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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夢裡夢醒相依偎(上) 文 / 鏡鸞沉彩

    夜不能寐,又不知該做什麼,去看看蘇雲芷也好。

    據說她是因自己上次中毒而被關入冷宮,可沈天璣作為此事受害者,卻並不知其中詳情。因他未曾告訴她,她便也樂得糊塗,不去在意。她過去想,他總歸是護著她的。

    她這次終於得罪他了。這就是肆意揮霍他的恩寵的代價。

    冷宮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流霜宮。流霜宮地理位置極其偏避,沈天璣跟著蓮香走了許久,周邊景象越來越荒僻。

    「不瞞姑姑您說,奴婢每次都是半夜獨身來此送飯,實在怕得很。今日幸得有臨月姑姑作伴。蓮香還要感激姑姑呢。」

    「你並未見過我,卻似乎對我的名字很熟悉?」

    「皇上每日都要去點絳宮,您又是點絳宮的掌事宮女,在這宮裡有誰沒聽說過您的大名的?不過,奴婢倒是沒想過,臨月姑姑會長得這樣美,開始奴婢還以為是哪個宮裡的娘娘呢。」蓮香笑著回道,「還有宛盈姑姑,青枝姑姑和碧蔓姑姑,這幾位都是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跟您一樣,福氣大著呢。」

    大約是沈天璣看上去甚是和藹,這蓮香愈發活潑了些。

    「奴婢若是能瞧一眼皇后娘娘就好了。」她神往道,「聽說皇后娘娘傾國傾城又端莊大度,整個後宮裡,皇上只喜歡皇后娘娘一個。臨月姑姑,皇后娘娘果真有那樣好麼?」

    沈天璣一頓,搖頭道:「不好。只怕就要失寵了。」

    蓮香瞪大雙眼,「姑姑可是在說笑?奴婢們私下裡都說,皇上對皇后娘娘這樣好,只怕皇后娘娘要一直獨寵下去的。旁的娘娘一點機會都沒有。您看,皇上從不寵幸別的娘娘,只要稍有出頭的,就會被皇上治罪,現在,只怕再沒有人敢上前和皇后娘娘爭寵了。」

    「皇上果真從未寵幸過別的娘娘?」這話她不是第一次聽說,可她一直不相信。就連司寢房的記檔都並非詳細齊全的,這些謠傳又如何能輕信?

    蓮香眨眨眼,「旁的奴婢不知道,但是蘇嬪娘娘是從未侍過寢的。說起來,蘇嬪娘娘也的確可憐,好好的一個人,如今成了……」她忽然停下腳步,笑道,「到了。」

    果然不負冷宮之名,流霜宮周邊荒蕪人跡,草木因無人打理而顯得繁亂連綿,乍一看根本不像是禁中內苑的區域,倒像是孤立郊外的一間高宅。宮門口兩盞闇弱的宮燈,秋夜寒雨中顯得愈發淒涼。

