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0章 梅雪共作美人妝(下) 文 / 鏡鸞沉彩
冰雪梅林,冷香浮動,月光瀲灩,幽夜寂然。
不遠處有盞盞明亮宮燈,梅枝疏斜,花影重重,雪梅相映,雅致嬌美,卻皆及不上眼前美人的妍麗無雙。
他火焰跳動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宛若盯住獵物不放的豹子,修韌的手臂那樣用力,彷彿要把她纖細的腰肢掐斷。他的唇涼薄強硬,她的卻嬌嫩柔軟,他心頭炸開的怒意無法宣洩,只能用最本能的動作來抒解。
她便是他的解藥。亦是他的毒。
唇瓣相觸的剎那,他心頭的某種躁動被熨帖,卻又生出更深的渴望。那嬌軟的觸感,瞬間讓他回想起姑蘇那夜的心頭悸動。
她眸中滿滿震驚,水靈清透的眼睛彷彿灌入無限璀璨的華彩,倒影著月華雪光,美得驚心動魄。
冰肌嫩膚,雪顏艷若桃花。
沈天璣懵了,待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瞬間眸光閃閃,喉間發出嗚咽聲。她想逃,卻渾身動彈不得,只能淚光閃閃地看著他幽深沉沉的眼。
又是這副委屈的小模樣,他心裡惱恨,可還是不捨得。
暫且放開她的唇,他與她的距離不過呼吸之間。
「告訴我答案。」他低醇的聲調沉冷無比。連他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怒氣之盛。如今這樣緊緊逼問一個小姑娘,也著實不符合他的行事風度。只如今他心頭怒焰,真不是講究風度的時候。
今日梅雪節,他聽說她來了宮裡,趕著把一干繁雜政務理清,這個時辰才得空來找她。
沒想到看到她和別的男子私會!
互表衷腸、約定終生。
很好!
納蘭徵想到方才聽到的二人的話語,只覺得心頭火焰又噌的變烈,眸間愈發堅硬冷然,滿是風雨欲來之色。
沈天璣見他如此,哪裡敢回答他的話?只渾身抖啊抖的,言道:「你先放開我!」
男子盯著她,力道分毫不松。
「再不放開我就喊人了。園子裡很多侍衛的,你就不怕麼?」
男子冷然一笑,「你信不信,沒有侍衛敢來救你?」
沈天璣見他一臉沉著鎮定,忽然想到這人本就是任軍職,或許這裡的侍衛就歸他管?難怪對她的話似乎一分也怕。
沈天璣心道倒霉,只她如今跟這人互動過多次,也曉得一些他的弱點,她急中生智,這會子皺了皺眉,雙眸泫然欲泣道:「你這樣,若是被人看見,我的名聲就完了,就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這會兒知道名聲了?」男子冷笑,「方纔私會外男的時候呢?怎麼就沒想過名聲?」
沈天璣臉色微紅,惱道:「什麼私會,我沒有!而且你偷聽別人說話,算什麼正人君子?」
「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男子承認地泰然自若,爾後又一字字低緩道,「既然不是私會,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這人如今是揪住這個問題不放了。沈天璣有些欲哭無淚。她若是說喜歡,此刻只怕要葬身在這裡了。
事實上,納蘭徵也不知為何,自己這樣在意這件事。原想著不管如何她總會是他的,便是沒有心,暫且佔著個人也行。可方纔他隱在暗處聽到納蘭崇與沈天璣的話,心頭無故騰起的可怕的怒焰,讓他知道,她的心,他也要。
沈天璣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輕輕搖了搖頭。
納蘭徵心頭立刻舒服不少,爾後又沉冷道:「不許騙我。」
沈天璣搖頭搖得更厲害了。她就是騙天下所有人也不敢騙這位大爺啊!
