉,與他嬉逗。說來也是奇事,旺祖媳婦秀貞分娩那時,窗外突然電閃雷鳴生下了老大取名天雷。接著狂風呼嘯又生下老二便取名天嘯。隨後便下起暴雨生出老三取名天雨。這兄弟仨個自小各有不同,老大愛鬧,老三愛哭,只有老二不哭又不鬧,極為稀罕。
滿了十月,這老大會說不會走,那老三會走不會說,而老二卻會說又會走,而且小嘴抹蜜,雙眼機靈,奔跳之餘從不跌跤,記性極好,從不迷路,也不會叫錯人,故得全家上下歡喜,是賽華陀的掌中寶,老太太的觜中玉,就是做母親的秀貞也偏寵老二,讚他乖巧。不想今日乖巧的天嘯竟然能這般識人,喚莫菲為娘親,一時喜得穆宗伸手搶過天嘯,拍他額頭,扯他耳朵,捏他鼻子,逗了一陣之後嘻嘻地說:「我的兒呀,你喚她娘,那你又該喚我叫甚麼?」
聽得穆宗這話,天嘯沒即刻回答,先用機靈的雙眼瞧瞧莫菲乾娘,隨後又眨巴眨巴地看著穆宗沒吭聲。如說天嘯天生聰慧,那是上蒼恩賜的,誰也爭不來。但能成為當今萬歲爺的乾兒子,日後得莫菲百般寵愛,那是天嘯自找來的,這便是人之情緣,也是百年一遇的良機,這小天嘯給自個創造了,也抓住了。卻說天嘯忽然從穆宗手上掙脫出來,身子順腿滑下時,不知是跌倒還是碰巧,總之是趴在地上親切地喚了當今皇上一聲:「爹。」莫菲見了很是吃驚,程洪和趙虎,王豹也頓覺奇怪,心想這孩子怎麼會這般識人呢,真是奇了,見所未見。
而作為皇上,見天嘯跪地喚自己叫「爹」,這讓穆宗興奮無比,龍顏大悅,也就越發喜歡天嘯的聰明,當即取下懸在玉帶上的玉珮,將黃絲帶打了個結,起身抱起天嘯,將玉珮掛在他的脖子上,回頭對程洪說:「從即日起,他便是爾等的少主,要用心服侍,不准怠慢。」又對趙虎說:「回京後,你倆速到李家莊來保護爾等少主。」程洪仨連忙應允。穆宗取出那張送不出去的一萬兩銀票,塞在了天嘯懷裡,捏捏他的鼻子問:「告訴乾爹,你叫甚麼名子?」天嘯用小手模摸穆宗的鼻
子說:「爹爹,孩兒叫天嘯,天上之天,呼嘯之嘯,過了今日,便正好七歲了。」穆宗聽了朝莫菲點頭笑笑說:「夫人記住了,兒子叫天嘯,別忘了。」然後指指玉珮對天嘯說:「這塊玉,天下只有兩塊,乾爹給了你一塊,另一塊在你乾娘身上,別玩丟了,往後到了京城,就用這塊玉來找乾爹乾娘。」這天嘯像是聽懂了,還認真地「嗯」了一聲,從懷裡取出那張銀票硬塞在穆宗懷裡,嘟著小嘴說:「爹爹出門在外,需要用錢,孩兒在家不用,請爹爹自己留著。」七歲童兒竟能說出這句話來,這讓穆宗欣悅無比,龍目頓濕,緊樓著天嘯說不出話來。
穆宗生有三子,長子次子均已夭折,剩下一子叫翊釣,今年已過七歲,天生慧敏,已冊立為太子,由張居正為師保,教太子讀書。今又喜得天嘯,雖為干親,穆宗已是百般疼愛,樓在懷中愛不釋手,心想非要給他榮華富貴,錦繡前程不可。便起身將莫菲,程洪,趙虎,王豹喚出前堂,找了一僻靜處,說:「寡人極愛天嘯,想賜他皇姓,冊立為皇子。如到時外人問起,便說天嘯是寡人在做太子時,出遊江南,與當時還是民女的莫貴妃在嘉靖四十二年四月所生,一直寄養在宮外。因憂李貴妃會嫉妒,故沒聲張,只不知此說法是否可行?」程洪仰天想了想,點點頭說:「臣以為,此法可行。莫貴妃是隆慶一年十月入的**,少主是嘉靖四十二年四月所生,那莫貴妃生下少主兩年後入宮,也符合情理。只是,有一點不妥。」
莫菲聽了連忙問:「程公公,何處不妥?快快說來。」程洪說:「莫貴妃既生了少主,為皇上龍脈,那你入宮後,皇上應常光顧你處才是,但這……」說到這,他不敢再往下說了,只怕莫菲不悅。莫菲笑了,王豹卻說:「這也無妨。到時,便說萬歲爺不知莫貴妃生了個小皇子,故才冷落了她。而今萬歲爺得知宮外還有少主這麼個小皇子,這才借出遊之名掩人耳目,帶莫貴妃出宮前來探望。此種說法,又有何不妥,完全在理。」穆宗沒想到王豹這個粗人還能有如此一說,這才滿心歡喜,定奪下來。但又怕人多嘴雜,回到宮裡說漏了嘴,便吩咐趙虎,王豹,讓他倆將這說詞告訴雷龍他們,免得有人查問不會說。就這麼,在穆宗的教唆下,李天嘯這乾兒子被說編成了當今皇上與莫菲所生的小皇子朱天嘯,五人這才回到前堂。莫菲湊到老太太身旁,在她耳邊輕言了幾句。聽得老太太很是驚駭,忙伸手拉過賽華陀出了堂外,來到石榴樹下,張望一下四周,見服伺自己的丫環迎春緊隨在後,便揮手讓其離開,這才說:「老爺,你聽了切莫驚呼。
這親家,便是當今的萬歲爺。」賽華陀雖對穆宗身份有所猜測,但也只是皇親國戚,封疆大吏,可萬沒想到竟然會是當今聖上,此驚非小,呆了半響也沒說出話來。老太太忙說:「老爺,俺家嘯兒有如此天福,這也是俺倆平日裡積德行善所致。嘿,你也不用多思,就當是因果情緣,受了便是。」賽華陀是個信因果情緣的人,此時聽了老太太這話便說:「沒想到李姓在此傳了十二代,到了俺們身上,卻會有如此造化,實為祖宗護佑,李氏宏福。
待忙過了這陣子,俺們擇個吉日,祭拜天地,修繕祠堂。」老太太點頭說「是」,又說了一些話後,這才與賽華陀回到了前堂,吩咐下人開飯。前堂擺了兩桌,莫菲抱著天嘯和穆宗,賽華陀,老太太一桌。程洪,趙虎,王豹,慕容飛坐了一桌。能與當今萬歲爺同桌吃飯,這老太太就像是在夢遊一般,賽華陀連筷子都不會用了。
還是天嘯乖巧,用小手抓菜往乾爹乾娘的嘴裡送,樂得穆宗莫菲異常歡悅,恨不得將這乾兒子帶回皇宮中去,與太子翊鈞一同受教育,坐享榮華富貴。但讓穆宗皇帝萬沒想到的是,日後的朱氏江山竟然會毀在了這乾兒子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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