    蓮香正欲上前扣門,卻聽見裡面驟然一聲瓷器碎地的劇響。

    「娘娘!」

    裡面的呼喊聲隱隱約約傳來,蓮香嚇得不敢進去,一臉驚恐道:「娘娘又發病了!」

    「什麼?」沈天璣一皺眉,還不待蓮香回答,裡面又傳來一聲慘厲的哭。沈天璣心中一急,一把推開門進去。

    「娘娘!您不要這樣!」

    殿內,蘇雲芷一手拿了碎瓷片,就要往自己手臂上剜,冰容在一旁拚命拉住她,嘴上哭喊地勸著,兩人相互撕扯。

    看到進門來的沈天璣,冰容只愣了一瞬,立刻朝蓮香喊道:「快來幫忙抓住娘娘啊!」

    蓮香放下食籃,上前欲捉蘇雲芷,不料蘇雲芷一手將她推開,「給本宮滾!」

    沈天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瘋婦是當初那個盈盈若神妃仙子的蘇家大小姐。

    她神情狠戾,雙眼發紅,一身鴉青色的舊裌襖上蹭了不少污泥,過去嬌麗的面容泛著枯黃,再尋不過過往一絲風采。

    手臂的袖子早被她摞起來,她想用碎瓷片剜下的,是手臂內側鮮艷殷紅的守宮砂。

    「娘娘,奴婢求求您了!」冰容哭喊道,「手臂割壞了,疼的是您自個兒啊!皇上根本不會知道!」

    蘇雲芷掙脫不了冰容,累得氣喘時,才發現立在不遠處的沈天璣。彷彿被按下了某個開關,她忽然安靜下來,直勾勾盯著她,已經忘記了前一刻想做的事,手上一鬆,瓷片掉到地上。

    冰容連忙放開她,收拾了地上的瓷片。

    沈天璣亦沉默地看著她。蘇雲芷的唇角忽然綻放出冷笑,「沈天璣。你們沈府馬上就要完蛋了,你還在本宮面前得意什麼?」

    冰容嚇了一跳,噗通一聲跪到沈天璣面前,「皇后娘娘,我主子如今神志不清,若是傷到了您就不好了,求您趕快離開吧!」

    「你這個死丫頭在瞎說什麼?本宮清醒得很!」蘇雲芷怒道,「若不是靠你母家的地位,你怎麼會當得上皇后?呵呵!現在可好了,沈府犯了株連九族的大罪,你也要跟著完蛋!哈哈!你還不知道吧?皇上根本就不是太后親……」

    冰容已經上前摀住了蘇雲芷的嘴,神色驚慌地瞧著沈天璣。

    「你不用這樣緊張,」沈天璣淡淡開口,「這些我已知曉。你放開你主子吧,她難受的很。」

    冰容鬆開手,蘇雲芷已經反手給了她一巴掌,「死丫頭!連你都要背叛本宮了麼?」

    「娘娘……」冰容的臉瞬間紅腫,她一手摀住,看著蘇雲芷的雙眼滿是淚。

    蘇雲芷已經轉身朝沈天璣走去,「本宮告訴你,你沒幾日好得意的了,你這後位馬上就會被皇上廢掉!你們沈府是殺害皇上母妃的兇手,你們還藏匿了太后嫡子在府裡養著,就等著他羽翼豐滿時伺機篡位!皇上已經知道了此事,以皇上的手段,你以為你們沈府能逃得過嗎?哈哈……啊!」頸間被一擊,身子忽然軟軟倒下。

    冰容放下手中的燭台,將蘇雲芷扶到一旁的椅子上靠著,再次跪到沈天璣面前,「皇后娘娘,奴婢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娘娘,求娘娘救救奴婢的主子!」

    此番能破天荒看見沈天璣,冰容知道,若是再不抓住機會,蘇雲芷只怕真要這樣一直瘋癲下去,直到淒慘死去!在這冷宮裡,什麼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

    沈天璣淡淡瞧著她,尋了就近的椅子坐下,「她方才說的我都已經知道。」

    「還有您不知道的。」冰容說著,雙目堅定,「我們姑娘從來都是為蘇家著想,一切都聽憑侯爺吩咐,可此次進了冷宮,我們侯爺卻分毫不念父女之情,如同對待棄子一般不管不問。奴婢自小伺候姑娘,眼睜睜看著姑娘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奴婢現在只求能保得了二人性命,再顧不得蘇家了!奴婢說的,皇后娘娘自可以去查證,若有半句不實,奴婢甘遭天打雷劈!」

    一旁因沈天璣的身份而震驚得不敢動彈的蓮香這會子回過神來,驚道:「冰容姐姐不是說蘇娘娘還是很得侯爺的寵,只要奴婢伺候好蘇娘娘,就能保得我叔叔的仕途麼?原來都是假的?」

    冰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著沈天璣道:「皇后娘娘可要聽奴婢之言?」

    沈天璣輕笑了下,「今日也是巧了,本宮偶然來了這冷宮裡一次。可也只有這麼一次了。你主子是要毒害本宮的人,本宮為何要救她?」

    冰容雙眸一閃,「要下毒害您的並非我們主子,而是顧殷殷。那種□□本就少見,顧殷殷以前是盛寵的郡主,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最喜歡收集這些奇奇怪怪的害人的東西。連夏煙想對娘娘不利,也是她告訴我們主子的。我們主子是被她利用的!」