男子心口的怒焰才稍稍滅了些。可是想到沈天璣與另外一個男人在林子裡親親我我半日,還是忍不住雙眸沉冷。
「以後不許跟別的男人獨處。」
某個人冷靜霸道的命令。
沈天璣怔怔,心道我憑什麼聽你的?可嘴上囁嚅了一下沒敢說出口。
納蘭徵看她嫩白的小臉一臉的委屈,忽然有種心情大好的感覺。這心情一好了,身上別的觸感就變得很敏銳。比如掌下嬌軟的水蛇小腰,還有鼻尖動人心魂的少女清香。
他低頭看向她燦燦美目,只覺得心頭一動,目光往下,落到嬌艷紅唇上時,瞬間瞳孔幽深,漆黑一片。
他從不知道,女子的唇是這樣嬌軟迷人的。或許只有她的是這樣?方才雖然只有一瞬,可也足夠刻下記憶。
此刻,他雙眸幽深地看著她,心裡眼裡都是她,堅毅沉暗的面容不由得帶上幾分柔和,眉角眉梢裡幾分溫意。
沈天璣忽然覺得,眼前這人的眉眼似乎與納蘭崇的有幾分相像,只是納蘭崇溫雅而疏淡,眼前這人卻是冷硬而雍華。
納蘭崇平時笑得多一些,故而柔和的神色十分自然。可眼前這人平時都是冷漠如冰的,柔和起來竟是異樣的醉人。
她幾乎要溺死在他的目光裡。
男子看到她眸中的沉迷,心頭動亂,熟悉的渴望升騰。眼下四處無人,又都是他的地盤,他覺得不做點什麼,著實對不起他今夜來此一遭。
納蘭徵自幼隨父出征,極善用兵之術,奉行謀定後動,殺伐果斷,行事敏捷迅速,絕不拖泥帶水。當下,他便乘著天時地利之便,隨著心頭意念,低首再次覆上心中渴望多時的嫩唇。
沈天璣不曾料到他竟然如此大膽,第一次因他怒極也就罷了,還敢來第二次?登時美眸瞪得如同杏子一般,小嘴驚訝地微張。
男子乘虛而入,舌尖靈活地鑽進她的小嘴中。
「唔……」
她的驚喊盡數被霸道的男子氣息所吞沒,口鼻間全然是他清冽而低醇的氣息,她只覺得腦中一陣暈眩。
少女甜美的小嘴被迫張開,迎接他狂烈的入侵。他只覺得她溫軟的小嘴蜜般香甜,嬌嫩得讓他整個心都在發顫。他輕輕掃過每一寸,爾後纏住她瑟縮的丁香小舌,吮吸著她的甜美。
月色迷人,梅影重重,暗香浮動中,高大修長的男子將少女緊緊擁在懷裡,一手固住她的後腦,低首深深吻著她。唇舌交纏的熾烈,滿滿都是繃緊的渴念,他將膨脹的火熱一一傳遞給她,那樣熱烈,讓她無法承受。
沈天璣活了兩輩子,卻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她根本無法招架,也不知該如何動作,當然也動作不了。只能由著男子侵入她的口中,霸道地攫取她獨有的氣息。
男子胸口發燙,懷中的少女卻軟了一片,嬌嫩的小臉若含露嬌花,雙眸被染上點點媚色。
她這模樣讓他愈發放不開她,深吻難以停止。
他向來冷情冷性,從未在意過男女之事,也從未想過,原來與一個自己想要的女子親熱,竟是這樣**蝕骨。
懷中的女子嬌軟一片,眸中彷彿落下閃亮的星子。他雙眸漆黑如墨玉,深深看著她的眼,無所不在的熱烈徹底蠱惑著她,讓她無法找到片刻清明。
沈天璣的確被迷惑住了,心頭被他濃烈而蠻狠的熱情鋪得滿滿,口中傳來的敏感,讓她週身忍不住發顫。
一時花影凌亂,梅林靜謐無邊。
他放開她時,她週身一軟,落在他的懷中,喚得他一聲低醇的笑。
沈天璣羞紅一片,靈台清明之際,反應過來方才兩人發生的事情,登時心頭大駭,前一刻媚色無邊的眸子驟然泛出淚來。
「你……你放開我!」她哭著伸手要推他,只覺得自己真是愚蠢,竟然相信他是個正人君子,任由他佔自己便宜!如今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與人……她哪裡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納蘭徵未曾料到她變化如此之劇,如今被她惱怒地推著,方知道自己終究是過火了。可這做都做了,如今來後悔卻是矯情,況且他也未曾真的後悔,不過是不想引得她如此不快罷了。
「好了好了!」他毫無章法地勸了幾句,見少女完全不聽他的,猶自流眼淚掙扎著。他有些無力,盯著她猶帶著艷色的唇,傾身上去舔了舔。
沈天璣登時不動了,雙眸儼然能噴出火來。
「這才乖了。」男子泰然鎮定地抬起頭,「再鬧就再親。」
她這是遇到什麼人了?!沈天璣抽了抽鼻子,紅著眼控訴道:「今夜逞一時之快,你叫我以後要怎麼做人?」
這話……合著她是擔心外人知道了沒法兒做人,而不是責怪他強行吻了她?
