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2章 重蹈命途循覆軌(下) 文 / 鏡鸞沉彩
這日傍晚,帝后駕臨沈府。
已是寒涼秋日,整個松鶴堂都被裝點得溫暖如春。沈老夫人所在的內室更是比外面還要暖和幾分。因李太醫的囑咐,火牆容易致人呼吸不暢,於養病不利,所以內室中只置了炭火熏爐之物,窗子微開,透進幾分清新。
崔媽媽正立在紫檀木雕螭紋梅花香幾的熏爐前,手執銀簪將裡面燃放的香撥了撥。過去這屋裡常用安神香,如今也被換成了太醫指定的藥香。
府中因二、三夫人並二姑娘都去了姑蘇而顯得冷清了些,姑娘裡面雖還有沈天姝沈天嬋,可只有沈天嬋年紀小不頂事兒,沈天姝又不得老夫人喜歡,故此,真正能在榻前守著的只有林氏。林氏生為內宅主母,平日事忙,今日一整日都在這裡守著,崔媽媽才將她勸了回去。
好在還有瑱少爺。崔媽媽看了眼坐在榻前金絲楠木椅上的男子身影,眼中劃過幾分濕潤。
自從遇到那位江湖神醫之後,瑱少爺病好了,可整個人似乎變了不少。
沈天璣進屋時,腳步匆匆,走得很快。下午睡覺時竟然夢到祖母一身血淋淋的模樣,險些讓她肝膽俱裂。醒來後便馬上出宮到了沈府,納蘭徵自是隨了她來。
「四姑娘?」崔媽媽一見沈天璣,驚詫不已,正欲行禮時,沈天璣已經奔到了榻邊。
「祖母!」女子淚光盈盈,先時因為祖父過世的痛似乎也攢在這一刻蔓延開來,她想到自小到大備受老人疼愛嬌寵的一幕幕,她還未曾報答他們,卻已經是陰陽兩隔,心中登時如刀絞。
柳氏看到久未曾見過的沈天璣,微渾濁的眼登時清明起來。崔媽媽見她神情,立刻上來攙著她起來。
沈天璣見她竟然是想要給她行禮,連忙上前拉住,「祖母千萬不可!」
柳氏執意行禮,若是再折騰反而對她身子不好。沈天璣便只得站著受了。禮後,沈天璣扶著她回了榻上,「祖母這樣,是要孫女兒愧疚難安麼?」
柳氏笑著搖頭,「咱們沈府是名門望族,怎能不知禮數?你如今是當今皇后,實在不該隨意出宮。」上回沈天璣偷偷跑回瑩心院遇到李媽媽的事情,李媽媽自然不會瞞著柳氏。
沈天璣微笑道:「祖母別擔心,妍兒是求了旨意來的。」頓了頓,又道,「皇上也陪我一同來了,祖母可要見他?」在沈天璣看來,納蘭徵與柳氏可是外祖關係,該更親近些才是。
柳氏一怔,朝帳外一望,果然見到容色冷毅的男子附手立在房門外,朱黃雲紋的衣袍隱含威儀。
這位年輕天子,她第一次見到時,還只是襁褓中的嬰兒。她那時候就想,若是湄兒果真有福氣生下這樣一個孩子,該有多好。這麼多年過去,本以為深埋的東西終於還是被掀了出來。如今,天下人的恩寵榮辱都取決於他一人。
她沈府的命運也皆盡握在他的手裡。
「前幾日,府裡送進宮的信,你可看了?」柳氏忽然問道。
沈天璣點了頭。
柳氏見她神色如常,不禁心中犯疑。再看了眼房門立著的人,微有所思。
沈天璣見柳氏不再開口,以為她是累了,便也默不作聲,這才注意到榻邊坐的另一人竟然是沈天瑱。
「瑱哥哥?」她驚喜道,「你的病全好了?」
沈天瑱點了點頭,唇間微笑,「是啊,妍兒來了,我的病就全好了。」
還是一樣的語氣,一樣的容顏,但眼眸間泛過的點點深沉,卻是過去從未有過的。那笑容同過去一樣燦爛,可又彷彿透著隱隱的憂傷。
沈天璣眨眨眼,暗道這是出現幻覺了麼?這可是府裡的小魔王瑱哥哥,怎會麼有這樣的憂傷?若說是因為祖母的病,也不想。祖母的氣色,她瞧著還好,多養養總會康復的。
柳氏卻皺了眉,責道:「不可混說。要時刻謹記身份,祖母跟你說的,你就忘了?」
沈天瑱點點頭,「是,祖母。」
沈天璣愈發驚詫,「瑱哥哥何時變得這樣聽話了?」
柳氏道:「他最近是長進不少,你們倆啊,打小最會胡鬧,如今一個個都大了。」
「大了還是您的孫子孫女兒啊!」一旁的崔媽媽笑道。
「崔媽媽說得是,您老可別總想著趕我們走。」沈天瑱說著。