    「本宮相信你說的。可是也相信,你主子也和顧殷殷一樣,希望本宮死。」

    冰容一愣,磕頭道,「娘娘您是後宮獨寵,有哪個人是不嫉妒的?我們姑娘自入宮以來,從未侍過寢,手上的守宮砂完好如初,她自然嫉恨……可若不是顧殷殷,以我們姑娘的性子,定是等到蘇府在前朝勝過沈府之後,再名正言順拿到後位的。」她見沈天璣不說話,又續道,「侯爺自從知道皇上身世真相後,多次派了人去姑蘇,意圖謀害敬國公,他以為皇上即便是知道也會樂見其成,可事情進展並不順利,好幾次都是因為皇上的人而功敗垂成。侯爺猜不透聖意,費了好一番功夫,又得知沈府的一位少爺有可能是太后的親生兒子。奴婢自入了冷宮,就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了,不知道這位少爺如今情況如何?若是他病還未癒,只需去侯夫人屋裡定能尋到解藥。」

    沈天璣神情微變,「你是說,晉遠侯想害敬國公,但是皇上不允?」

    「是。奴婢自小跟著姑娘,侯爺對奴婢很信任。這些都是他親筆告訴姑娘的,告誡姑娘暫時萬不可與沈家女兒爭鋒。不過奴婢瞭解侯爺的性子,他對沈府積怨已久,既然得此秘密,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天璣心頭一陣震動——怎會是這樣的?

    那日東華宮中,他清冷的話語言猶在耳——你為何總是不肯信我。她一直信他對她真心,正是因為信他對她真心,才放肆地求他不要為母族報仇。她並非有恃無恐,只是……她欠沈府的太多,不得不如此。那時就想著,即便自己以後真的失寵於他,她也要為家人爭一爭。她一直不肯相信的是,今生的他會不對沈家下手,以及最近這些波瀾沒有他的暗中授意。可是現在呢?冰容的話若是真的,她該如何?

    冰容不知沈天璣的想法,仍在說著,「還有一事。侯爺一直尋找倖存的凌家人,想要藉著為凌府翻案,徹底打倒沈府,沒想到真被他找到了。據奴婢所知,這件案子的證據都秘密呈給了皇上,但奴婢今日見皇后娘娘還安然在此,大約皇上還是不想處理這件事吧……」

    出來流霜宮時,寒涼稀疏的秋雨仍然在滴滴答答。蓮香跟在後面,猶豫良久,才道:「皇后娘娘,您衣裳都濕了。奴婢給你取把傘來吧!」

    沈天璣搖頭,卻不說話。

    沈天璣一個人走著,蓮香不敢離開,便一路跟著。回到太液池附近時,沈天璣終於停下腳步。

    數重草木疏影之外,有安靜肅然的重重宮闕。有一座宮殿在其中異常顯眼,正是帝王理政之用的勤政殿。漆黑的夜色只能看到那殿脊的輪廓,在夜空中蒼莽而孤冷。

    一如他那日離開東華宮浴池時的氣息,讓她心疼到現在。

    蓮香擔憂道:「皇后娘娘,您現在臉色很不好。」

    「是嗎?」沈天璣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只覺得有些冰。忽然道:「蓮香,本宮心裡難受得很,不知道怎麼辦。」

    蓮香想了想道:「心裡難受總有不難受的法子,娘娘說出來,奴婢定為娘娘辦來就是。」

    她默了一會兒,「不難受的法子……」就是他立刻出現在她面前,一如過去那般擁著她。真是貪心不足,明明是她自己把他氣走的。

    蓮香心中卻想著,原來皇后娘娘這樣的大人物也會難受成這樣。此時的沈天璣看著著實不像皇后,倒像是無家可歸的小姑娘,一身半濕的單薄裙子,髮髻上只斜斜插了一隻穿花蝴蝶簪,一雙顧盼流彩的妙目彷彿盛了一汪清水,漾著無數憂傷,甚至有幾分走投無路的茫然無助。