納蘭徵何其聰明,聽到她的言下之意,心情愈發好了,眉眼裡春風一片。
沈天璣尚且沒覺察到話語裡洩露了她的心意,猶自紅著眼惡狠狠盯著他,「你笑什麼?」
男子止住了笑意,開口道:「今夜只有你我,哪裡會有旁人知道?便是有人知道也無妨,你嫁給我就是了。」
「我還未及笄呢!」
男子一愣,繼而點點頭,「的確,還是太小了。」
大昭例制,女子及笄後方能議親,本想著立刻下旨召她入宮,大約還得等等。況且……他想起她在雲華樓中所言,心中難免幾分顧忌。
沈天璣瞧他一眼遺憾的模樣,彷彿巴不得把她娶回去一般,羞得簡直不知作何反應。低首一看,自己還被他牢牢抱著懷裡,絲毫動彈不得,只覺得這人著實可惡至極。
他撫摸了一番她的鬢髮,修長的手指劃過她嬌嫩的臉頰,「很討厭我?」
她瞪著他,不說話。
他終是緩緩鬆開手裡的力道,聲音淡淡道:「就算心裡討厭我,你也要記得我方才說的話,若是再有下次,」他頓了頓,「我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麼。」
他這話本是淺淡沉緩的,可不知怎的,沈天璣聽在耳裡只覺得心頭一凜。
身居高位,慣常發號施令,可是她可不是他手下的士兵!
只不過此時敵強我弱,識時務者為俊傑,沈天璣哪裡敢與他對著幹?只想法子趕緊逃走了才好。
他一放開她,她就蹭蹭往後幾步,跑去梅林小徑的光亮處。
男子瞧著她走路不穩的模樣直皺眉,登時三兩步追過去,「雪天路滑,你慢些。」
沈天璣也不管,急忙往瓊香殿趕,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頭問道:「你熟悉這附近的路麼?」
他今日穿得一身深藍海水紋的常服,透著難得的雅致舒貴。俊美的容顏在宮燈照耀之下奪盡璀璨光華,清冷的氣息憑白帶了幾分華貴慵懶。
他點了點,又問:「怎麼?」
「如今太晚了,這樣直接進去瓊香殿不知多少夫人小姐看見。」沈天璣皺眉道,「我聽我娘說瓊香殿有後門可入的,你知道怎麼走麼?」
直接從後面走到夜檀梅林,假裝早就回到了瓊香殿,如此也免了眾人對她去向的猜疑。
納蘭徵猜到她想什麼,淡淡點了頭。
二人遂繞過燈火輝煌的正門,往僻靜的西南角穿過去。
瓊香殿本就是宮禁僻靜的角落,周邊並未其它殿閣,只一片梅林而已。西南牆垣緊挨著梅林的圍牆,中間縫隙狹小,路途卻很長,走進去後,周邊登時一陣漆黑。沈天璣心頭微微一慌,感受手上一溫,卻是男子握住了她的手心。
她愣了愣,當下時間緊迫,她目力的確不好,腳下又滑得很,終究是沒有掙脫開。
不知走了多久,好不容易走到圍牆盡頭,眼前出現亮光。沈天璣正欲踏出去,忽然聽到一陣簌簌響聲。透過兩牆之間的縫隙,她看到一男一女正立在微弱的燈光處。
這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衫在月下淡雅出塵,髮髻上一朵素淨白梅,襯得容色愈發清麗無雙。
她朝男子冷冷道:「這裡是女眷遊玩的地方,蘇公子這般闖進來實在有違禮數。」
「殷殷,我只是……只是想見見你。」
蘇墨陽,素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蘇府嫡長子,未來的晉遠侯世子,平日裡俊逸朗朗的風華全然不見,用沈天璣從未見過的低姿態,立在顧殷殷面前。英俊眉目裡幾分淒苦,幾分哀求。
「煩請蘇公子莫再說這樣的話,」顧殷殷道,「你我幼時婚約本就做不得數,就當是我顧殷殷虧欠的你,煩請蘇公子莫再糾纏於我。」
「我……」
「蘇公子如今還不是世子,一再對本郡主不敬,就是無禮僭越。本郡主是可以治你的罪的。」
「殷殷,你怎麼能如此狠心?我們婚約不做數?那我們過去的情誼呢?說好的矢志不渝,天長地久呢?都不做數麼?!」
「孩童稚語,當然不做數。莫非蘇公子當真了?」
女子聲音泰然鎮定,彷彿還揉了幾分莫名的笑意。沈天璣聽在耳裡,心頭讚道,這就是前世害得她枉死的顧殷殷啊,果然是鐵石心腸。
蘇墨陽臉色發白,神情淒楚,半晌才緩緩說出一句話來,「殷殷,你想嫁給皇上對不對?你想坐上皇后之位對不對?!」
顧殷殷神色未變,唇間扯起一抹輕笑,「隨便你怎麼說。總之我與你並無一絲干係。」
此地是瓊香殿後門不遠處,平日裡都荒僻無人,可今日瓊香殿裡人多,也難保不會有人來。她如今只想早點擺脫他。
前世,就是因為她未能與蘇墨陽早點撇清關係,才使自己進宮一事一再受阻。那時是因爹爹與晉遠侯私下結義,同抗沈府的緣故,她不能與蘇墨陽鬧僵,反而要將他好好哄著聽她的話。可是後來,蘇府成為第二個沈府,蘇雲芷與她為爭奪後位,水火不容。
她前世最恨的就是蘇雲芷。
今生,她一開始就不打算讓蘇府好過,與這蘇墨陽著實無甚好說的。怪只怪她重生回來的晚,這一世顧殷殷的幼時仍然是與蘇墨陽情投意合過的。
眼見著蘇雲芷已經毫無進宮的希望,她進宮在即,怎能讓蘇墨陽壞了自己的名聲?