柳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你祖父病故前留了不少東西給你,本來想過幾日遣人送進宮去,你既然來了就去挑挑吧。多是些他珍藏的古玩字畫之類。你挑有喜歡的拿。」
「這可是咱們天字輩獨一份的,」沈天瑱道,「連大哥哥都沒有這樣的殊榮呢。祖父真是疼妍兒。」
柳氏笑道,「儘是些死物而已,你若想要,我們哪裡會不給?你和妍兒一同去挑吧,省得說我偏疼。」頓了頓,又道:「如今時辰已晚,你挑了東西便早些回宮吧,我這會子也有些倦了。」
出門時,納蘭徵伸手拉了她,道:「說完了?」
「皇上,你姑且等等,我要去挑些東西。祖父留給我的。」
唔,很好,這個世上還有誰會這樣理直氣壯讓他等的?
沈天璣話出口,才覺得不對,連忙加了一句,「求皇上恩准!」
男子一笑,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會兒,「你好好挑,朕先去馬車上等著,恭候妍兒大駕。」
她臉一紅,福了福身道:「謝皇上!」然後就匆匆走了。
這一舉一動都看在沈天瑱眼裡,他心中劃過幾分苦澀,匆匆走兩步趕上沈天璣,「妍兒這宮裡時,他都對你這樣好麼?」
沈天璣一愣,「是啊。他對我極好。瑱□□後不許對他不敬。」那日瑩心院中偷聽到的話,言猶在耳。
若是換成以前的沈天瑱,他必要辯上兩句的,可此刻他卻安靜下來。頓了半晌,才道:「他對你好,可是你真的瞭解他嗎?他這樣心機深沉,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女子不料沈天瑱會說出這樣的話,登時停下腳步,皺眉道:「我和他是夫妻,又非仇敵,為何要是他的對手?至於瞭解……不說十分,九分是有的。」
「夫妻?」沈天瑱笑一聲,「妍兒太天真了。尋常夫妻本是一體,榮辱與共。可你和他呢?他生殺予奪,手握無數人性命,包括我們整個沈府,也包括你。還有你說瞭解他?我看不見得。」
沈天璣瞧他冷嘲熱諷的模樣,怒道:「瑱哥哥為何總是這樣無端找不痛快?我和他很好!不用你多說!」
沈天瑱默了一會兒,歎息道:「妍兒別生氣,是我不對。過些日子,我就要隨著師父離開京城了,日後再難見到你。」
沈天璣驚奇道:「師父?你何時有一個師父的?」
沈天瑱笑了笑,「就是這次治好了我的病的江大夫。過幾日要出京雲遊,我想跟他一起去。」
「為什麼?」沈天璣震驚地睜大眼睛,天邊的晚霞映下來,染亮了她絕美的臉龐,眸間彷彿有動人的輝光。
沈天瑱瞧了她半晌,才緩緩回到:「他對我有救命之恩,為人磊落又醫術高超。我既無大哥的武藝帥才,又無二哥和三哥的才學抱負,倒不如跟了他去學醫,出去京城,也可見識一番外間奇景。」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愣了半晌,才問道:「祖母可同意了?」
「祖母已經同意了。」沈天瑱笑道,「你這樣一副不放心的樣子是做什麼?我一個男子,何用你來擔心?」
沈天璣歎道,「你從未見識過苦日子是什麼。外面哪裡是那樣好的?到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莫非你見識過?」
「我……」她愣了下,「我雖然也沒見識過,但也預料得到。學醫也可以在府裡學,為何要出去?」
沈天瑱搖搖頭,卻不說話了。他也不想離開京城,可若是不離開,只怕他性命堪憂,說不定也會給沈府帶來災難。
敬國公留下的東西果然有好些寶貝,有一方硯台可是沈天璣當初求了他許久,他也未曾割愛的,如今都落到她的手裡。可她心裡,更多的還是難過。
沈天瑱並沒有拿什麼,沈天璣看的很出來,他在柳氏面前頗有幾分故作舒朗樂觀。不過一場病而已,真能讓人變化這麼大?
