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4章 深閨燭影映羞色(中) 文 / 鏡鸞沉彩
他自翊錦宮離開後,心中莫名生出惱意。只覺某個小女子實在可惡,不在他跟前,卻那絕色的容顏總是在眼前晃動。他不由自主地在別的女子身上尋找她的影子,失望之餘,便愈發想見她。
他自幼冷情冷性,以家國天下為己任,對女色毫不在意。對女子的認知,本就極少,與女子相處更談不上什麼經驗。與她的每一點每一滴,都不過隨心而動。他心裡極想得到她,卻又不願意讓她委屈傷心,如那日姑蘇荷塘中,她淚眼盈盈,看他的目光裡帶著憤恨,如此又有何意趣?
他忘不了第一眼見她的情形,她立在香雪花林之中,輕靈盈秀,似下世遊玩的仙子,悠遠澄定,遺世獨立,彷彿凡塵一應俗物,都與她無關。他想要的合該是這樣的她。
如今可好,娶了一堆女人,卻沒一個他看得上眼的。方纔那林貴人,模樣雖佳,可在他看來與蘇嬪並無太多差別,也與他所見諸多閨閣秀麗無太多差別。
讓他索然無味。
宮裡的規矩,宮嬪入宮,皇帝合該按照位分高低一一召幸。可他如今臉色沉凝欲回東華宮,又有哪個敢說個不字?
周寧福跟在後頭,只道這林貴人真夠不爭氣的,皇上都進了門了還留不住。現下讓他如何與太后交代?
他小跑幾步跟上帝王,壓了聲音到:「皇上,要不要去別的宮裡看看?」
一個冰冷的目光落下,他瞬間顫了幾顫,後悔自己多嘴。倒是他糊塗了,在這大昭禁中,得罪皇上可比得罪太后嚴重多了。
周寧福本以為皇上是回東華宮歇息,不想卻只是換了身衣裳。
「朕出宮去走走,若是太后問起,你可知道該怎麼回答?」
「奴才知道。」皇上這樣晚還出宮,這一群佳麗都鎖不住皇上的心麼?或許是那看上去嬌滴滴的林貴人做了什麼惹惱皇上了?
太后自棲隱寺回宮,對皇上頗多關懷,大約是想補一補這些年來的有些疏冷的母子情意。她不知道,如今坐擁天下乾坤獨斷的年輕天子早就不是當年那冷峻安靜的年幼太子,她的這份關懷,也不知能入多少進他的心裡。()
每每皇上出宮,他都要欺瞞太后,周寧福有些忐忑。他這差事,著實不好當。
周寧福胡思亂想著,納蘭徵已經大步走出東華宮。
想見她的念頭一旦興起,便在心頭越燒越盛。他出了西昭門時,才恍然想起,如今月掛中天,只怕她已然睡下了。
很容易就找到沈府宅邸。國公府龐大幽深,但是朱門大戶的佈局多半相似,路上幾個僕役丫頭也極容易避過。他找進瑩心院時,正見一個中年婦人疾步走出,差點撞個正著。他從後面將她打暈了過去,這才閃身入內。
他這番夜探香閨的行止,著實太失光明磊落。若是被諫院那群老臣知道了,不知要氣成什麼模樣。
莫說諫院,就是眼下自己急著見的小女子,大約知道了也要生氣的。說不定先時的種種心思手段都要付諸東流。
可他卻管不住自己的腳步,心想,他便看一眼她就是了,不然今夜如何都不能安睡的。
本以為她已經入睡,不想屋內一盞半亮燭火,照見一個坐在地毯的小小身影。小小的身子圍成一團,手上捧了什麼,安靜而專注。
腳步落在地毯上,發出極輕的響聲。他這會兒倒也沒想過要躲起來,只好奇不知她在做什麼,竟這樣專注。
專注也就罷了,還一身單衣坐在地上不一動不動,如今春寒尚且料峭,她這柔弱的身子骨,說不定會坐出什麼病來。
沈天璣正瞧到另一個精妙段落,內中將個男女之事描述的詳盡又美妙,她此刻腦子暈暈然,平常束縛著她的一應道德禮法,都瀰散起來,心道這些她從未經歷過的妙事,也不知經歷起來是否真同這書中所言的極致舒爽。
臆想之餘,忽感燈影晃動,身後罩下高大的影子,瞬間將她小小的身子全部蓋住。眼前忽然昏暗下來,她下意識轉頭,卻見高大修長的身影半彎下腰,修韌有力的雙臂將她一把從地上抱起來。
沈天璣懵了,手上的書啪一聲掉到地上。
他本只是想讓她站起來,不料這姑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渾身軟綿綿的。他便乾脆走了幾步,將她徑直抱到床上。
那床是暖玉桃紅色的紗帳,繡著精美的暗色似錦團花,柔軟飄逸,像幻境彩雲。
沈天璣更懵了,身子一落到床上,一雙水潤的眼睛直勾勾瞅了他半日,「你……你怎麼在這裡?」
還不待男子回答,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我沒在做夢吧?」
她話語裡透出的潛在之意讓男子心頭一喜,堅毅的臉廓上溢出明彩笑意來。殊不知,他著實想多了,因沈天璣雖然夢到過他,可多半不是因想他,而是因他的強勢和霸道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她便偶有所夢罷了。
當然,即便是因此,她能夢見他,他也覺得很好。
他拉住那只往自己的嬌嫩小臉上使勁兒捏的小手,這才發現此刻的沈天璣有些不對勁兒。
明眸水潤,臉色嬌紅,嫣紅的唇色彷彿塗過蜜一般,光澤盈盈,引人心動。
偏她此刻還直勾勾看著她,敲了半日,也沒辨出眼前這男子到底是真是幻。
她身上清淡的果酒香氣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心頭一動,緩緩將握在大掌中的雪蔥嫩指放到唇間輕輕一吻,
「你這……可是喝醉了?」他的嗓音低緩醇厚,響在夜色中彷彿低回吟詠的樂曲。
沈天璣覺得這聲音很好聽,卻未曾聽清他說了什麼。手上拂過軟潤的觸覺,她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歪著頭自言自語道:「你是孟庭雨?」
這個名字還是她前兒特地打聽來的。因他從未在她面前說過他叫什麼,卻總是做出各種驚人之舉,讓她不狠狠記得都不行。
這名兒倒也取得文雅,但這人著實威勢太過了些。
男子頓了頓,瞧著她這傻氣模樣,倒覺別樣的可愛。他輕輕搖了搖頭,淡淡言道:「我是……納蘭徵。」
納蘭徵?那是什麼?