「蘇公子,我言盡於此。」顧殷殷閒閒道,「若你再執迷不悟,休怪我稟明了太后,到時候,只怕還要波及晉遠侯府,你可想好了。」
「我不是坐擁天下的皇帝,給不了你尊貴的後位,可是一入宮門深四海,你真的願意與後宮佳麗三千爭搶同一個男人嗎?!」
雖然隔得遠,可是顧殷殷和蘇墨陽站的地方宮燈明亮,沈天璣可以瞧見蘇墨陽此刻緊蹙的眉峰,一張俊臉有些灰白。
這話說得好。沈天璣瞧著顧殷殷這勁頭,的確是巴望著後位而去的。說來也是,她這樣的女子,怕也只得坐擁天下的君王才能消受得起。
沈天璣看戲看得認真,未曾注意到,身邊的男子一直在看著她。
她因想躲避,故而身子朝他縮得近,二人就像方才相擁一般,他鼻尖深深淺淺縈繞著她身上的幽香。
倒比此刻的梅花青香還要來的醉人,讓他失神良久。
因蘇墨陽提起皇上,納蘭徵這才將注意力稍稍放到另外兩人身上。
「自古帝王無情,」蘇墨陽還在說著,「後宮女子有幾個能長得寵愛?雖然今上並非荒淫之人,可是這幾日已定下的宮嬪就不知凡幾。我知道以殷殷的才情容貌和聰慧,想出頭甚至登上後位都不難,可是你這樣真的值得嗎?」
「告訴我,這都是你爹爹逼你的對不對?你自己並不想如此,對不對?」蘇墨陽走到顧殷殷面前,眼見著就要抓住顧殷殷的肩。
顧殷殷並未動作,只一個冷淡的笑容,就讓蘇墨陽滿臉的希冀落空,動作凝住。
「蘇公子,你方才與我說矢志不渝,」她忽然緩緩開口道,「怎麼不說說你與那沈府四小姐是怎麼回事兒呢?」
「你說什麼?」蘇墨陽一愣。
顧殷殷笑得清淺,「前幾日,我聽我哥哥說,你在書房裡做了一幅美人圖,甚是好看。我讓哥哥說說是怎麼個美法,他同我說了一番,倒是形容得很仔細。」
蘇墨陽的臉色愈發蒼白。
「呵呵!」顧殷殷笑道,「沒想到享譽京城的藍田公子蘇墨陽,也是這樣三心兩意的男子。你一邊肖想那沈天璣,一邊又同我說你對我有多情真意切。真是可笑。你以為,我顧殷殷是傻子麼?」
「我……」蘇墨陽無言以對。
自繡月軒見過沈天璣之後,他就心煩意亂,那張美麗動人的臉時常浮想,他那日心之所至,就將她畫了下來。沒想到卻被顧殷殷知道了。
「殷殷,我……我承認,我對她是有好感。可是你也知道,沈天璣自兩年前就時常對我糾纏不清。那樣的人,我怎會想要?」
這一字字一句句,都進入了沈天璣和納蘭徵的耳裡。沈天璣臉色都青綠一片,只覺得再沒有比蘇墨陽更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了!
納蘭徵也聽得出神。糾纏不清?他低頭瞧了瞧沈天璣,卻見沈天璣十分難看而憤怒的面容,不禁勾了勾唇角。