    她犯了大錯了,該怎麼辦呢?昨日碧蔓說,她遇事通透,可每每在皇上面前犯傻。她如今是知道了,她並非是在皇上面前犯傻,而是固守成見,沒有用心理解他。說到底,是因他的感情深不見底,而她的,太過淺薄,淺薄到無法抵抗一絲風浪。她望著勤政殿的方向,眸光幽深,怔怔站立許久,失了魂一般。

    連蓮香瞧著都覺得分外可憐,不禁開口道:「皇上這麼寵愛您,您想要什麼不行?」

    沈天璣忽然笑道:「你說的對。」她想要什麼不行?她現在想要的,就是他。

    好想立刻看見他,立刻衝到他懷裡緊緊抱著他。這幾日的酷刑煎熬已經足夠了。她早就習慣了他的寵溺,離了他沒辦法存活,這幾日的失魂落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現在什麼時辰了?」她望了眼濃重的黑幕,她想現在就去找他。

    「大約是寅時了。」

    這樣晚,他大概睡了吧。沈天璣收回視線,「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向外人透露一星半點,否則,本宮也保不住你。可知道了?」

    蓮香連忙點頭。

    沈天璣轉身走向太液池的方向,腳步異常輕快。打定主意今夜好好睡一覺,明日一早就去找他。就算他嫌棄,她也要厚著臉皮賴在他身邊伺候他。

    欠就欠了吧,她一輩子都是他的。

    守在湖邊的碧蔓看見她時,差點沒哭出來,「娘娘,您讓奴婢們好找!再尋不到,奴婢就要去稟報皇上了!」

    「只是睡不下出來走走,原想著一會子就回去了,沒想到耽擱了這樣久。倒累的你們都驚醒了。」

    「奴婢們累些算什麼?只要娘娘沒事就好。」碧蔓開心道,「青枝還在尋您呢,奴婢去喚她回來。」

    待碧蔓走遠後,宛盈將帶在手上的衣袍披到沈天璣身上。神色猶豫半刻,才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呈給沈天璣,低聲回道:「娘娘,這是今日周公公派人送來的信。正是敬國公留給娘娘的。」

    沈天璣一怔,接過那封信,卻久久不敢取出來看。

    宛盈輕聲道:「周公公說,皇上原想瞞下身世一事,就是因為怕娘娘心思敏感,若是知道此事必要多想。可……娘娘已經知道此事,也沒必要再留著這信了。他把信還給娘娘,望娘娘能消了對皇上的誤會。」

    沈天璣一字字聽在耳裡,把信展開,裡面是她熟悉的祖父的字跡。長長一頁,寫的正是皇上非太后所生之事,末了囑咐她定要接下太后的責任,早日誕下嫡子,保得府中榮耀。

    她抬眼,再次朝著勤政殿的方向望去,心頭的衝動讓她生出不顧一切的膽色來,扶了裙子就朝那個方向跑去。

    宛盈暗歎口氣,朝身後的宮女內侍們道:「還愣著做什麼?皇后娘娘要去勤政殿,趕緊備鳳輿!」

    今日掌燈時分,勤政殿宣了太醫。離開時李太醫朝殿門口的周寧福小聲道:「皇上一向體健,怎麼會突染風寒的?」

    周寧福一臉憂愁道:「皇上這兩日不眠不休,又恰逢深秋夜冷。奴才也勸皇上回宮歇息,可皇上不理會奴才,奴才也沒法子。」

    李太醫歎口氣,「皇上的決定誰都不敢違背,幸苦公公,好生照看著就是。」

    周寧福點了頭,心道,倒有一個人敢於違背的……可想起那日皇上冰冷的神情,他可不敢在皇上面前冒然提起她。

    夜間服下湯藥之後,納蘭徵便覺得有些昏沉。御案前的身形微微靠在椅背上,雙眸微閉。

    「皇上,回東華宮歇息麼?」周寧福小心翼翼道。心道還是李太醫厲害,湯藥裡摻了幾味致人昏沉欲睡卻又對身體無害的藥,皇上兩日未曾好好休息了,這會兒終於撐不住了。

    男子未睜眼,卻搖了頭,「朕自去歇息。你出去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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