陌生的字眼,她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出到底哪裡熟悉。秀眉微微蹙起,滿目的迷茫困惑。
男子瞧見她一身單薄,拿過一邊的被褥,蓋在她身上。
「躺下去。」他開口道。
半靠著床頭的少女卻忽然一笑,「你就是君庭雨,只有他總是這樣命令我!」然後又皺眉,吐出幾個字,「著實可惡。」
男子動作一頓。心頭莫名漾過幾分柔軟。
「命令又如何?你又何曾聽過?」他將那暖玉色柔軟的褥子勉強蓋在她身上,望見少女鬢邊一絲秀髮垂到雪嫩的臉上,忍不住伸手輕輕拂過。
這樣憐愛溫柔的動作讓少女失神了片刻,再次忘記方纔的話題,眼睛瞧了他半晌,忽然發現,眼前這張臉十分好看,特別是那單薄的雙唇,本是冷峻的線條,此刻勾出淡淡的溫意,竟讓她心頭一跳。
方才書中的語段一一浮現腦海之中,她水眸燦燦,眼神落在他嫣色淡薄的雙唇上,流露出幾分熱度來。
驀然又想起梅雪園的夜色中,那個熾熱的吻來。她心頭發慌,但是醉酒的神智卻膽色非凡。心道,那書中所言的奇妙境界大約是真的,只她上次著實未能好好品嚐。
頓了頓,她忽然掀開了被褥,坐直身子,伸手觸到他的雙唇。
男子微微一驚,低頭瞧見她纖細的手臂,桃紅的袖子微微捲起,露出一截白嫩雪腕。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唇上。手指微涼,雙唇溫熱。
少女容顏嬌媚無比,燭光照耀下,水眸中彷彿泛著層層春水,盈盈剔透。
他這才發現,她不止是醉了酒,神志不清而已。她如今這副模樣,倒像只渴求愛憐的小貓兒,哪裡是平常那個冷靜自持的沈天璣?
可也正是這水媚渴望的眼神,讓他心頭瞬間捲起燥意。他本不欲嚇她,可她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男子眸色暗下,伸手抓緊她欲逃離的手指,一一含入口中,細細舔過。
她嚇得想縮回手,卻如何也縮不回來,她心裡發急,起身撲過去,想用另一隻手去推他。
不料他忽然鬆了口,伸臂一把攬住她嬌嫩的身子,在她尚未來得及發出聲音時,驀然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奪去她的呼吸。
深入淺出,百般廝磨。
她的小嘴一如之前的甜美,讓他欲罷不能。動作越來越烈,火焰越來越盛。
揪住她彷徨的嫩舌,他如飢渴的旅人般吸吮著她的味道,掠奪她的氣息,雙臂不由自主越收越緊。
她心如擂鼓,早不知今夕是何夕。方纔還在想著書中的美妙境地,這會兒忽然成真了,讓她驚詫有之,好奇有之,羞赧亦有之。
獨獨沒有清醒時時常銘記在心的道德禮數。
她覺得頭愈發暈,渾身被包圍著清冽的男子氣息,兩人緊貼的身形,讓她充分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還有堅毅霸道的熱度,身子早就嬌軟不堪。
燭火搖曳間,他發覺她不僅未能如預期中的反抗,反而用迷濛的眼神軟軟望著他,身子困在他懷中,乖巧順從。
垂眸,他與她對視著,唇間愈發深入糾纏。
「啊……」她受不住這樣的鋪天蓋地的氣息,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嚶嚀,那聲音嬌脆如鶯,如一根絲劃過男子的心房。
他控制不住自己週身沸騰的血液,尚存的理智讓他強忍慾念,緊蹙了英眉,摟住她的雙臂鐵箍一般用力,彷彿要將他心頭的渴望盡數傾瀉在這個擁抱之中。
如今,她正醉酒,又不知為何一副春心動盪的模樣。他的冷靜自持在她面前素來不起什麼作用,但這麼些時間以來,倒也鍛煉出了一些。
她大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他卻清醒得很。
他的力道漸漸變小,雙唇逐漸溫柔,若和風細雨般,最後放開了她。
她身子一軟,癱在他懷中。
「妍兒可知,你折磨朕之甚?」他緩緩吐出一句,雙臂擁她,滿懷溫柔心意,久久捨不得放開。
窗外月色正濃,屋中燭火漸熄。香猊金爐的暖香泛著絲絲溫意,柔軟的紗帳宛若春池和風。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受懷中人兒毫無反應。低下頭一看,沈天璣卻已是長睫微落,在他溫暖的懷中,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