挑完東西之後,沈天璣見他仍往松鶴堂的方向走,她便也跟了上來,只讓身後跟著的婢女將挑的東西送到府門口的馬車上。
「祖母大約還沒睡,我再去看看她。」沈天璣看見沈天瑱詫異的視線,「今日祖母似乎趕我走似的,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麼?我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想多待一會兒。」
「你這樣耽誤時辰,不怕皇上治你的罪?」
「不會的,他什麼事情都隨我。」沈天璣篤定道。似乎所有人都怕他敬他,可是在她眼中,他可是好說話得很。
沈天瑱便也沒再說什麼。
路上,沈天璣又道:「瑱哥哥,你離京這件事,真的沒有任何挽回餘地了麼?」
「嗯,妍兒是天生的榮華富貴的命,你在宮裡好好的,我也能走得安心。」
「那瑱哥哥可要保重自己。」
「嗯。」
已是掌燈時分,再次回到松鶴堂時,院中靜悄悄的沒有人,燈火倒是十分明亮。
「那些丫頭也太不知規矩了,就是是祖母睡了,也不該一個人都不留下!」沈天璣皺了眉,正欲快步走去柳氏的寢房,卻被沈天瑱一把拉住。
沈天瑱輕「噓」了一聲,拉著她小心翼翼地繞了一個大圈子,不走正門,而是悄悄走到柳氏寢房窗戶的方向。沈天璣不明所以,正欲問他,卻隱約聽見房中有納蘭徵的聲音。
他不是應該早就離開這裡了麼?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必有緣故,當下閉了口。
聽牆角從來都沒有好事。眼下她是刻意來聽一回牆角,果然,不僅不是好事,還是禍事。
之前沈天璣二人離開之後,納蘭徵本欲離開松鶴堂,崔媽媽卻朝他跪下道:「老夫人懇求皇上,能否同她敘一敘話。」
男子只頓了一瞬,便點了頭。
柳氏早已經起了身,走出內室。即便是在自己府裡接見皇帝,她也一絲不苟地著了一身誥命夫人的正裝。出來便是三跪九叩的大禮,禮畢後起身,立得端雅有度,「當今皇上果然是大度明君,在知道過去那些事情之後也並未立刻問罪於沈府。老身在此謝過!」
座上男子聲音緩緩:「沈老夫人大費周章地裝病一場,若只是為了一個謝字,未免太不划算。」
崔媽媽早已經退出去,屋裡只剩下他們二人。柳氏聽他此言,笑道:「皇上料事如神。老身也不兜圈子了。老身雖是內宅婦人,懂得不多,可沈府百年煊赫,若是敗在了老身手上,老身回去陰曹地府也無顏見沈家的列祖列宗。老身今日是想告訴皇上,當年的事情,皆是敬國公一人所做,幾個孩子都是後來才知情的。皇上若要怪罪整個沈府,老身……老身也無話可說,可是只求皇上能饒過我瑱兒的性命。老身會讓他走得遠遠的,再不踏入京城一步。」
男子面容冷峻,半晌才忽然問道:「沈老夫人可知道,當年你的第五子,沈和淮是如何過世的?」
柳氏微微一愣,正欲開口,忽然神情一變,不可置信道:「你是說……」
「是被先帝暗中賜死的。」男子俊顏的線條堅毅而冷然,眉宇間滿是多年為帝培養成的凜然和高不可攀,「先帝早知此事,卻未曾發作,甚至從未告訴過朕。」
「老身竟不知……」柳氏道。當然,也許是敬國公知道卻怕她傷心,未曾告訴過她。
「為了一個太子之位,已經犧牲得夠多了。」柳氏黯然開口道,「當年若不是湄兒身子有損,再不能生育,瑱兒又天生殘缺,我們也不會做出奪人親子佔為己有的事情來。還害了凌府滿門。老身知道罪不可恕,可是相信皇上也知道,當初湄兒會如此,與凌蝶……與您的母妃也脫不了干係。」她頓了頓,見男子神情不動,這才續道:「後宮傾軋,從來殘酷,哪裡分得清誰對誰錯?可憐我那女兒,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孩子還活著。瑱兒是先帝中宮嫡子,皇上容不下他也是常理。他這次中毒,好不容易死裡逃生,老身只求皇上看在我們沈府多年來為國盡忠的份兒上,能饒過他。」
男子神情淡淡,只任由她說著,臉上不露一分情緒。若是太后知道沈天瑱是其親子,憑她的個性,只怕早就露出破綻。這才是敬國公不告訴太后的原因吧。沈老夫人果然是名不虛傳,在這種時候,還能冷靜如斯地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一字不拉地落到了窗外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的沈天璣耳中。如同一桶冰水,徹底將她澆得渾身發顫,心頭涼透。
原來所有的人,包括沈天瑱都知道的事情,只有她一個人還被蒙在鼓裡,渾渾噩噩地過著美夢一樣的生活。
前世今生,那些細枝末節,終於有了解釋。她本就是心細的,只是她的周邊太過完美所以未曾細想而已,如今細思起來,發現自己當真是傻子!
原來,瑱哥哥是姑姑的兒子,本該是中宮嫡子!卻一直養在沈府中,難怪瑱哥哥要離開京城,就是因為皇上容不下他!
難怪,前世裡沈府瓦解得那樣快,必是因為皇上知道身世內情,才明裡暗裡逐漸剷除了沈府,一分情面都不留。今生,他先時似乎並不知道身世內情,直到……
沈天璣陡然一寒,定是她們大婚之前,顧殷殷找他的那次!顧殷殷一直希冀後位,自然會不顧一切阻止她入宮為後。他消失的那幾日,大約是去查證此事了吧。
後來呢?他仍是娶了她,疼她如珠似寶,他對她是極好,可是對沈府呢?祖父病故,二哥被彈劾,這些,到底有沒有他在背後操控?!
這個她本以為至少有九分瞭解的夫君,這個夜夜擁她入眠的男子,這一刻忽然面目變得如此模糊,滿是深不可測冷厲森然的光芒。
屋裡,納蘭徵已經起了身,他自始自終沒給她任何承諾,「沈老夫人身子不好,回去歇著吧。」
正欲踏出門時,他才發現不對。
外面的院子燈火通明,本該守門的下人不見蹤影。燈光打在沈天璣的臉上,愈顯眉宇蒼白。她看見他的剎那,忽然朝他跪下去。
「皇上!求您放過瑱哥哥!」
還不待男子回應,一旁的沈天瑱已經伸手拉她,「妍兒你給我起來!你求他做什麼?我的毒多半就是他派人下的,一條命而已,要殺要剮隨便他!」
沈天璣推開他,一雙大眼望著納蘭徵,「皇上……」
過去,她不管對他說什麼,他都會同意的。可此時,他神情一絲不動,只雙目幽深地看著她。
沈天璣咬唇,「妍兒知道我們沈府是殺害您母族的兇手,罪不可恕。可是妍兒身為人女,必不會看著親族遭難而袖手旁觀。皇上,我知道這讓你為難,可是妍兒……還是想冒死求您。」
「冒死……」他唇間吐出兩個字,只覺得有點好笑,「你這是在威脅朕麼?」
「妍兒不敢!」
納蘭徵上前,無視了她的掙扎,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該回宮了。」
沈天璣卻不依。每每與他談正事,他總是岔開話題。在他心裡,她到底是什麼?只能被他寵著愛著,卻不能有自己的獨立意識嗎?
回想起來,他的確是如此。對她千好萬好,可是從不會與她說起這些事情!即便這是關乎她父兄親人之事!
心裡一刺,她愈發掙扎起來,可是又哪裡是男子的對手?他攔腰把她抱起來,最後看了眼洞開的房門中立著的一身端莊高貴的柳氏,轉身大步離去。
沈天瑱看著二人消失的身影,雙拳緊握。
「行了,」柳氏走到他身後,「你回去歇著吧,我也乏了。」
沈天瑱擔憂道:「妍兒這樣,皇上會不會把火發在她身上?」
柳氏淡淡道,「既然成了皇上的女人,到死都是葬在皇陵裡。皇上不管對她如何,都是她的命。」
沈天瑱一怔,看向柳氏時,她已經轉身回屋,身上盛裝的流蘇穗子整齊而耀目。
很久以前,她不捨得把女兒送進宮,還跟敬國公鬧了許久。如今,她卻親手利用了自己自小疼愛到大的孫女兒。一切都是為了保下這府宅門第的無限風光。
「祖母,還有那封信,我未曾提醒妍兒。」沈天瑱忽然想到。
「以她的聰明,必然猜得到信是皇上拿走了。無須你多言。」柳氏說著,已經進屋關了門。
回宮的馬車上,沈天璣一直不發一語。抱了雙膝蹲在一角,低頭斂眉沉思著。
直到乾陽門,他把她從馬車上抱下來時,她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二人並未坐攆車,而是一同步行著。後面跟著青枝、周寧福和一干內侍宮女,提著幾盞燈。
「還在生氣?」
「臣妾不敢。」
還說不敢。明明就是在擺臉色給他看。他來牽她的手,她也未曾拒絕。可微垂的頭,讓他看不到一份神情。
安安靜靜走了一路,這樣的沉重壓抑讓身後跟著的宮人都覺得冷汗涔涔,大氣不敢出。
「如今時辰已晚,今夜我們就去東華宮歇息如何?」唔,其實他只是想找點話來說說。
「但憑皇上吩咐。」
到了東華宮,納蘭徵終於忍不住了,把她拉進內殿中,「到底要怎麼樣?非要朕頒下詔書保沈天瑱一身安康無虞?」
她看見他冷厲的眉宇,忽然開口道:「祖父給我留的信,是不是給你掉包了?」
過去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在一刻清晰起來。以祖父的性子,臨死前不可能寫那樣一封毫無內容的信給她。原本的信裡,必然寫了很多秘密,甚至包括……他的死因!
可是到她手裡時,一切都沒有了。
他為什麼這樣費盡心機掩藏……瑱哥哥說得對,她一點都不瞭解他!
男子的沉默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目光一點點冷下來,「把信還給我。」
殿中沉默良久,宮燈也變得黯淡起來。她緩緩跪了下來,「皇上,我知道您不可能因為我一個人而罔顧朝綱法紀,可是那個秘密沉了這麼久了,如今被捅到您面前,定是別有居心的!皇上即便是處置了沈府,也會有別的世家王族再次成為您的心腹大患。既然這樣,又為何要多此一舉呢?我知道,您母族是因沈府而冤死的,您想要為凌府報仇,妍兒無話可說,可是……我父親和兄長都身居要職,若是動靜太大,難免朝綱不穩,到頭來還是給皇上添麻煩。再者,他們也可以將功折罪……妍兒只求……只求皇上不要太絕情……」說到最後,句子都急惶惶變得零碎。
因她其實清楚得很,這種情況下,皇上對沈府做什麼都是無可厚非的,就像前世那樣,徹底讓沈府完蛋。可是她沒辦法不管!便是編扯也要編扯出理由來。
男子幾分冷漠寒涼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妍兒為何總是不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